第十章:第二日物极必反
无论黑暗世界的大势如何翻覆,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是净土,光明和谐掩盖着所有的黑暗厮杀,阴晴雨雪之下,在黑暗世界之外,是数之不尽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万丈红尘内,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活着,追求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中洲一片盛世喧嚣的氛围内,仙境一词突兀的火爆整片网络,初始只是部分人在讨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有关于仙境的词汇开始在各大论坛和新闻中出现,一时间火遍整个中洲,颇有些全民都在探索的架势。 中洲言论自由,新闻业极度发达,尽管官方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并且在接到命令后控制了相关舆论,一些新闻和图片也都被迅速删除,但网民们的热情却没有丝毫消减,有关于仙境的描述和图片时不时的冒出来,虽然都会被迅速删除,但却让越来越多的人将图片保存,然后试图了解相关内幕。 官方不停的封锁消息,但关于仙境的描述却越来越多,时至今日,已经形成了一股几乎压制不住的浪潮。 因为这所谓的仙境并非一闪而逝,而是真实存在。 仙境是一座山,确切的说,是一座山的一部分,位于临安西子湖畔。 孤山之内,青云山。 孤山作为西湖的盛景之一,每日的游客可谓络绎不绝,所谓仙境的传说也因此而起。 此时时值盛夏,临安气温酷热,但西子湖畔的孤山却到处都是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清凉,尤其是孤山西北处,那片大致占据了整个孤山十分之三面积的恢弘孤峰周围,更是在盛夏时节腾起寒雾,白茫茫一片,几欲笼罩整座山峰。 寒雾初起之时尚且无人注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此地的寒雾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明显,这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当第一位游客走上孤山,进入青云山的寒雾的时时候,他见到的一切全部变成了震撼。 青云山上漫山花开。 盛夏七月,在这片清凉的让人难以置信的环境中,竟然开出了腊梅和水仙这种绝不应该在夏季盛放的鲜花,一些不属于夏季的植物也在拼命盛放,整个青云山都是云雾涌动,草树清新,一片隐约的懵懂之中,仿佛直入仙境。 青云山上寒雾不曾消散,反而越来越浓。 当越来越多慕名而来的游客进入青云山,并且发现寒雾甚至可以隔绝声音的时候,终于引起了大片的轰动与好奇。 寒雾扩散,却不出青云山。 白雾氤氲。 若一人立于白雾之中,一人在外,即便相隔不到一米,双方也无法传递任何声音。 这简直就是灵异现象,不可思议,无法理解。 仙境之名就此火爆中洲。 当舆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的时候,官方终于做出了强硬的反应。 孤山以内部整顿为由封山,甚至连孤山附近的大片水域都已经被完全封锁,并且挂上了游客止步的牌子。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青云山是什么地方,可每一个中洲高层却都相当清楚,青云山,青云寺,那是中洲玄学宗师无为大师的隐居地。 那些夏日出现的寒雾虽然暂时无法解释,但无为大师出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说法的。 可时间从五月到六月,再到七月,八月已经将近,不要说无为大师,就是青云寺内无为大师的两个徒弟也不曾给出任何解释。 青云寺方面始终沉默。 只有茫茫白雾不停的扩散,笼罩着这座整个临安,整个江浙行省,甚至整个中洲南方气运最盛的寺庙。 白雾不曾出过青云山,而是不断盘旋,朝着极高处的苍穹蔓延,几个月的时间,寒雾不断升腾,如今几乎已经覆盖了整片天宇,从远处看过去,自下方升腾的白雾仿若一根天柱,纵贯天地,上下相连,冥冥中似乎透着一种极度苍茫恢弘的力量,令人敬畏。 青云山已经完全消失在白雾之中,再也无人能够得见其中景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已然过去,天边开始闪烁着微光,西子湖畔的碧水在晨曦中轻轻动荡,带着若有若无的涟漪扩散向远方,一片沉静的天地中,一叶孤舟旁若无人的穿过了驻守在这片水域附近的便衣和武警,不急不缓的靠近了已经被封锁的孤山。 孤山在昏暗的环境中隐隐约约,只有西北方向的那片寒雾依旧清晰,连通天地,覆盖着内部的一切。 “气运外泄...” 孤舟之上,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独自乘船,在水面上缓缓而行,他穿着一身整齐的道袍,带着道冠,手持拂尘,看上去正式而又庄重,有些黑暗的环境中,他满脸凝重的看着那片寒雾升腾的区域,睿智清亮的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里光芒流转,带着莫名的光彩:“你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中洲道门奇人玄玄子。 如今可以跟无为大师齐名的玄学宗师,在无为大师的隐居地出现异象的时候,也只有玄玄子有资格登门了解情况。 水波轻动。 孤舟接近岸边。 仙风道骨,穿着打扮都异常正式的玄玄子缓缓登岸,驻守在岸边的武警眼神疑惑,下意识的向前两步,还没说话,玄玄子就已经递出去一个证件,笑容平和。 武警接过证件扫了一眼,条件反射的站直了身体敬了个军礼。 玄玄子笑呵呵的将证件拿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寒雾,眼神却愈发肃穆。 他认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将身上的尘埃与水迹认真的擦拭掉,这才深深呼吸,手持拂尘走进了面前的寒雾之中。 白雾茫茫,浓郁的仿若化不开的气团,但诡异的是白雾之中,能见度却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低,雾气涌动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脚下盛开的鲜花,一团又一团,花瓣上沾染着水润的湿气,在晨曦的微风中轻轻摇颤,闪烁着近乎妖艳的光泽,沿着雾气向前走,曾经的石板小路几乎已经完全被近几个月生长出来的植物花草所覆盖,前路已经完全消失,入目处到处都是一片朝气蓬勃的生机。 可白雾飘散中,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可以清晰察觉到的萧瑟。 玄玄子面无表情,脚步轻柔的踩在花草之间,一路向上,直奔青云寺。 山中的寒雾似乎愈发浓郁了。 雾气飘散的越来越慢,仿似已经凝滞在空中。 玄玄子皱了皱眉,略微加快了步伐。 脚下的道路笔直向上。 一点微弱的灯光自前方亮起,微黄的光线飘忽的近乎虚幻,像是在指引着前路。 迷雾之中,一道充沛而洪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祥和的让人身心宁静的笑意:“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天黑路滑,道兄小心脚下。” “大师客气了。” 玄玄子脚步顿了顿,继续向上:“青云山内,哪里分什么白天黑夜?我看到的,只有气运。” 他一步踩在被植物覆盖的台阶上,神色平静,手中的浮尘却不动声色的微微一震。 刹那之间,玄玄子身前的寒雾疯狂涌动,雾气在他面前扭曲着退散,不过几秒钟的功夫,玄玄子身前的雾气已经全部飘散向左右两侧。 在他前方,被寒雾笼罩了几个月的青云山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几十米的距离外,青云寺不引人注意的寺门出现在视线之中,两个穿着僧衣的中年和尚搀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立于门前,有若雕塑。 玄玄子有些复杂的眼神逐渐化为清冷,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缓缓前行。 几十米的距离不断拉近。 寺门前的三人却始终一动不动。 “大师,近来可好?” 白雾向左右退散,迎着纯澈清新的空气,玄玄子缓缓来到寺门前,微笑着开口问道。 两位中年僧人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几个月前还是一副得道高僧形象的无为大师此时却披头散发,他花白的头发没有了丝毫光泽,长发已经漫过肩头,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再无丝毫高僧气韵。 听到玄玄子绵里藏针的问候,无为大师的神色依旧祥和,他很坦然的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白色雾气,又指了指自己灰白色的长发,和声道:“勉勉强强。道兄可好?” “我很好。” 玄玄子点点头,他似有感慨的叹了口气,可眼神中的清冷却愈发明显:“大师,你终究是输了。” “我会赢。” 无为大师微笑着,他的嗓音依旧洪亮,透着坚定,可眼神中的光彩却暗淡而虚弱。 “你若不替那妖女应劫,承受因果,本是有机会的,现在?你凭什么赢?” 玄玄子看着面前这位在中洲高层心里犹如神话一样的活佛,他的表情有疑惑,有怅然,有不解。 伸出手,他指了指活佛头上的白发,静静道:“凭这些吗?” “妖女?” 无为大师的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那双往日里可以看破一切因果的眼睛中光彩暗淡,剩下的只有笑意,真诚,慈悲,宁静,一如青云山下的西子湖水。 “她不属红尘,不是妖女,难道是神圣不成” 玄玄子语气愈发冷淡。 “她是我的劫数。” 无为大师缓缓摇了摇头。 “凭你我只能,就算是劫数又如何?总是能避过的。” 玄玄子语气傲然,但其中的不解和疑惑却变得更加明显。 “避过,难道就不是因果吗?” 无为大师反问了一句,他看着玄玄子,目光幽幽,那笑意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消失,他的双眼也变得寂静而深邃。 玄玄子沉默。 良久,他才淡淡道:“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这是玄学认知上的冲突,也是思想上的分歧,无为大师显然不打算说服玄玄子,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道:“我们的分歧一直存在,但再过几年,一切都有分晓了。” “没时间了。” 玄玄子突然开口。 他转过身,看着青云山内的白色寒雾:“这是属于你的气运,属于青云寺的气运,如今气运外泄,几年时间?你还撑得住吗?就算你撑得住,上面也不会有耐心了,现在局势微妙,不要说几年,几个月的时间,他们都等不了。” 无为大师眼神微微眯起。 他认真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玄玄子,默然良久,才淡淡道:“所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 “是他们选择了我。” 玄玄子转身看着无为大师,语气冷静道:“你还不懂吗?” “不懂。” 无为大师笑着摇摇头,沉静的表情中有固执,带着坚守:“他们...呵...最上面那位,不会同意吧?” “大势如此,他只能随波逐流。” 玄玄子摇了摇头。 “大势会变的。” 无为大师仍然在微笑,很淡然,很无畏。 “大势如何能变?!” 玄玄子下意识的抬高了声调,语气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大势在哪?” 无为大师不动声色的问道。 玄玄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无为大师,他的耐心似乎逐渐消失,语气也开始变冷:“东岛?大师是在说李天澜?他已经不再是变数,只是棋子。逆天而行,逆势而行,纵有天骄气象又如何?当死。大师,你太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