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汗巾儿
千挨万等,终于到了晚上。 将草棚子胡乱检查一番,见四周黑影影的没人,谢平安就裹紧了棉袄,快步赶回家去。 赵二姐来找他剖白心意,他满心欢喜,这份儿欢喜使他心中热腾腾的,仿似有浑身力气使不尽。 但他心中又是隐隐担忧,担心爹娘不同意他和赵二姐的婚事。 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中,很快就到了家。 进了家门,就见堂屋里燃着油灯,他爹正皱着眉头,跟他娘和俩jiejie惠娘秋娘说话儿。谢萱跟周芹周鸿三人在地下小杌儿上翻花绳玩。 “那李家兄弟实在不是干活的料儿,女婿还好,虽然吆喝他干啥他才知道去干,但也不偷jian耍滑,肯下死力气。 李老大也凑合,虽然拈轻怕重的,只捡轻省活儿干,但脑子好使,认真干起来干的也不差。 李老二就不行了,一会儿拿着派头,吆喝这个指挥那个,把自己当工头儿,要是他指挥的对也便罢了,他就是不懂瞎指挥。人家说他两句,他还扯起虎皮做大旗,说是跟咱家是亲家,咱请他是来当监工的……” 谢青山话儿还没说完,秋娘就气道:“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的东西,谁家会请他那jian滑鬼、懒鼻涕虫来当监工?他虼蚤脸儿——好大面皮,也敢说咱家请他,好没脸的东西! 爹,你明儿去庄子上把他赶走,你要拉不下来脸,我去赶他!不要叫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咱家庄子上请的都是正正经经干活的,哪儿能容的他瞎胡闹,打秋风!” 惠娘因他是自家二伯哥,更是面上没光,又嫌弃他来自家占便宜,因说道: “就是哩!他向来是个偷jian耍滑的,我知道爹你顾及我的面子,怕人说咱不顾亲戚情面,怕我回去要受公婆挂落。 但他俩兄弟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留他们在庄子上,不但耽搁干活,反倒还要给他们工钱,为个虱子烧皮袄——值不得!” 谢王氏怀里抱着盛林儿,一边逗哄一边也道: “惠娘说的不差哩,咱家钱是大风刮来的?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给狗块儿骨头还念你个好,给了他们,反倒怨咱给的少哩! 明儿还是好声好气儿的送他走,你要不好意思,叫我老婆子出面儿,省的你们汉子抹不开脸儿!” 谢青山就叹口气道:“来时我找他说了话儿,给他摊开了说,咱家是招人来干活的,他要干不了,还是回家去。明儿我再看他一天,要是干的活儿凑合,也就罢了!” 谢平安站在油灯阴影里,见大家说话,他心头几次要上去说,都被自己压下来了。 一百两银哩,他们谢家忙了整整半个冬天,那两个草棚子的菜好容易卖了一百零三两银,韩牙侩的抽头儿还没算。 请工人在庄子上挖地屋搭草棚,工人的工钱也没算。 每日给工人做饭,油盐酱菜粮食,每日也要一两银。 他大嫂进门也才花了七八两彩礼,他一开口就要一百两,叫他大哥大嫂咋想?…… 他咋能开的了这个口? 但是赵二姐那俏生生的俏脸儿又在眼前徘徊,那块细撮穗绣花汗巾儿还在怀中衣襟里贴rou放着,仿似一块儿炭火般烘着他的心…… “平安,你啥时候回来了?咋站在那黑影儿里?”谢王氏首先发现了平安的身影,“你回来有啥事?菜棚子没人看咋弄?” 平安见他娘问,就下定了决心,走到爹娘跟前,双膝一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 “爹!娘!儿子不孝,有件事求爹娘成全!” 谢萱瞧谢平安这番动作,心中有所猜测。和周芹的花绳也不翻了,扭过身来,看将要发生的事。 谢王氏唬了一跳,连忙将怀中的襁褓递给惠娘,去搀扶他,关切道:“平安,有啥事不能坐下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咋突然跪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