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灭顶之灾

    春二月，积雪初融，清晨的石径上还覆盖着薄冰。远处忽然传来寒鸦凄切，原来是一块尚未成形的鸦巢随风坠落。

    格拉。一小片积水形成的薄冰，在王虎坚定的脚步下化为齑粉。

    王晋的父亲是一个极其魁梧的男子，身高至少超过两米，壮硕背影带给人的压迫感，不亚于站在篮板下的NBA中锋。一想到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安全感油然而生。

    方才王虎走进卧室，观看几乎黏在地上的书童，脸上竟然没有半分变化。于沉默良久之后，唤道：“晋儿，穿好衣服到门口来！”说完便走出门去。

    换衣服的时候，王晋遇到一些麻烦：他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因为腥臭令他无法集中精神。

    地上那具尸体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人的生命随时都可能骤然熄灭。

    书童的尖叫声、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面孔也困扰着他——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他枉死。

    王迪及时发现了他的窘迫，主动过来帮忙。

    他被领到盛满水的陶鉴前，水中映出一张清秀少年的面孔：

    长方脸，五官挺拔，长得不能说俊俏却很有特色，如果再阳光些、放在前世就属于很容易获得女孩好感的类型吧。

    但在这个世界，他偷看了一眼远处的王虎，相形之下这具躯壳单薄就像纸片。

    他又悄悄打量，正在为自己翻领子、系头巾、扎腰带的王迪。

    这个年仅十三岁的meimei，个头已经不亚于他的身高。

    她的身材与魁梧无关，但随意地举手投足都带着某种浑若天成的力度感；那感觉就像身体里面藏着一只豹子，或许只要一个霎时，她就能释放出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

    王晋认识到自己很弱，一些记忆佐证了他的判断：

    过去整整十年的时光里，「他」从未去过练武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他事实上就是一条废柴！

    周身上下收拾得紧趁利落，王晋跟着王迪走出寝室。

    寝室外看不到丫环仆役，取而代之是一队整装待发的灰衣人，他们带着手套、身边整齐摆放着清洁工具。等到他们离开，这支队伍便带着工具鱼贯进入寝室。

    这支队伍秩序井然，即使放在前世也是一支精兵。王晋看得啧啧称奇：看来王家看来不仅是地方望族，还拥有相当的势力，或者这就是这个世界大家族的标准配置。

    王家大院非常大，从王晋寝室所在庭院出来以后，他们走上一条蜿蜒的长廊，长廊连接着很多院落，通往大院的深处。

    路上王虎一言不发，王晋也不敢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他终于有时间消化这个身份所对应的信息。

    他发现「王晋」并不被父亲喜爱，似乎也从未被父亲寄以希望，比如他抗拒习武，父亲竟然会默许。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拒绝习武是大逆不道，他的兄弟姐妹们有十几人，任何人如果没能完成当天的武术训练，晚上根本别想睡觉，情况严重时更有家法伺候，甚至还有人被打成残废。

    在王氏家族，默许一个人自暴自弃绝对不是什么溺爱，因为到十八岁还不能成为段位武者的王氏子弟，会被放逐出境，会死！

    多年来，两父子甚至一年到头都难得见面，家族的事情也都与他无关，除了吃饭睡觉，王晋与家族唯一的关系是在他惹祸的时候。

    王家家法森严，一旦惹出祸事，必定家法伺候。每次对他执行家法的人，是他嫡亲的大哥王卫。

    因为王晋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王卫从小恨他，对他执行家法的时候，都仿佛是拷打杀母仇人。

    每次被打完他都奄奄一息，而王虎从未大驾光临，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因此他今天屈尊降贵而来，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稀罕到令人受宠若惊了！

    然而王虎不是技术宅的父亲，王晋不会有受宠的感觉，只会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心。

    通过尚未厘清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一个共存的异世界，或许这个世界有「夺舍」这种事情存在，如果王虎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除此还有很多可能，比如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怎么突然拥有毒死人的能力、甚至他的年纪也快到要被逐出家门时间了……

    王晋低头胡思乱想，却没注意忽然停下脚步的王虎。

    心陡然绷紧！

    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按下他的膊头。

    王虎转过身来，伴随着下蹲的动作，两人四目相投。

    那张整个王氏家族最冰冷的铁面，竟然崩裂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柔情。

    “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族长宽厚的巨掌微微颤抖，王晋赫然看到对面眼角闪烁的晶莹。

    “因为你是阿茹用生命换来的孩子。”罕见流露的真情，在说这句话的过程中渐渐收敛，化为王晋熟悉的老生常谈：“你的肩上还背负着你母亲毕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