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登 下 (2)
艾登只觉不对劲,眼前的一切仿如霎那间变化了模样却又自然得无法触发人的警觉。他就是这样陷入了nongnong的绿色迷雾之中。他回头寻找自己的同伴,然而在这样浓重的雾气之中也只能勉强看见自己的双手,距离再近的身影都无法被捕捉,他开始轻声的唤着队友的名字,得到的却是沉默。他伸手触摸身旁的墙壁,墙壁冰冷刺骨。抓住了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艾登只觉抓紧了希望。只要沿着墙壁走下去,找到向上的阶梯便不会遥远。冰冷的石头墙壁紧贴他的手心,心中却觉得这是人间最温暖的存在,他不敢将手离开这面墙,生怕这最后的指望也归于虚无。即便是现在他依旧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只要出口就在前方,那么继续走下去就不会错。 然而他还是错了,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依旧在沿着墙壁摸索着前行,出口的所在依然扑朔迷离。 艾登放弃了小心翼翼地摸索,他开始呼喊,他想尽快地将部下聚在一起。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队友的重要性远比只身一人的谨慎多得多。他将所有叫得上名字的人都唤了一遍。然而,寂寞代替了回答,恐惧随后代替了寂寞。 恐惧,那是一种彻入心肺的恐惧。一行七十几人竟无人作以应答,难道说这浓重的绿色迷雾不仅可以隔绝视线甚至能够隔绝声音?他宁愿这样去想,于是他试图沿来路返回,他伸手摸向墙壁。 然而,他伸向墙壁的手指却落了空! 艾登就站在原地,他能够确定自己的脚跟没有做过任何移动,然而,自己就这样走进了虚空。他的身旁别无他物,只有压得窒息的绿色浓雾。他开始奔跑,漫无目的。开始喊叫,声嘶力竭。他只想被什么东西绊倒,或是撞到冰冷的石墙,抑或是刺耳的厉喝将他遏止。然而这些都并未如期而至… 他累了,席地而坐。如果这一切都是这座黑暗之塔的恶作剧,那么自己的一切反应都是那卑鄙嘲笑的养料。艾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发现,冷静下来的自己会更加安心的思考,思考过往,思考未来。 绿色的雾气上隐约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幅年少时常常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图画。一位长着自己样貌的高大骑士,将剑尖向上高高挑起,昂首骄傲地跨在马背上。那匹洁白的高大战马正是在自己十二岁生日时得到的小马白石,它长大了,自己也长大了。他正身穿一袭雪白的铠甲从樊莹城的正门,日耀之门缓缓驶入,白石优雅的步伐让凯旋而归的自己更显风度翩翩,而身旁正是与自己一同浴血奋战的好兄弟,那个一出生便注定会做国王的挚友卢克·克里特。他们的战马并排而入,身后是荣耀等身的骑士团成员,他们所有人都面带笑容。举目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已无方寸可以站人。视线内外皆是欢笑的人群,他们笑得比自己更开心,他们的口中不住地叫喊卢克,艾登的名字。他们是自己与卢克携手保护的人,他们热爱自己,正如自己也热爱他们。他将头抬起,仰望着飘洒着漫天花瓣的天空,感受着从颈肩吹过的徐徐清风。 艾登的这一梦一做便是十几年,而今自己早已不是翩翩少年。可这美丽的梦却不仅仅是梦,它屡次上演,在艾登的生命中,这些梦成了真。他曾无数次与卢克·克里特分享着梦里的花瓣,人群与荣誉。他们的每一次凯旋都真实地将童年时期的梦境再一次上演,这是他最爱的时刻,即便自己从中一无所获,仅仅是让这一幕一次次的上演便已足够。 即便是一无所获。 浓重的绿色迷雾继续变化着,这一次是一位苍老的妇人,她因偷窃而被带入父亲的厅堂。老妇人颤颤巍巍地向父亲讲述所犯罪行的来龙去脉。她在林戈大圣堂中做着简单的打扫工作,然而她还是太老了,她已经到了无法自食其力的年纪。孑然一身的老妇人在圣堂主教通知其回家的那一天偷走了她每一天都要悉心呵护的圣物,预言水晶。妇人低着头,她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讲完了这个简单的故事,这似乎用去了她大部分的力气。她的眼中也溢满了浑浊的泪水,悔过之意溢于言表。 盗窃是任何宗教都无法原谅的罪行,而圣堂之上对圣物的盗窃则更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如果以此来审判老妇人,那么也许她会被直接送入地狱。但看在她年岁已高又在圣堂里工作过大半生的情分,主教将她的案子移交给了城主巴赫大人,希望他能够依靠区别于教会的那些严苛的律法来对老妇人予以轻判。于是才有了父亲在硬木椅上听取妇人之词的一幕。 “你对圣堂的服务几十年如一日,尽职尽责。你应该比谁都了解盗窃的罪行之丑恶,所以,你是在明知故犯。”巴赫的言辞里不含丝毫感情,他在城主之位上永远是以这样一幅面孔示人。 老妇人垂下了头,老泪瞬间滚落。 “我曾拥有两个儿子,他们是我的骄傲,也是你治下的山下城的骄傲,他们随艾登和卢克王子的骑士团东征西讨,将正义的旗帜插满洛伽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就是这样一只荣誉之师也还是把我的两个儿子弄丢了。我知道他们的死是为了这个王国的正义,但当我问起他们是如何死去的却没人和我说得清楚,他们甚至有的人根本不记得那两个名字。我见不到他们的遗骨,甚至在梦里也无法想象与他们挥别的一幕。”老妇人说罢看向站在父亲身旁的自己,绿色浓雾中的妇人将那一幕重现的淋漓尽致,艾登仿佛瞬间跌回那段数日无法入眠的时光里。“我的两个儿子的命却换不来人们对他们的一丝回忆,我宁愿这光荣的正义被强加在任何人的头上,我只希望他们还活着。”妇人开始啜泣,而艾登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妇人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