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会面(一)
遗传是件奇妙的事情,母子俩做事同步率极高。这一厢,刘淑芬准备着如何到乡里县城答谢照顾过她儿子的好心人,那一边,越宁则做着见外公外婆的准备工作。 外公外婆的事情,极少有人向越宁提及,越宁对他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大概有了一个心理定位。具体的细节,就有赖相关人士了,大量的消息源自郑熙行。两人并排坐在办公室的大办公桌前,面前是一个文件夹,里面放着越宁外公家的资料,照片之类的。 再努力客观描述,郑熙行依旧是掩饰不住的鄙视:“嗯,跟顾四……叔,做亲家,是很搭的。”以前张口就来的客观词汇,在越宁面前是不能讲了的。 越宁秒懂,郑熙行那个时候年纪也不大,知道得也很有限。根据郑老对郑熙行吹胡子横眼的嘲讽来看,郑熙行当时应该是提前进入的中二期,没那个精神去搭理这些愚蠢的人类的。现在他的转述,必是后来的道听途说,或者是现去知道内情的人那里打听到的。这就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态度这家人家也不怎么着调。 顾川都那样了,你闺女又不是没出息离了顾川就不能活的,娘家居然不支持?这不搞笑呢吗?有点骨气行不行? 所以,上层圈子瞧不起他们。真敢翻脸的,倒让人佩服了。现如今,各家提起刘淑芬来,都讲是可惜了。配谁家儿子都配得过的,只要不是遇上顾家老四那种拎不清的,一般二般的人到她手里过日子,家业兴旺是没得说,拿出去也体面。至于她娘家,早就抛到脑后了,经人提及才会讲一句:“愚蠢。” 越宁听完,点点头,跟他猜得差不多。 郑熙行的心情颇为复杂,最近几个月,他彻底明白郑老说的他跟越宁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这种感觉分外的难受,让他觉得自己是外强中干的,特别地无力。就算伸手就能摁死给越宁添堵的人,也改变不了自己只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娇少爷这个事实。一直以为别人都配不上他,千辛万苦爱上一个和自己般配的人了,却又不断发现越宁的内心是如此的强大,似乎是自己配不上人家。 这样的事情再来两桩,他就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越宁支颐轻笑:“小熙砸~” 郑熙行:囗 “郑蜀黍~~~~~~” 郑熙行举手投降:“老佛爷,有事儿您吩咐。” 两人都笑了,越宁歪着脑袋问:“你又在想什么呢?样子奇奇怪怪的。” 郑熙行叹道:“担心人老珠黄了呀。” “又胡说八道了。” “真的呀,”郑熙行趴到桌子上,“你怎么就那么好呢?” “天生的,强生的。”越宁吐吐舌头。 郑熙行也乐了:“你外家那边……” “十四哥~” “哎~” “你从出生,鲜花香果,一片祥和,我自懂事,穷山恶水,泼妇刁民。你周围都是些吃相好看的人,我不一样,我见过的恶心事儿是很多人想象不出来的。你可能偶尔见过,知道,不想再理会,我却身处其中十余年,我扛得住这股恶心劲儿。这跟智慧无关,跟经历有关。外家再不好,绝不会比我见过的那些事更龌龊。不要跟我比这些,如果我们的经历都这么糟糕,那就太让人抑郁了。给爷笑一个,要带点太阳味的,横一点的,熊一点的,就指着你带给我好心情呢。”食指挑起郑熙行的下巴。 郑熙行捶桌:“十四爷一世英名”说完,真故意作了个恶霸式的笑容,“说,你是不是会读心术?我的心啊肝儿都被你看透了。” 越宁被逗笑了:“我喜欢爷爷奶奶,伯伯姑姑。爱人时可以看出一个人有多宽容,分手时才能看出他的修养。我很高兴,真的。也很喜欢老爷爷十三姐,哎,十三姐昨儿喷了我三千字,说她那皮肤挺好看的,我给否了。你爸爸mama肯定知道咱们的事儿了,对吧?也没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就喜欢这样的。” “啧,总觉得我这是拿错剧本,进错摄影棚了,”郑熙行做着怪脸,忽而鼓鼓左颊,忽而鼓鼓右颊,突然又坐正了,“我想让你一直都顺心如意,什么都不缺,永远开心。明明知道我家宁宁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可着劲儿折腾也没事儿。还是想,要是一直这么自信又能干,再能被我搂在怀里一点风都吹不着就好了,要什么我给捧到眼前了,讨厌谁我弄死它,想什么我都依着。可宁宁喜欢自己干,我只好眼巴巴看着跟着喝彩,骄傲又遗憾。想想我能干什么呢?就只有拼命惯着,你要是习惯了我,就不会离开了。我是不是特别幼稚?” 郑熙行说着话,靠得越来越近,额头抵着越宁的:“是不是呢?嗯?” “特别文青,快成诗人了。”越宁的声音轻轻的。 “爱上你,没有让我变成诗人,但是你令我读懂了世间一切伟大的情诗。”郑熙行含情脉脉地说,尾音消失在两片带着糖果色的薄唇中。 许久,越宁带点喘息地道:“诗人逻辑都是零分,偏偏最会诱拐人,只考虑后半部分标准,你已经入行了。” “我讨厌诗人,酸死了对国计民生一点贡献也没有,吃多了撑得还要用胭脂酒精泡坏了的脑子指点江山”郑熙行像个吃完糖果懊恼自己吃得太快的小朋友似的发脾气了,“回来给几本现代诗杂志加点赞助好了。” “”越宁面无表情地拍开他,“败家。” 郑熙行趴到桌子上,扭头笑看越宁:“刚好让你养,”喃喃地,“得挣钱了啊,将来一定会花很多钱……光走曲线是不行的,不如让我爸……” “嗯?” “又要跟他们动脑筋了呢,不过,这才有意思。哎,不说这个了,先看眼前的。” 合上文件夹,越宁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彼有欲,我能容。” “容他们进了你画的圈里,就要守你的规矩了,是也不是?” “不好讲是多么恶的人,但一定是儿子夭折的后最大的噩梦制造者。” “那也是回来以后的事情了。” 越宁翘翘唇角。 见面地点的选定,是门大学问,他不会同意他mama千里迢迢回娘家。在帝都接待也是不可能的了,最好就是选一个第三方,喝个茶,聊聊天,也就这么着了。亲妈隔了十几年尚且需要点缓冲,何况是越宁挺鄙视的外家?他没大好意思表现出来,要不是自己外公家,绝对是要大声尊称一句“傻逼”的。 做决定之前,越宁征得了母亲的同意,全权接手相关事宜。找到了母亲老家商会在帝都的会馆,托里面的人给外家捎个口信八月三十号,某省省城见面可好? 他要先见过老师,再从省城会亲,接着直飞帝都开学。顺便送meimei回去她也要开学了。 去会馆的时候,没用顾家秘书之类的人,就带了一个孙刚,一个司机。好在他也算有一点小名气,顾老找到孙子这事暂时只是控制在小范围知晓,但是开了个不错的公司的大学生还是比较难得的。嘟嘟的名气大于越宁本人,商会会长商业嗅觉是不错的,即便不想跟他进行商业合作,也愿意抽点时间来见他。 见面一听这货根本不是推销嘟嘟拉广告,而是请捎话,会长差点跪了,膝盖都软了。刘家的事情他是隐约知道的,顾家也厚道,直至今日,虽不优待还是没让人作践前亲家的。刘家外孙,那就是? 越宁丝毫没让他觉得自己很明白地看出了他态度的变化,依旧彬彬有礼:“mama回来日程太紧了,还要回去处理工作,meimei快开学了。见一面就回去。我们也不知道那边的联系方式,不得已,麻烦您了。” 会长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 越宁礼貌地对他表示了感谢,会长主动说:“可否惠赐一张名片?”越宁微笑着说:“已经麻烦您很多事了,刚才都没好意思跟您讨一张。” 会长顺势递了自己的名片跟越宁交换,表示自己跟刘家很熟,跟他舅舅还喝过酒,一定将话带到。越宁再次表示了感谢,临走还说:“不用送啦,叔叔再见。” 特别的乖巧有礼貌。 那边刘家才得到消息,就手忙脚乱开始订机票。闺女回来还能摆谱,外孙召见是不能不从的,差点直接飞帝都去一路陪同。被会长好说歹说劝住了:“听公子的安排吧,别让他不高兴。那是个厉害人,一切照他说得做,不功不过,马屁拍到马蹄上,才是药丸。”要不是被点名当了中间人,我才懒得管你喔。 得到了确切答复,会长又亲自跑越宁公司里转达。越宁不在公司,被亲妈拉去试衣服了,夏萌萌接待的他。会长越瞅夏萌萌越眼熟,试探一下,发现果然是老韩的那位亲戚。会长回去就让秘书写合作方案务必写出一个能让嘟嘟愿意跟他合作的项目来 这些事情夏萌萌也没多在意,有生意就谈,也不敲诈,只是对郑熙行居然能够随行表示了羡慕嫉妒恨。这极大地满足了郑熙行新近滋生出来的虚荣心,志得意满地打个响指:“回来请你吃饭” 出门之前,先要跟祖父请一声。 郑老听说孙子还是要跟着,仔细审了一审,半晌无语,第二天遇上顾老美滋滋带着越宁来蹭饭吃,酸溜溜地说:“宁宁长大了可不得了。” 顾老得意挺胸:“那是现在就很厉害啦。哈哈哈哈。” 傻样郑老酸溜溜地想,要是让这货知道宁宁和老幺……郑老开始头疼,吃不准老顾的反应。那货明显正处于癫狂状态,现在不是冷静商谈的好时机。 顾老显摆完了孙子,开始关心起自己十月做寿的事情来。今年并不是整寿,顾老素来也不乐意大肆宣扬,但是认回了孙子,必须正式显摆一下正好十月里各路豪杰都会到帝都来那么一趟,顺便就参加了他的寿宴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等孙子见完了外家。 正值暑假,说走也很容易,顾老等人照旧是不好轻易出动,顾老想了一下,同意了郑熙行陪同,又给他以前一个秘书打了电话,前秘书现书记同志的心情是崩溃的:为什么我被调到这里了?首长,这不是我在任时候的锅,求不要算到我头上我去布置第二轮严打qaq 新的一轮人心惶惶的追责,开始了…… 书记同志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老领导的孙子客客气气打了个电话来,一口一个“伯伯”叫得亲热极了,该提的要求一个也没少:除了“伯伯”,不留宿不请吃不见官,不摆队不清场不接受任何接待和保卫,不劳动地方一人。要见的人我自己去见,要做的事我自己去做。 说是“不能给伯伯制造麻烦”,但是条件列得这么详细,极其内行,将“伯伯惊出一身冷汗”。当时答应了,想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请教老领导。电话响的时候,顾老正在写大字,放下笔,慢条斯理拿起听筒听着听着精神了起来:“真这么说的?小鬼,我就告诉你一句话,我这孙子,找回来的时候他都十八了成人了”开心nn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老伴儿,换多两块坛子rou吃哈哈哈哈 书记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给关系极好的两位以前秘书班的同事发去了极简短的消息:此为少康。 麻溜安排相关事宜去了。 越宁回乡的事情相当顺利,没有人打扰,悄悄地到了省城,“李伯伯”亲自去接,送英雄钢笔一支做见面礼,然后看到了郑熙行。 李伯伯:……李伯伯震惊脸。 郑熙行相当客气地道:“麻烦李叔了,车我这里有。”是寰宇在当地的车,一行人在省城酒店休息一晚,次日动身下乡。李伯伯特意过来交代:“回去前告诉我一声,老领导以前喜欢我家自制的腌菜,你给带点回去。” “好的,谢谢李伯伯。” 从省城往县城去的路上,苏珊和哥哥叽叽喳喳:“咦?那个牛跟我之前看过的都不一样。” “那是水牛。” 麦克跟刘淑芬咬耳朵:“如果她问我,我一定不知道。” “哦,我知道就可以了。” 如果这是一部卡通片,麦克头顶的两枚尖耳朵该耷拉了下来了。 郑熙行:……阿姨似乎略犀利。 郑熙行的直觉十分靠谱,阿姨现在的表现远称不上犀利。真正犀利的,还在后面。 到了县城换车,刘淑芬很想去李家坳三家村等地再看看,了解一下儿子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亲身到他生活过的地方感受一下,永远没有办去了解儿子。 先见的是何院长等人,之前已经联系过了,见面并没有费太多的事。看刘淑芬跟小胡老师何院长等人聊天,了解越宁的生活。刘淑芬与小胡老师一见如见,越说越投契。何院长与小何医生等只好摸摸鼻子,跟麦克作点沟通,中心思想:我们宁宁很好很好的 张老头也被越宁请到上座,苏珊对这个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老头却产生了点兴趣:“老爷爷你教了我哥哥什么?” 张老头居然有点别手别脚的:“那个,手艺活儿。” 这词太通俗了,苏珊没听明白,懵懵懂懂的。越宁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苏珊就不再问了,轻声对越宁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嘿嘿,你的生活一定很有意思。” 越宁笑眯眯地:“是的呀,明天带你去捡松菌,可好吃了。嗯,应该还有野鸡。” “是吗?用猎枪?mama说过,那是禁用的。” “哦,我们不用那个也可以的。” “那用什么?” “秘密。” “哼唧。” 一桌人各说各的,越宁看出张老头略显不自在,问他要不要跟着去帝都,张老头将他打量了一回,道:“你身边的人换了一茬了,不合适啦,不如我在这里自在。” 郑熙行见缝插针:“那个,我盖的那敬老院已经好了,临走前揭牌。请老人家去住,怎么样?” 越宁颇为惊喜:“是吗?” 郑熙行有点得意地耸肩:“老人家住的嘛,都是平房,盖起来也快。” 越宁挤挤眼睛,郑熙行也pikapika一下,张老头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张老头坐在桌上的觉得不太舒展,却不知道外面有大把的官儿羡慕得要命,那些个人等在外面更不自在。 省里打过了招呼,严令县里“不许打扰”县长和县委书记快要疯了,省里刚下来一轮追责,这群离了帝都十万八千里的人完全不知道这风是从哪里刮起来的现在说是帝都来人了,还不许打扰,真真能将人急死。都等着越宁一行人往乡下去了,好找何院长问问端底。 当天晚上,便有县里的小车停到医院家属楼下面,几个人悄悄地上楼来敲门。何院长也是个老狐狸,没露实底儿,只是相当含蓄地说:“上头的事儿,你们明白的,不能随便讲。不过,千万听话,看着,别让他出事儿。赔不起。” 别,光那个外国人如果碰坏了,咱都赔不起好么? 第二天,越宁陪着刘淑芬往乡下走,一路出奇的顺利。到了镇上的时候,镇长正在打转儿,说起来他们镇上待越宁不薄,可谁知道上头是个什么意思呢?之前已经追责过一茬儿了,现在还来?干脆,将镇上孙家给锁屋里统统不让出来了然后镇长就犯愁了:我这大小也算个官儿了吧?要不要往上凑呢?搞不好人家就是……客气客气地说嘛,没人陪,觉得受冷落了,他怪罪下来怎么办呢? 虽然不知道一个从这里考出去的大学生为什么会牛成这个样儿,值得省里下命令,镇长还是琢磨得掉了好一大把头发。最后决定派底下一个小办事员跟过去,美其名曰:介绍情况。 小胡老师因为熟悉情况,跟刘淑芬聊得十分投缘,两口子相陪着下乡,引着刘淑芬去见邵奶奶。越宁得空对小办事员说:“不要难为孙家了。别做过份。” 办事员头上响了一个惊雷:艾玛,这是个半仙儿啊,什么都心里明亮。点头哈腰地答应了:“是是是,好好好。” 邵奶奶见了越宁,并不十分激动,敬老院她倒答应去住了,因为郑熙行许诺:“西北大和尚很灵,给您请了一尊开过光的菩萨,就在那儿供着。”一旁越宁给刘淑芬看腕上的数珠,又跟她小声解释。 邵奶奶只是欣慰地笑看越宁:“真好啊。” 越宁也对她笑笑。 “走了,就别回来了,外头的事情,跟山里的事情,是不一样的。” “哎。” 邵奶奶不大喜欢院子里挤了一堆的人,越宁识趣,很快引着众人离去。办事员表示,镇上的饭店已经准备好吃的了。越宁心说,得了吧,大人还凑合,苏珊还小,看着也是精细养大的,镇上饭店的伙食,还真不敢让她吃。刘淑芬是早有准备的,全家的饮食已经自行携带了,苏珊还念叨着野鸡。 干脆到镇外搭个凉棚野餐,旁边有人围观也不觉得不自在,吃完了,再去三家村。刘淑芬再三坚持,决对不允许越宁跟过去,她自己去就可以了。越宁笑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嗯,苏珊吃垃圾食品也能长大,我为什么不给她吃呢?” 越宁被ko。 郑熙行偷笑两声,对越宁道:“我带了人来的。阿姨的安全可以保证。”后面跟了一车壮小伙,就怕到时候出点意外什么的。 刘淑芬道:“你带meimei去拣蘑菇好了。” “没下雨,估计没有。” “那就捉山鸡玩。” 郑熙行笑着接下了这个陪同的任务:“是该带点土特产回帝都。” 刘淑芬和麦克在办事员的陪同下继续下乡。三家村被上头新近收割了一茬,县里又抢在他们停留吃饭的时候派了一批警察过去维持秩序,治安居然不错。 三家村因为是才搬迁出来没几年的新村庄,在帝都来人眼里是穷而落后,但是规划还是颇为整洁的。刘淑芬只觉得儿子过得艰苦,也知道她恨不得撕了的人就住在这里,为了维持形象,她还是决定不要久留。准备马上进山,去李家坳看看,然后当天返回县里。 李家坳的路更难走,集体搬迁,村落已经荒废了,其荒凉破败不可想象。刘淑芬一眼扫过去,最大的那间屋子似乎也只有县城正常房屋一半高的样子,她的儿子,本该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就……住在这种地方?刘淑芬眼前一黑。 年轻时过过苦日子,可也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苦的地方 麦克也张大了嘴巴,完全不能想象,这样的地方,能够养育出越宁那样的孩子来。夫妻俩面面相觑,刘淑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荒草,走进一个只有门洞的院子,叫不出名儿来的昆虫受惊冲众人飞了过来,低矮的屋檐,黑洞洞的半砖半土的小房子。门板烂掉了一半的大门像个狰狞的凶兽,仿佛能吞进人间一切阳光和温暖。 麦克强硬地将妻子带了出来:“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宝贝们还在等着我们,开快黑了,等久了该害怕了。” 刘淑芬紧张地点头:“对,赶紧回去再也不过来了” 从李家坳旧址回镇上返城,必得经过三家村。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三家村的村口大路上,李家那位“大伯母”赵红英,她居然突破了重围,堵着路要“救济”了之前的风声传得很离奇,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一个中心思想是没有变的,越宁阔了回来了,都别惹事,谁惹事上头削谁。李家又被警告过了一次,就是这一次,让赵红英看到了希望。 越宁之前的表现实在是太乖了,对他们表面功夫做得太好,有什么都给“弟弟”,以了赵红英一种错觉:这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现在回来了,那就是念着旧情。赵红英也是被逼急了,李家破败丈夫死了大闺女被她剥削得受不了不再联系了,他还想娇纵着一个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好来了一个冤大头 镇上办事员一头的汗,快要疯了:“谁放她出来的?”亲娘啊,这很可能会影响仕途 七手八脚拉人的空档,赵红英还讲:“老李家好歹养了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并不知道,刘淑芬死活没肯带儿子过来。 “你们还敢来摆功?”刘淑芬觉得血液在血管里燃烧,“你们养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女士的情绪不对头了起来,刘淑芬也不知道这位只是越宁的“伯母”不是“妈”,她头发都气得着了火:“我的儿子我给他一条领带就两千刀偷了我的儿子让他吃糠咽菜还要让他养你们全家?” 完蛋了,麦克从来没遇到过老婆发这么大的火,他老婆很少拿钱来说事鄙视人。现在…… 麦克手忙脚乱将妻子塞进车里,不停地安抚,刘淑芬一直在打哆嗦。麦克道:“卑鄙的人,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过。” “但不应该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宁宁的生活里。” “哦,他现在有你了。” “我缺席得太多。” “感谢上帝,我们还有补考的机会。” 刘淑芬一路沉思,到了镇上,越宁带着苏珊逮了几只野鸡,捞了只兔子,还在说:“现在这些野物已经很少了。” 刘淑芬勉强笑笑,越宁有点莫名其妙。夏日天长,刘淑芬要求:“今晚就走回省城,不在这儿呆了。” 越宁心说,还有破烂王没打个照面,但是如果刘淑芬有急事儿,着急见完娘家人好回去,那也没什么:“行,见了外公外婆就回去。” “不见了,”刘淑芬抹了一把泪,“添堵的人,见来做什么?你也别为难,该断的,就是要断。” 越宁对麦克打了个眼色,麦克小心地道:“她看到了村子里的人……” 越宁秒懂:“做你的儿子之前上帝问我,如果让我吃这些苦,有……呃,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亲戚,但是会有这么多我喜欢的人,这么多对我好的人,这笔买卖,我做不做?显然要。那些人怎么人可能与你们比?怎么能为了躲避他们也失去了你们呢?哦,我也不是好人,谁忍谁还不一定呢╮╯▽╰╭” pikapika,把mama拥到怀里。 麦克吹了个口哨,对女儿说:“哟,你真有一位守护天使了。” “哦,拉斐尔。” “不不不,亲爱的,米迦勒。” 苏珊尖叫着冲上来一起拥抱,麦克也扑了上来。越宁被麦克的熊抱勒得翻了个白眼,伸出头来,继续对郑熙行pikapika。 郑熙行恶狠狠地看着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心说,让你们抱,回去就归我抱了,我也不松手 刘淑芬情绪平复了下来,抹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对郑熙行道:“哎,让小郑看笑话了。” “咳咳,都是自己人。真情流露,挺好的。” 刘淑芬缓了口气,拉着儿子手:“说起来,你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