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阴影
战场重新陷入黑暗，只有未熄灭的火焰熊熊燃烧。 钱德勒上校艰难地从BTX里爬出来，他的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左手无力地垂在空中飘荡，作战服徒劳地反复响着镇痛剂缺失的警报，但他并不在意，只是跳下战车，望着四周的景象。 远处WPA仅存的三艘战舰正缓缓降下，四周也隐约有人影晃动，但并不嘈杂，只能证明这个战场上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活了下来。 “长官，我们真的活下来了？”一个年轻的中士从驾驶舱里探出头，一脸难以置信，“结束了？” 钱德勒上校摇摇头：“我不知道——其他人呢？” “蒂姆军士长重伤昏迷，其他人……没有了，长官，没有活着的了。” 钱德勒上校缓缓向前走去，远处浮在空中的机械巨塔就像随时要坠下的山峰一般，依旧带给人无穷压力。 “长官！”一个人从后面跑过来，他摘了头盔，是个黑人，“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钱德勒眯起眼睛：“阿隆少校？” “24机甲师，阿隆雷米克！长官！”黑人大声说着同时行礼，看上去倒是精神还很亢奋。 “很高兴你也还活着……你的人伤亡怎么样？” “不太妙，只联络得上一台战车的车组……司令部也无法统计人数，刚才的电磁冲击让很多人的生命监测系统都废掉了。”阿隆少校苦笑着看向天空，“外星佬收回了那个屏障，抑制粒子在这片战场也开始重新起作用，看来所有事情都只能等天亮再说。” “但至少可以先检索一下战场，搜寻幸存者。” “是的长官，现在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在做这件事！” “那你们继续吧。”钱德勒上校咳了一声，借着昏暗光线向巨塔方向走去。 “上校！”前面又有几个机甲步兵迎上来，是欧洲军团里的人，显然在电磁冲击里奇迹般地没有损坏全部的设备，“我们正在统计幸存者数量……请问战斗是结束了吗？” 钱德勒上校沉默片刻，回答：“我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必须确定。 他走过残骸遍地的钢铁坟场，前面“上海”号的幸存船员们正与其他士兵，主要是俄国大兵一起，忙着从破烂不堪的船舱把伤员抬出来，而“仁川”号那边则是只有少量士兵在忙碌，很显然“仁川”号的损失比“上海”号严重多了——至于“孟买”号，似乎幸存者不到两位数。 钱德勒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行，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下脚步，身后的机甲步兵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经过这一天的激战，钱德勒上校已经在所有参战者中间树立起不可磨灭的光辉形象，所有人都愿意无条件跟随他前进。 但是这次钱德勒上校没有说任何话，机甲步兵的照明灯照亮了前面的物体——那是一台残缺不全的MF1机械蜘蛛，驾驶舱的三分之二都已经消失，剩下部分扭曲变形散落在地上，几乎看不出原有的形状。 “似乎是被什么引爆了弹药仓……”一个士兵抽着凉气说，“驾驶舱里的人死定了，而且肯定是连尸体都找不到那种。” 钱德勒上校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团残骸，在一块勉强辨认得出的外壳上，歪歪扭扭写着“DA”两个字母，字写得奇烂无比。 “战斗还没有结束。”他用右手艰难地取下头盔，低声说，“现在就退出还太早了啊，朋友。” 就在这时候，阿默德人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第二阶段考核将于地球时间5分钟后开始，现在公布考核规则。” 拉斯维加斯的某个房间，凯萨琳周好奇地看着克里斯丁检查弹夹：“怎么了？” “做一点准备。”克里斯丁说，“对了，多谢你及时叫醒我。” “没事，我中途也撑不住睡了一会儿……博格中士他们才真的是厉害，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坚持高强度的战斗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克里斯丁耸耸肩：“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你好像不怎么关心？”凯萨琳有点意外，“出了什么事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做一点准备。”克里斯丁放下手中弹夹，拥抱了凯萨琳一下，“我会想你的，凯萨琳。” “你在说什么？”凯萨琳还要再问，但门外传来的怀特少尉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两位女士，第二场考核马上开始了，你们醒了吗？” “哦，我们马上过来，还是在楼下的大屏幕那边看是吧！”凯萨琳对门外喊了一声，回过头来，“克里斯丁，我们……” 但是克里斯丁消失了。 凯萨琳茫然地站在房间里，张望四周，但几秒钟之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克里斯丁已经像烟雾一样不见了。 与此同时，赵宇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前的是有点眼熟的一个房间，和自己还在第七战区475机甲团时候的基地仓库似乎有点相似。但这是怎么回事？记忆里在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应该是在战场上拼命，当时离那座外星巨塔只有几米距离，灰狼抱住前面那哥们眼看就要自爆，自己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冲上去的，然后，呃，然后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一起撞进了那道门？ 那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出现在基地里？ 赵宇坐起来，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克里斯丁？” 黑发拉丁女孩盘腿坐在他旁边，穿着一身军便服，手上还戴了两个动力臂，朝他挥挥手：“醒了？” “是，醒了……我……” “你最多睡了十分钟。”克里斯丁打断他，“现在我们应该是在那座外星塔里。” “……好吧，虽然每次我醒来都会问我昏迷了多久，但这次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回是克里斯丁好奇地看着他：“托马森博士没有告诉过你？” “……完全没有，他应该对我说什么吗？” “关于你被内定为参加第二阶段考核的原理。”克里斯丁回答，“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托马森博士说过一些‘信标’的事情，事实上，信标代表着一个固定频段的信号源，正是这个固定频段让阿默德文明的判定机制将携带者选入第二阶段考核。但与此同时，信标也会向外发出辐射——别紧张，这个辐射对人体无害。” 赵宇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对外发出辐射的话……那你是因为……” “对，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长，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密封或者半密封的环境里，我受到了相当程度的辐射。”克里斯丁耸耸肩，“于是我也被一并判断为第二阶段的参加者了，而且连传送到这里都是和你挨着！只不过你比我先到一会儿，大概在第一阶段战场内的家伙会优先传送吧。” 赵宇苦笑起来：“对不住，把你连累了。” “当初想要跟你去亚洲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谈不上什么连累。”克里斯丁说着拍拍身边，赵宇这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个大背包，“总之现在第二阶段的担子落到我们身上了……先接着！” 赵宇接过她丢来的步枪：“你还带了这个？” “你们在那个鬼地方打的时候，我抽空去收集了一圈武器，整整一天啊，在屏幕前傻傻的看你们打也太无聊了。”克里斯丁一边说一边又丢过来几把枪，“还睡了个觉，洗了个热水澡……你那是什么表情？” “羡慕得要死的表情。” 克里斯丁得意地向赵宇比出一个V字。 “哦对了，既然你刚才睡得像死猪，那么看来是没有听到外星人公布的第二阶段规则。”克里斯丁说，“我先抓紧时间跟你解说一下？” “哦，那当然好了！” 规则并不复杂，就是让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入手：阿默德人宣布，在位于北美大陆，还存活的18-60岁人群中随机选择了126人——正好对应那126道门，估计外星人对这个数字有什么偏爱——当然，赵宇和克里斯丁并不是随机加入的，幸好外星人不知道这件事。 这126人连同他们身边的工具或装备被传送到巨塔中，接下来他们的任务是在倒计时结束前抵达第三层，而在第三层的尽头，第三阶段也就是最后一个阶段的考验在那里等候，126人中任何一人到达那里，就将成为第三阶段的唯一考核者。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第一层，在巨塔的每一层都有5个传送点，找到其中一个传送点并输入指令，就能前往更高一层，”克里斯丁说，“当然了，路上肯定是有敌人的，外星人没说敌人的情报，只保证也在地球的科技水准之内。” “哈，地球科技水准以内！第一阶段他们也这么说！结果你看都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赵宇悻悻道，“要是在这塔内再来一万台会自爆的灰狼，我们就不用打了！” “那也只能先试试再说……哦，我还带了这个，你搞定之后我们就出发吧。” 赵宇接过克里斯丁递过来的军用营养液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克里斯丁，你说外星人随机选了126人进塔？” “对，但我们两个肯定不是随机的。” “北美大陆现在有多少人？七亿？八亿？” “天知道，很久没有做过人口统计了，我印象里应该也就是在七到八亿之间吧。”克里斯丁回答，“你要说什么？” “就算限定是18到60岁，这个人数也应该有好几亿。”赵宇说，“除了我们两个，其他124人互相认识的机率应该不高？” “很明显，非常低。” 赵宇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对同伴说道：“克里斯丁，听好了，在确认他们身份之前，这124人都不能完全信任！必须保持警惕！” 克里斯丁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在拉斯维加斯解决制裁之雷的时候，我曾经有机会与巴特明斯人做最后一次交流，它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赵宇将手中步枪的保险打开，“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关于敌人……克里斯丁，真正的敌人，很可能是在这124人之中！” “真正的敌人？”克里斯丁追问，“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里面有投靠了阿默德人的家伙？” “不，我说的‘真正的敌人’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赵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从嘴里迸出单词来，“我说的是让我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让北美变成现在这样，让整个地球文明圈在这一百年里蠢事做尽，走投无路的那个敌人……全人类真正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