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巾帼志之乱世红颜在线阅读 - 第十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第十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卧室里,刚刚经历了分娩之痛的柳月娥双目微合,正在小憩,等着孩子洗完澡给他喂奶。朦朦胧胧之间,一个“侍女”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凑到卧榻边,低声说道:“小公子已沐浴停当,请夫人哺乳。”

    柳月娥睁开眼睛,撑着坐起,小心地抱过孩子,脑子里却电火花般一闪,这声音好生熟悉,却又不像这里的几个侍女。她猛地抬头一看,只见跟前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正笑盈盈地望着她,不是薛雨晴是谁?

    “雨妹!”柳月娥惊喜之下一个没抱稳,险些把孩子摔着,幸亏薛雨晴及时上前托住了。这一个趔趄,孩子又哭了起来。柳月娥连忙重新抱好,不停地轻轻摇着哄着,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薛雨晴抱过孩子来,一边走动,一边轻柔地摸着头,挨着脸,又在孩子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说来也奇怪,这下孩子的哭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薛雨晴把孩子交回母亲的怀里,柳月娥不敢大意,按照产婆的嘱咐,小心翼翼地给孩子哺了初乳。孩子吃得饱了,嘴角流着残余的乳汁,沉沉睡去。柳月娥将他轻放在卧榻里侧,盖好被子,看他安详地入睡了,这才有空跟薛雨晴叙话。

    “这小冤家闹将起来,便亲娘也治不得。你却何处学的本事,哄得他消停来?”

    薛雨晴莞尔一笑,拉着柳月娥的手在榻边坐了下来,抚摸着孩子的脸蛋,说道:“便是在京过年之时,姐妹们提及此事,蒙云娟jiejie尽心指教。只是多时不曾温习,十成里已忘了七八成。”

    柳月娥眼里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轻轻地擂了她一拳,嗔道:“只记得两三成便治得他服服帖帖,你若学得全了,还不将他从我手中夺了去?”

    “jiejie说的甚么话来?”薛雨晴听她这话颇不友善,心中委屈,当即坐了起来,嗔道,“好意与你哄这孩儿,倒落了我的不是!”

    柳月娥见她发了小脾气,甚是可爱,不由得心花怒放,笑着说道:“与你说耍,却恁地较真。你与孩儿这般投缘,我便欢喜也来不及。‘飞红巾’堂堂女中豪杰,岂是小肚鸡肠之人?”

    薛雨晴见她说得真诚,还真是拿自己开玩笑了,心下稍微解气,却仍是扳着脸道:“大老远赶路来此,却吃你捉弄这一场。莫非生了孩儿,便可拿姐妹这般消遣么?”

    柳月娥见薛雨晴半真半假地跟自己耍孩子脾气,非得给个台阶下,便满脸堆笑着搂过她的肩膀,柔声赔话道:“jiejie与你陪个不是便了。你若还介意时,随你怎地出气便是。”

    “当真?”薛雨晴妙目一转,斜睨着柳月娥问道。

    柳月娥道:“便是要我心肝宝贝,也摘了与你。”

    薛雨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孩子,“恁地时,便要了你这心肝宝贝。”见柳月娥有些变色,心下得意,接着说道,“今后你这孩儿,便也是我孩儿。虽不是亲生,也做得他半个亲娘。”

    柳月娥“噗哧”一笑,点了下她的瑶鼻:“只恐你未嫁之身,不省得生养,若不然,也替我大半力气。”

    薛雨晴道:“这有何难?回头见着几位jiejie,多学着点便了。”

    提到几位jiejie,柳月娥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日前太原来人通报,众姐妹与瓦岗群雄元夜闹了京师,为朝廷所通缉,却如何辗转来此?”

    “一言难尽。”薛雨晴将乔装出关,经洛阳、偃师、洺州到真定,路遇官军残部烧杀村民,因此前来报警,通知吴信、罗大刚出兵的经过简单说了。柳月娥知道吴信兄弟已经得到消息开始行动,不需要自己cao心,又听说杜君雁、苏冰心也一起来了,很想见上一面。薛雨晴便起身要去找人,却不料一阵晕眩,浑身乏力,软倒在榻上。原来她与杜君雁、苏冰心两天来晓宿夜行,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已近九个时辰没有休息,一直处于紧张之中。这时终于挨不住疲累,倒了下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阵臭味冲入鼻端,这才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自己已经被脱去外套,只着中衣,盖着被子躺在孩子身边。榻边点着灯火,柳月娥跟杜君雁、苏冰心正在给孩子清理排泄的胎粪并换上干净尿布。

    薛雨晴一惊,爬起来揉了揉眼,一看外头天色,惊讶地问:“我只睡得片刻,怎地便入夜了?”

    杜君雁、苏冰心、柳月娥一起笑了起来。柳月娥道:“自卯时昏睡至今,已近五个时辰,如何不晚?”

    薛雨晴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愣愣地看着她们给孩子换好尿布,安置入睡。苏冰心笑道:“月娥劳累一宿,歇上四个时辰,便也醒了。你却一睡竟日,若非君雁jiejie诊视无恙,还道是染了甚病,教我等虚惊一场。”

    杜君雁道:“雨晴连夜赶路,心系月娥母子,多费神思,更兼年少之人,浮躁易困,原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你先天体弱,气血未足,目下虽习武强身,仍需多加休养,不可过度cao劳。”

    薛雨晴撇了撇嘴,嗔道:“jiejie来看觑她母子,怎地反与我瞧起病来?”

    杜君雁正色道:“医者悬壶济世,自当一视同仁,有患必治,何分彼此?既知你体弱不宜cao劳,岂有不言之理?”

    柳月娥道:“良药苦口,不可讳疾忌医。倘有疏失,悔之晚矣。”

    见她们如此郑重其事,薛雨晴自己也后悔这玩笑开得大了,低声道:“雨晴一时戏言,jiejie莫怪。”

    苏冰心柔声道:“虽是无心之言,自家身体,岂可儿戏?若还轻慢大意,怎不教众姐妹cao心?”

    说到姐妹cao心,薛雨晴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道:“婉曦、无双jiejie孤军诱敌,不知此刻安危如何?”

    杜君雁道:“她四人智勇兼备,相得益彰,出入战阵,当世无匹。既已定下破敌之策,必能按计行事,不必担忧。”

    “瞧你神色,不过三分挂念,倒有七分技痒。”还是柳月娥先看穿了薛雨晴的心思,当场点破。杜君雁、苏冰心闻言一愣,再仔细看时,还真是那么回事。

    “小姑娘家,偏生这般好战。”苏冰心忍俊不禁,轻轻擂了薛雨晴一拳,取笑道,“敢情前番夜探不曾杀得一人,心有不甘么?”

    “jiejie说哪里话,雨晴岂是好杀之人?”薛雨晴急了,小赌气地背过身子,嗫喏道,“眼见二位jiejie出生入死,雨晴不曾出得半分力气,反要他人分身守护。空学了这一身本事,又有何用?”说到委屈之处,不由得流下泪来。

    三个女子见薛雨晴情真意切,都深深地感动了。苏冰心轻轻地揽着她的小肩膀,叹道:“小小年纪,倒也不甘平庸,舍命出力,有此志气,不枉了婉曦与你姐妹一场。适才戏言,切莫介意。”

    杜君雁道:“meimei年幼体弱,战阵凶恶,男儿尚不得保全,岂可教你冒此大险?然则玉不琢,不成器,若欲有所作为,须得亲历杀伐,尝遍疾苦,千锤百炼,乃得真金。汝今年届及笄,更兼经此一番历练,已非娇弱之女。临阵自保,谅不妨事。”

    薛雨晴眼中流露出兴奋之色,抓着杜君雁问道:“jiejie当真放我前去么?”

    杜君雁笑道:“皆是自由之身,何来放与不放?”苏冰心也道:“众姐妹在一处,凡事计议而行便是。不知月娥意下如何?”

    柳月娥道:“此战瓮中捉鳖,胜券在握,你至前方,须听士诚、大刚兄弟安排,不可贸然行事。”

    “那是自然。”三位jiejie都同意了,小姑娘登时雨过天晴,一口应承下来,又俯下身子,亲了亲熟睡中的孩子,穿衣下床,辞别三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