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四章 大决战（下）

    看看又过了一个时辰，侯世昌所部已经伤亡过万，罗大刚的部队在薛猛的攻击下也损失近半，犹然顽强地组织部队，对宗罗睺、薛猛发动反突击。巨家塬上的史大奈、吴信、桑显和、彭杰、柳月娥等诸将目睹弟兄们一个个喋血疆场，耐心已经濒临崩溃。终于，众将无法再行忍耐，纷纷向段婉曦跪下哀求道：“元帅，出兵吧！”

    段婉曦其实心里比他们还要紧张和焦急。毕竟都是大汤的兵啊！但是她为了最后的胜利，不得不忍着巨大的痛苦，制止将领们的冲动，也制止自己的冲动，等待出击的最佳时机。眼见秦军攻势逐渐减弱，疲敝之态越来越明显，她知道，那个临界点已经快要到来了。她没有再反对，而是用坚定的语气，对将军们下达的了总攻的命令：“命令，左武卫将军桑显和、左领军卫将军程名振，率部自左翼包抄，右屯卫将军吴信、右领军卫将军秦武通，率部自右翼合围。左右亲卫中郎将彭杰、柳月娥，骠骑将军史大奈，分率骠骑军、亲军队，随我自中央出击，目标，薛猛中军！各军认准目标方位，集中火力，以最快速度，最猛攻势，迅速突入，不要与敌军多做纠缠，直取薛猛，则敌军不战自溃。明白了吗？”

    众将齐声喝道：“明白！”

    段婉曦待诸将就位，跃上战马“白蹄乌”，拔出长刀，高声对众将士喊道：“复仇雪耻，在此一战，弟兄们，冲啊——”

    “杀——”几万将士同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声，夹带着复仇雪耻、同仇敌忾的气势，纷纷从巨家塬上冲杀下来，兵分三路，摆出和秦军一样的三叉戟攻势，插向薛猛的中军所在。

    薛猛、宗罗睺正在组织最后的攻击，猛然听得背后杀声大作，数以万计的汤军主力已经从身后的高地上，势不可挡地杀了下来。段婉曦骑着“白蹄乌”，手掿段宇飞所遗马槊，一马当先，率史大奈所部骑兵，犹如一把钢刀，率先从秦军背后撕开了一道口子，柳月娥、彭杰率军随后，桑显和、吴信两支大军也从左右两翼冲杀而来。正在苦战的侯世昌、罗大刚所部见各路大军一时都到，都是士气大振，纷纷转守为攻，向腹背受敌的秦军发动了最后的大反击。六万汤军将士们带着上次兵败的恶气，奋勇杀敌，两个月来蓄足的能量在这一刻来了个大爆发，端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所向披靡。

    西秦铁骑乃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师劲旅，以前只有他们随便踩人的份，除了上次浅水原之战遭到了比较顽强的阻击外，何曾让别人在他们面前这么张狂过？可是这些天来，老巢被端、后路被断、军粮耗尽和部众叛降等各种打击接踵而来，早已让他们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皇帝薛猛亲临前线督战，用他战无不胜的神话（其实这一神话在泾州之战中已经被打破）撑腰打气，这才让他们鼓起余勇，奋力一搏。但是战局的发展让他们失望了。秦军集中四万精锐骑兵，甚至号称“万人敌”的皇帝亲自上阵，全力围攻只有他们一半强的汤军，竟然鏖战半天啃不下来这块硬骨头，还赔上了一万多人的伤亡，早已气为之夺，成了强弩之末。更糟糕的是，已经断粮的他们饿着肚子打了大半天，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和后方失陷的恐慌霎时间一起涌上，让他们更加感到前途无望，丧失了再打下去的信念。

    当秦军将士被饥饿、疲惫和沮丧所困扰的时候，段婉曦却带着五万养精蓄锐、如狼似虎的生力军，以猛虎下山之势，从背后的高地上冲向饥肠辘辘，锐气堕尽、斗志全无的秦军将士，等于是在一个精疲力竭，遍体鳞伤的壮汉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秦军安得不败？在汤军排山倒海般的攻击下，纷纷披靡，死伤数千，训练有素的西秦铁骑顿时作鸟兽散。薛猛、宗罗睺止喝不住，眼见秦军兵败如山倒，各路汤军纷纷合围，薛猛和宗罗睺见势不妙，丢下大军，各自率领数百亲兵，趁着汤军尚未合围之机，向西杀出一条血路，直奔折墌而去。

    薛猛和宗罗睺的逃跑，加速了剩余秦军的崩溃。鹰扬郎将浑干被侯世昌、罗大刚左右夹击，死于乱军之中。武贲郎将牟俊才欲突阵而出，正遇吴信飞马赶来，一箭射下马去。柳月娥赶上，后心一枪，刺了个透明窟窿。秦军被斩杀五千余人，伤者无算，缴械投降者上万，余部四散逃走。称雄一时的西秦铁骑从此灰飞烟灭。

    段婉曦解决了正面之敌，命彭杰、柳月娥清点敌军伤亡和俘虏人数，发现前后相加只有两万九千多人。而战前敌军总兵力为四万二千（宗罗睺部原有四万，扣去梁胡狼、翟长孙等率三千人来降，薛猛从折墌城带来五千精前来助战），那就意味着有一万三千的“漏网之鱼”。段婉曦于是传令诸将打扫战场，又命史大奈集中所有骑兵，迅速向西追击。

    记室（书记员）长孙仪谏道：“薛猛、宗罗睺虽败走折墌，但提前逃脱，若凭险据守，未易卒拔。我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士卒疲惫，此时追击而去，恐有不利。还是先休整一番，恢复体力，再追不迟。”

    段婉曦断然道：“破竹之势不可错失，本帅决心已定，无复多言！”遂不听长孙仪劝谏，与彭杰、柳月娥率两千骑兵一路向西穷追不舍。侯世昌、罗大刚等诸将见状，也不顾久战疲劳，纷纷率部随后追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