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功亏一篑

    顾知秋弯身捡起了掉落在摇椅边的书，眼神就不禁变得柔和。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佛经，那些年他们一起抄过的佛经。

    他伸手将书放到了旁边小几，走向愣神的保姆身前，兀自将她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你去忙吧，我守着她就可以了。”

    “你去忙吧。”顾昔年的声音从后传来，她已经醒了，微张着眼睛，看着为难的保姆，声音有些初醒的沙哑：“帮我做个千层糕。”

    “是，小姐。”说着又是看了一眼身材奇高的男人，不放心的走了。

    顾知秋回身面对顾昔年的时候，她已经坐了起来，裹着一件浅卡其色的羊绒披肩，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不远的白色鹅卵石小路上，疏离冰凉。

    他应该高兴她的不悦不满来自于他，还是该懊恼自己的退缩将她又放回了那个“怕受伤，所以不愿走出”的世界？顾知秋心情复杂的难以自解，一时间连脚步都没办法迈出，便听见她问：“喝茶么？”

    她已起身走向那边黑檀木的茶海，仍是没有看他一眼。

    顾知秋勾唇苦笑，一切又回到原点了，甚至比从前更糟，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自己了。

    沉默着无言之间，她已经暖好了茶壶，洗好了茶，举止间的优雅完美的符合了一个大家闺秀。

    她红唇轻启：“我喜欢普洱，就只沏了普洱，你若有嫌淡，那边有茶，自便就好。”

    依旧没有看他。

    顾知秋暗暗叹了口气，抬脚走向茶海，优雅的将毛呢风衣的下摆一掀，坐在她正对面的位置。

    顾昔年将茶奉到了他的对面：“四叔，喝茶。”

    声音清淡而微冷，又郑重的仿佛意有所指。

    顾知秋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紧握攥起，腮帮因为狠狠咬起的牙而让俊美不失刚毅的脸，变得异常严厉与冷峻，不怒而寒。

    顾昔年却心情大好，侧开头唇角微扬，托着静海兰轩的茶杯小口品茗，目光里是被精心伺候而格外娇美的牡丹。

    对面的人豁然而起，错着牙盯着她的云淡风轻，周遭的温度便骤然下降。

    顾昔年恍若不觉，慢条斯理的小口啄着香茶，动作似亲吻一样。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的多久，对面长身玉立，不怒而威、怒则生寒的人，忽然旋身而去，带走了这四下蔓延的寒气，头也不回。

    顾昔年眼睑微敛的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他闪没的衣角。她从茶海的暗格下拿了个遥控器出来，朝着吊顶的投影灯一按，身后的白幕就降下来，显示出古意居园外分镜的监控画面。

    右上角的园内停车位，顾知秋站在车门边，车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始终都没上车。

    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一手掐在胯骨上的腰带，一手捏在额角气的咬牙冒火的样子，在车边踱了两步，忽然抬脚踹上轮胎，薄唇张合听不到说了什么了……

    顾昔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知秋，全无平日里的风光霁月可言，反倒像极了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孩子，不禁嗤笑出声，自言自语道：“顾知秋，你也不过如此嘛……”

    从古意园离开，顾知秋一路都在超速。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生气了，更不记得有多少年去这样强忍过谁惹起来的脾气……为了她，他把所有她不喜欢的全部压制，到最后……就因为那一个退缩，功亏一篑？

    真是该死透了！

    顾知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好一巴掌甩上方向盘，靠边停车。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手的，在顾大家以她的自由与幸福来说服自己之后，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放她自由，放她与别人幸福……可看到她与顾非的吻，看到她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就像刺锋落在心头，比之更甚，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烟一根一根的抽完，心里的烦躁却没有半点散去，再拿副驾驶上的烟盒，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就像他只要一想到再也无法拥有她的心。

    他拿出手机，拨通齐豫的电话，那边郑重的喊了声“老板。”

    “不论用什么办法，把孟苒给我弄回来。”

    “回……回哪儿？”

    “顾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