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巴萨蒂萨
这是一个佝偻，阴沉的男人。 他华丽的皮衣不能掩盖他丑陋的面容，即使带着盖住整个头的兜帽也做不到。那像是硫酸泼过，熔化又重铸过后的脸，削去的鼻子，朝内塌陷的眼窝…. 看他的第一眼，就能产生一种不由自主的厌恶感。 让人惊讶的是，路西恩居然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就算是这个巫术商店的店主路西恩都能大致看得出她的心情状态，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像蒙了厚厚一层雾一样，充满了死亡和孤寂。 他好像没有看到一旁的路西恩一样，依旧我行我素。而女法师摊主也好像不愿和他多做交流的样子，同样挥了挥手，丢了一袋子金币过去。…这袋子比路西恩收到的那个大很多，几乎能装下一个人了。落在地上哐当作响，还从开口滚出一两个金币。 随后，男子默默地弯腰将他们拾起，丢进麻袋里，再将麻袋扛在身上，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是谁？”他的身影已经淡出山谷薄薄的雾霭之外后，路西恩回头问道。 “过分的探知秘密可不太好，那会惹火烧身的。”女法师（这回很确定，因为她已经2次隔空取物）作了个挑逗的眼神：“我要是你，就早点回去，别在搀和这里的事。” “他给你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要知道我已经提醒过你别搀和这件事了。…主要是一些法术材料和卷轴，对，卷轴就是他提供的。价格比外面低好几成，而且这些东西又好运又轻便，就算是运很远的路也能赚不少钱。不过制作卷轴就是太耗费时间了，一般只有拥有法师塔的人会做，他们有一个炼金工房还有一群可以压榨的学徒，通常情况要花1整天的时间撰写符文才可以做好一个3级卷轴，低级卷轴也要花去不少时间。真正有钱的施法者哪会干这个？时间可是买不回来的。” 一边说着不要搀和，一边又不停地透露信息，女法师用指甲挑着她的红唇，期待地看着对方。 “这么一想是不是很奇怪呢？但是，这里要是有一座魔法塔的话，那就更奇怪了吧。” “反正我只要有钱赚就行。这些事情可不瞎搀和了。” “你嘛……” 无论从哪种方面，这个女人都在告诉路西恩，不要去不要去，这是作死flag啊！不过在路西恩多嘴问了一句后，就必须去了。 “那你总不会对他一无所知吧？我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很不好的气息。” 女人双手合十，放在脸旁边，身体则朝椅子上倒了过去。这个摇椅顿时一晃一晃的…. “那当然…” “我知道这个‘东西’的主人，住在一片叫巴萨蒂萨的庄园里。” …… “巴萨蒂萨。” 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在刚到这个时间最初的那个时间里，路西恩一共就知道3个地名：‘彩虹之城’‘爱神小窝’，还有一个就是‘巴萨蒂萨’。源自偶遇一位少女时听到的名字，在自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月里，深深地留在了脑海。 当时还没有那次混乱，没有那次放逐。 还在‘爱神小窝’混日子的路西恩，就想着哪一天可以逃出去，然后看看她。 当时却失败的连名字都没有问… 当时被囚禁在车上，又冷又饿的自己可能有些失常吧。她当时好像对自己说了许多‘对不起’，但是实际上真正对不起她的是路西恩才对。一样被囚禁在车上，她的状态也不会太好，冷风又不是对着自己一个人吹得。她还有心情打开话题，为自己解闷。 在黑暗的车厢里，她好像是太阳一样。 后来种种…却一直没有再遇到她的机会，这里也还没有算真正落脚，所以也没有主动找她。 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就凭之前遇到的那个怪人来开，‘巴萨蒂萨’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又从黑市里了解了一下消息，这种不安感更重了。 “那个庄园很早就存在了。据说很有历史渊源。” “彩虹之城没有建立的时候，荒郊野外就有了一个这样的庄园。庄园的主人据说是一位开国元勋，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因为那里的人不也常来城里买东西，所以我们也不关心。只是知道那里有一座庄园罢了。” 回到彩虹之城后，路西恩花费了一点时间就打探到了这些消息…. 这已经是全部了。 全部的让人觉得离奇。 不过这样一个‘不合理’的事物为什么会如此无人问津？普通人对它的消息少得可怜，他是怎样在一年一年的兽潮中活下来的？又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那里？它的主人是谁？ 路西恩不知道，不过这也有可能是自己收集的信息不全面。毕竟彩虹之城这样一个上万个人口的城市，自己不可能探知每一个人的心灵和想法。而且一天过去后，用了很多次新能力的路西恩只想好好睡一觉，再下去自己会崩溃的。 砰—— “抱歉抱歉。” “没…没事。” 被路西恩触发‘碰头杀’特效的这位路人居然很没用脾气，路西恩现在已经强化过基础生命力，感觉一点也不疼。但是他的头上却出现了明显的一个大包。 他虽然面露痛色不过很快咬牙跑开了，没用再留意这个偶遇者太多，路西恩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路中间… 熟人。 但绝对不想这么快遇见的。 几乎是第一眼，路西恩就从银灿灿的护卫队当中，发现了小丑。他古怪的红色衣服是那么显眼，抱着双臂偷偷倚在墙垣上，然后就是路中间的一位少女，她正在对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人训斥着什么。 摸着嘴巴，路西恩还从没见过这位‘王女殿下’，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是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偷偷地从侧面走开，对方没发现自己，路西恩也不想主动上去打招呼。再次回到城市里的时候，已经能从城门附近看到自己的通缉。而且小丑也在，自己要是现身，可不能肯定他不会发现自己粗劣的伪装。 …… 路中间的事情很简单。 出来巡视这座城市（其实就是散散心）的王女殿下突然发现了，自己心爱的城市主干道上，居然有一种非常不雅的行为… “我不是在每个月的政令上都强调过了吗，彩虹之城不允许‘随地大小便’！我已经在城市四周建立了专用的下水道，并用很明显的指示牌标示了。你为什么不往前走50步，到那里去解决呢？” 少女的脸因为生气，一阵红一阵白。 她的体质本身就偏虚弱。 比起其他城市，彩虹之城在这一点上算是比较先进的了。‘随地大小便’是社会生产力落后的通病，依靠马匹牲畜进行运输的城市总会有见到那么一两坨…而以农民为主体的人们也没有什么爱干净的习惯，只要不是自己家门前，找个人少的地方里就直接脱裤子了。实际上在现代，你也可能见到一些在角落里嘘嘘的青年。 识字率低，传承观念淡薄，所以更不可能有什么集体意识。而且彩虹之城是个没有底蕴的城市，它全靠充沛的财力带来的物资维持。那些农民和淘金者刚从一个人的生活来到了集体的城市，不知不觉带来了一些之前的习性。 所以不要抱有偏见，这就是那些贵族蔑称‘泥巴佬’(下等人）的由来。不文明的习惯确实让所有人厌烦，特别是体会过文明的好处之后。 总之，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事情。 但通过一些法令，还有小丑的执行力，彩虹之城看起来还是很干净的。至少你无法在青石铺就的路上看到难闻的污水，堆在一起的垃圾，还有那些让人恶心的东西。 …少女又愤怒的训斥了几句。她希望这可以让她的领民知错就改。然而这位衣衫破烂的穷人只是不停地磕头，道歉，他低微的身份让他什么能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更加让人失望。 往常，在伊尔马特教导下的少女肯定会帮助一下他，彩虹之城流民比较少，她专门开了一个收拢所（流民少的原因…你去问路西恩，他肯定知道）。只是今天，她没什么心情，更别说对方刚刚做了一件很让她生气的事。 “算了。我们走吧。….奥罗克，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用手绢掩了下鼻子，那坨‘东西’的臭味飘过来了，而它的主人却还跪在旁边。少女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而被指名善后的骑士有点囧。处理屎….一个城堡里高贵的骑士要做这个。真是… “诶，”化为一声叹息。看着主人的背影渐渐走远，覆盖式头盔下的骑士奥罗克从街边拿了一把铲子，然后朝那个东西走了过去。 噗嗤—— 低头，温热的血溅在了金属靴旁边。 “你干了什么？！” 回过头去，那个还在不住磕头道歉的贫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那里。远处，小丑则在擦拭他的匕首。 “我都干了什么？你得想清楚，为什么你会在这边挑粪。” “我可是在帮你，帮你做你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你可能担心你的名声，但是我不会管…你瞧，我杀了他，但是只脏了我的匕首，擦一擦就没事了。” 骑士沉默以对。 他刚才确实有一些愤怒，他觉得这种事情对不起自己尊贵的地位，自己骑士长的实力，但是长期跟随主人，他又从她身上学到了不要迁怒，或者说，这样做她会不高兴。 久而久之，好像自己都太随便了？ “你不用谢我。” “因为我也很想杀他。贱民必须死，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会那么肮脏，到处都散发着他们身上的恶臭。我很早就和城主大人建议过了，不过在她碰了头之前，她不打算听我的。…虽然目前为止，我的每个选择都是对的。” “好了，继续挑你的粪吧，是不是心情愉快了好多？” 说完，小丑一蹦一跳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离开了。 骑士还在原地，握着粪铲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噢…. 永远不要低估语言的力量。 当然，一个骑士的信念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破坏的，小丑做这种事，只是觉得很有趣。 这个职业本身就是为了给敌人带来困惑和迷乱，有些人通过音乐，有些人通过动作，有些人通过语言。 有点像地球上的‘催眠师’或者‘心理学惯犯’？ 这种暗示因为不是法术，没有法术痕迹，所以很多方法侦测不出，很多方法也检查不到。 乱心之语。 你有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