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路人的旁边（下）
小小的房间中一片寂静。 就在路西恩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嘴。 “啊，说了一大堆对你们来说毫无意义的话，大概惹人讨厌了吧。” 不，没有；或许真的有些讨厌？是自己与其他人类之间的隔阂吗；为什么自己开始对一切漠不关心… 是啊，刚才一瞬间，对于路西恩来说，这就是一段没有上下文的对话而已。 但是如果这么直白的告诉对方的话，会很伤心的吧。 “啊，我知道，你和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所以也不必学着去顺应别人的脸色，这样反而让你看上去不自然。冷漠就冷漠吧，如果是因为‘啊，这里需要鼓掌’‘啊，这里需要流泪’这种无形的枷锁而或喜或哀的话那才是可悲之处啊。” 好像是无心之言，白泉双手抱着脑袋，靠在墙上。 …那是地球的我留下的生存方式吗？路西恩看着自己的手自问。 “不过也还好，你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才让我没有继续沉沦下去。” “哎？” 白泉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阳光和微风透露了进来，落在了他掀起窗帘的手上，这阳光让这只手更加白，更加清晰。岁月的皱褶与疤痕好像一条条小蛇，爬在其上，蜿蜒曲折。而当白泉将目光凝视着这只手的时候，那些刻痕更加清晰了。 “看啊，这些伤痕，如果我不去看的话，大概会忘了吧。…变得和新生的婴儿一样。”嗤笑一声，白泉又问： “这里人，你怎么看呢？” 路西恩：“是指松本阿姨他们吗？” “是啊。你所看到的…松本阿姨，莲华，重五，北村，上川，巴鲁兹…当中有些你看见了，有些你没看见，有些叫得出名字，有些则根本都没听到过。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你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路西恩开始将自己的疑惑暂时按下，而去思考他抛出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锵锵有声地击掌回答道：“安详！” “…和我期待借你口说出的东西差了些，但都是一样的。” “安详。理所应当是这里的样子，因为这里是轮回镇。大多数人，大多数精灵，死后都会来到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息。这里是灵魂安宁的地方，我们为回忆而生，身体被回忆充满，每分钟都是充实和安详。所以，哪怕是戾气再重的人也能心平气和下来，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不需要吃饭，不需要行动，甚至不需要思考。一个恍惚就可能度过了你们人间的几十年，而我们毫无察觉。最后，消失了….因为本就死去，所以这种消失并不可怕，而是将一切全都放下的释然，最后泯灭于白光之中，成为那些星星点点。” “啊，这也只是我随口说出心里的话而已，并没有假借他人。大多数人不需要思考为什么，他们来到这里，然后离开这里，平静的，而思考则会带来困惑，困惑产生烦恼，烦恼产生忧虑，忧虑产生不幸，那就活人的生活方式。…所以没有人会去思考那些。” 路西恩突然笑了：“你不是吗？” “是啊，我不是，这就是我和他们的不同所在，是使我的颜色逐渐变得鲜明，而他们却只能在一成不变中成为黑白背景的原因。即使在他们眼里，阳光还是金色的，水还是清澈的，天还是蔚蓝的，但是那只能是过去某个金色回忆的剪影而已。…不再去追逐新的东西，不再去为新的发现而喜悦，不再为就在身边的玄奇而疑惑。” “啊，我一直在思考死后重新活一次是为了做什么，在转世前享受片刻的安宁可能是它本来的目的，不过我宁愿与其背道而驰。…因为从某一天开始，这古井无波的生活已经让人厌烦，不知道是哪一刻头顶飘落的一滴雨滴还是带着青草香味的泥土拨开了我的心扉，我开始觉得心中有一种火焰，将我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完全拉开窗户，拥抱着屋外的天空，白泉用一种兴奋地语气： “无数次，我离开这个伊甸园去荒芜和充满危险的外界，而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最后一次漫游，我遇到了一个地面人！” “这是上天的命运——…他为我展示着这个世界的惊奇！” …… 在白泉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路西恩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奕奕的影子，一种一生去后感动的制作。虚幻的泪滴不知是不是真正脱出了眼眶，还是一瞬间就蒸腾成灵子消失了。 “还真的是个特别的人。” /作为普遍人类游魂参照物的条件排除/ 路西恩默然。 作为这个世界孤独的漂泊者，他的感觉何尝不是呢？一旦从回忆中醒来，面对这无尽的单调，迷茫，痛苦，沉沦。还是慢慢接受，成为单调中的某一个组成部分。 亦或是向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宣战？ 一丝涟漪发自心底。 【游魂们是依靠回忆生存的生物，那么，如果他们不再沉迷过去而是选择创造新的回忆，那是不是永远不会死去】 再次看了一眼白泉，路西恩不置可否。 一切还有待验证。 就和他说的一样，这些个未完成，这些个发现，才使人年轻。 ———————— 与此同时－无数个单位距离以外的费伦世界：深不见底的地下试验室里… 一群穿着齐色法袍的高阶法师们不断穿梭，奔跑，飞行。一些奴隶怪物和仆役们穿着拘束服不断为他们奔波，而大大小小的魔像更好像一个个精密的零件一样，毫无偏差地完成着他们的预设动作。无论是倾倒燃烧的釜汁金液还是挥洒按照轨迹洒落的宝石粉尘，都极其完美，在这个毫无外界干扰的地下深处，有条不紊… “哈贝尔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深色法袍的法师靠近了一处王座——这座由石块，金属以及骸骨组成的，几乎可以称为建筑体的王座上无数耐色瑞尔时期的符文，其表面散发着一层星辰一样薄弱，晦暗却清晰照亮了四周的光辉，称为这个深邃黑暗的地下空间内，除开熔炉以外的唯一光源。 王座的主人从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被塞在了漆黑色羽绒质地的长袍里，黑羽绒被星光雨润，好像打湿了一样，静静地撒发着黝黑油亮的色彩。如果没有任何移动，看上去这些黑羽绒好像是一体的，最后到脚边好像融入了黑暗里。只是偶尔，王座的主人会从这件仿佛一团影子的长袍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摩擦着指节上的戒指。 更令人在意的是，他干瘪的骷髅脑袋的上方，超过二十个以上的艾欧石正如同一颗颗卫星一样，维持在他们该有的轨道。有些轨道近，有些轨道远…有些轨道是椭圆形的，三角形的，自转的同时也围绕着他头顶上方看不到的某一点周转着，却仿佛几千年如此的星体一样，安稳的交错，然后继续运转下去。 “嗯。” 此刻这回答仿佛是一声悠长的呼吸，虽然他早以不需要以气体交换维系生命。 不需要更多了。 得到了首肯的法师兴奋的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被这位大人垂音，还是因为即将开始的这个实验。虽然，以他的实力和身份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必将以礼相待，随意挥挥手，就有无数人捧着金币奉着资源来祈求片刻的留意。 高阶法师。 但是他此刻，却如同一个学徒一般，紧张、激动。他的身边是几十个和他同样实力的法师，亦是如此。 不仅仅如此，这个实验室里还穿行着其他更加可怕的家伙。几只巫妖吐着白气，绞碎着灵魂，完成他们的黑暗魔法。巫妖这类的亡灵，没有传奇施法者的底子根本无法转化成功；还有一些扭曲的异形体则在地面规定的纹路当中当中流动着，这是撒伦精怪，一种已经绝迹的外域生物，成年后拥有无消耗的闪现能力，在各个空间中进出自如。两只吸血鬼大公在这些东西面前也只能悻悻然缩在一边。 比起他们，只是一群高阶到只能打打下手了。 至于‘哈贝尔’则只是个化名。是起名者从某本北地流传来的传记上看到的。 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一带的主人换了很多个名字，连带这里的地貌都被改变了许多。如果不是永恒的生命，恐怕不会再意识到这里是个多么危险的地方了，他变得半开放，变得和外界有交流。不过如果和几千，不，几万年前的远古地图对比一下，新来的冒险者们一定会表情很精彩。 巫师之墓。 这个名字可能还是有不少人不认识，但你们一定认识它的主人。那是自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里的传说，至今还在流传… 拉洛克！（Larloch！） 剑湾的阴影之王，现存的耐色瑞尔大奥术师，一个活了无数年的巫妖！ 巨魔？人类？ 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和野草一样。 已经对他们毫无兴趣了。 漫长的时间让巫妖能充分的经营他的墓xue，安姆，甚至安姆周边的大陆，都有他行动的影子。只不过他已经对世俗几乎不再过问，所以只是像水一样，溶解在那里，几乎让人毫无察觉。 这个叫巴萨蒂萨的地方，就是某个小型实验室之一，最初只是不满于实验用宝石的质量而在这片荒地上建立的，只留下了一具血rou分身，却没想到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能让一个经历了诸神之战，圣者浩劫，并见证人类的兴起与衰落的大奥术师感兴趣的东西可不太多。 银幕缓缓拉开。 水银一样的液体开始在黑暗中散发出不属于它应有的自然光，表面几次波纹划过后，一个视界从其中浮现。深浅不一的液体光幕形成了独特的层次感，虽然是平面，但好像让人感觉透过这层薄薄的界膜就能触摸到其中的一切。 路西恩的影像赫然位居其中，正毫无察觉的和一个男子说着话。 一些法师们忙完了一部分自己的工作，交叉着手腕退到一边，像是看好戏一样看着银幕中的人，这一系列计划好的事情，包括几张无法用金钱买到的卷轴，甚至那个叫吉尔的人类女仆也赫列其中。以路西恩不太高的法术知识，基本很难发现高等指示术在她身上的效果，而她也是不愿意却不得不遵从主人的命令。 正是这个时候，又一道传送门在地下空间指定的区域内打开，无数警戒的魔像，石像鬼和不死生物们将目光投射了过去，又再次移开。 “呀，好安静~，安静。…我是说安静。” 传送结束后，漆黑的空间内传来了邪恶的笑声，不过大多数这里的生命都拥有不错的黑暗视力。所以，只是略略关注便各做各的事了。少数的吸血鬼看见他的时候还故意舔了舔嘴唇，示威着。 放浪形骸的小丑不管不顾，继续蹑手蹑脚地靠近王座，不过走到星辰光圈的照耀下，却立刻变得严肃得体。虽然他五颜六色的脸一本正经起来才更滑稽。 “我的新主人，你要我带来的人就在这儿。” 他轻手轻脚的将肩上的麻袋放下，拉开口，仿佛展示一间艺术品。白色睡衣的安抱膝蜷缩其间，对周遭急剧变化的一切茫然所知。太多法术和毒药能完成这个效果，对于精于此道的小丑来说不比剥一个鸡蛋更容易了。 “好。” 又是一个字。 骷髅一样的脸上好像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睁开那双纯黑的，仿佛两个纽扣一样的干枯眼球，在他和银幕中来回摆动。 一切都到齐了。 一头上古邪物，一个异界神灵的神子，以及遥远的，等待着自己开采发掘的新世界。 ———————————————————— 欧莫西罗伊。 =========================================================================================================== PS：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新闻，反正我看了是挺震惊的，常温超导实验取得成功了。今后城市就有可能全面铺设这种材料，人们都可以飞来飞去。 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好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