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丑闻
大小姐蒋毓湘出嫁后，她从前住过的屋里的摆设一直按原先的样子摆放着，每日肖氏都会吩咐丫鬟过来打扫。 肖氏扶蒋毓湘躺下，一边吩咐芳信去请周乘风一边吩咐丫鬟去厨房打些热水进来，又亲自取了衣裳出来搁在一旁。待停下来，看到蒋毓湘高肿的脸，想着她所受的委屈，又气又脑，须臾便落下泪来。 “娘，您别哭……”蒋毓湘吃力地抬起手给肖氏擦了擦脸，笑笑道，“都怪我当初不听爹娘的话，才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所有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她说得极其缓慢。 湘儿是她第一个孩子，性子温和，心地善良，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里。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她实在是……刚刚止住的泪再次落下，肖氏背过身用锦帕拭了拭眼角，吸了口气，回身道，“别怕。爹跟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蒋毓湘点了点头。 丫鬟打了热水进来，夏mama小心扶起蒋毓湘，让她靠着自己。肖氏拧了帕子过来，给她擦了手和脸，换好衣裳后又亲自扶着她躺下，动作小心，生怕不小心将她弄疼。 芳信在外间通禀道，“三太太，周御医来了。” 肖氏给蒋毓湘提了提被子，擦了擦眼角，转过竹制屏风，道，“劳烦周御医了。” 周乘风笑着回礼，客气礼貌，且疏离。 把了脉，检查了下她的伤势，周乘风起身道，“三太太无需担心，大小姐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没有伤及筋骨，吃两服活血散瘀消肿的药，修养一段时日就没事了。” 回来前他们已经找大夫看过，跟周乘风说的差不多，她依旧放心不下。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的心总算落地。肖氏福身道，“多谢周御医了。” “三太太客气。”周乘风写下药方，递给肖氏，“煎药的法子我都写在上面了，告辞。”拱手一拜，拎着药箱离开。 肖氏把药方递给染夏，让她跟另一个丫鬟去抓药，煎好了送进来。而后问芳信，“周御医怎么来得这么快？” 芳信回答道，“奴婢出去时恰好碰到周御医来给七小姐请脉，奴婢说三太太请她过来给大小姐看看，周御医便过来了。” “那他现在是去望月楼？” “是。” “七小姐这些日子身子如何了？”目光一扫其他几个丫鬟。 一个穿着草绿色直裾的丫鬟，上前道，“回三太太的话，周御医上回给七小姐另外换了药后，七小姐虽然还是会犯糊涂，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前几日七小姐还跟三少爷、四少爷、八小姐出去玩了整天。” 玩了整天？看来她果真好了不少。 “娘……” 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肖氏拍拍她手背，温和道，“好好养伤，其余的事都交给娘来处理。”又跟芳信几人道，“你们几个最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谁要是敢把大小姐的事泄露出去，仔细我扒了她的皮！” 几人身躯均是一颤，齐声道，“是，三太太，奴婢们记下了，绝不泄露一个字出去。” ×××××× 周乘风给蒋梅娘把了脉，检查了下后脑，说她后脑的血块还未完全散去。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不解之事。而后又新写了一张药方给红姑，让她一副药用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且每服药只能煎一次。 看到他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又苦恼不已的样子，蒋梅娘不觉好笑，心下却依旧狐疑不解。 连着两日肖氏都免了所有人请安。守在蒋毓湘屋里。蒋府看似与往常无异，暗地里已是翻天覆地。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大呼小叫？仔细红姑听到去母亲那里告状。”蒋梅娘饮了口水，漫不经心道。 “红姑现在根本不在望月楼。” 莫非又跟肖氏通风报信去了？蒋梅娘道，“你刚刚说出大事，究竟出什么大事了？” 春柳回身关上房门，过来道，“小姐记得大小姐当日回来的样子吗？三太太说大小姐是不小心摔着了，其实不是，是被大姑爷打的。” “大姑爷打的？” 春柳点头，将自己听来的娓娓道来。 原来大小姐蒋毓湘十七岁那年，跟肖氏去饶阳县姐妹家做客，遇到一俊俏公子，傅笙华。蒋梅娘被他文采吸引，傅笙华则被她容貌倾倒。两人一见倾心，互赠信物，定下盟约。三个月后，傅笙华亲自上门提亲，欲取蒋毓湘为妻。肖氏、蒋靖和并不知晓两人之事，见傅笙华样貌堂堂，谈吐不凡，知书识礼，留他在府里住下，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一日，与蒋靖和交好的王大人王升来府上做客，看到傅笙华，问起他，得知他与大小姐的关系，婉转提醒了蒋靖和一番。蒋靖和察觉王大人话里有话，在他追问之下，才告诉他傅笙华是饶阳县傅员外傅恒之子。傅笙华聪明好学，文采出众，却喜欢寻花问柳，时常青楼女子当街胡来。 蒋靖和当即拒绝婚事，蒋毓湘不敢违逆，却又放不下傅笙华，茶饭不思，面容憔悴，心不在焉。肖氏不忍，只得答应。两人成亲后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奈何好景不长，傅笙华常背着蒋毓湘留宿青楼，蒋毓湘怕被人笑话，又怕肖氏蒋靖和担心，一直瞒着，对傅笙华睁只眼闭只眼。 蒋毓湘希望傅笙华回头是岸，傅笙华却死不悔改，不止冷落她，夜夜留在青楼，如今更为了一个戏子要休了她，且对方还是男子。蒋毓湘去找傅笙华，看到不堪一幕。傅笙华羞恼，将她打得鼻青脸肿。 蒋梅娘骇然道，“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家丑不可外扬，肖氏绝对不会让人将这件事传出去。 春柳道，“奴婢刚才去外面买胭脂，路过茶寮，听到有人提起大小姐名字，忍不住听了会。奴婢以为他胡说，就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人说他就住在大姑爷家隔壁，大小姐的事整个饶阳县的人都知道，还说……” “还说什么？” “大小姐嫁给大姑爷七年一直无所出，傅太太对大小姐很是不满，骂大小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要给大姑爷纳妾。大姑爷却在外面跟别人说大小姐不是不能生育，是他每回跟大小姐同房后都会让厨房做一碗避子汤给大小姐送，还骗大小姐是补身子的药，大小姐一直被蒙在鼓里。孕三太太跟老爷晚回来，就是去接大小姐的。” 古代最注重的便是传种接代，傅笙华却不愿蒋毓湘怀孕？还真是天下奇闻！蒋梅娘一笑，看着春柳，正色道，“春柳，将听到的全部忘了，不许跟别人提起，知道吗？” 春柳点头，“奴婢省的。” 然而，纸包不住火。第二日，蒋毓湘的事便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原本人人羡慕妒忌的蒋府，一夜之间，成为朝堂大臣，平民百姓眼中的笑话，更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蒋靖和震怒，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肖氏跟蒋毓湘狠狠训斥责骂了一番。蒋府内愁云惨雾，丫鬟仆役人人自危，比往常更多了份谨慎小心，唯恐说错话，惹怒三太太跟老爷。 “奴婢见过七小姐。”染夏进来道。 “染夏jiejie……”染夏跟芳信都是肖氏的大丫鬟，芳信喜欢说笑，心机深沉。染夏少言，却透着骨子与世无争的味道。“jiejie这会儿不是该在母亲屋里吗，怎么来望月楼了？是不是母亲有什么吩咐？”蒋梅娘笑着问道。 “不是。宁小姐来看七小姐，三太太让奴婢带宁小姐过来。”染夏让到一侧，朝屋外道，“宁小姐请。” 她话音方落，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从外面进来，她穿着件浅蓝色曲裾深衣，腰系白色腰带，下身着粉色半身襦裙，气质高雅，超凡脱俗，那一双如水般的眸子，更晶亮透明。 “梅儿……”女子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心询问，“梅儿，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蒋梅娘摇头，询问地看向春柳。春柳道，“七小姐，她是宁老爷家的宁姝冰，宁小姐。” 宁姝冰？她就是‘她’那个结拜姐妹？蒋梅娘垂下眼睑，道，“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jiejie不会怪你。”好好的，梅儿怎么会失足摔下悬崖，肯定又是肖氏那个恶婆娘害的。宁姝冰目光微冷，随即恢复如常，跟丫鬟道，“宝莲，你跟春柳去给七小姐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蒋梅娘道，“jiejie为什么要给我收拾行李？” 宁姝冰耐心道，“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实在想你，所以我方才去跟三太太说，接你去我家住几日。” 刚才还不知道如何才能离开蒋府，这么快机会就送上门来了。蒋梅娘看向染夏，问道，“染夏jiejie，jiejie说的是真的吗？母亲真的答应了吗？”不等染夏回答，她又跟宁姝冰道，“府里事多，母亲病了，我想留下来陪着母亲，下回再去jiejie家，可好？” 染夏上前道，“三太太说七小姐只管跟宁小姐去，府里事多，三太太一时也顾不上七小姐，七小姐无需担心三太太，七小姐的孝心，奴婢也会转告三太太的。” “梅儿，你就跟我回家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两日，你过去住两日，两日后我送你回来，可好？”宁姝冰拉着她，竖着两根手指，祈求道。 宝莲附和道，“七小姐，您就答应我家小姐吧。” 蒋梅娘静静看着宁姝冰，半晌，才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