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隐忧
习武之人身强力壮，恢复力极强，临安给白衣人上好药，换下衣裳不久，他眼皮跟手指突然动了下。 少顷，白衣人徐徐张开眼睛，撑着手欲起身，扯到伤口，他沉吟一声，复又倒了下去。 “你怎么样？” 白衣人倏然抬头，看到面前几人，他微微吃惊，随即一跃而起，按着胸膛，目光凌厉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南宫玄把药抛过去，“这是治伤的药，你自己留着吧。” 白衣人接住药，看到自己被换下仍在旁侧的衣裳，慢慢敛了眼睛里的杀气，“是兄台救了在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俯身一拜，目光从另外三个人面上扫而过。 蒋梅娘这才发现，他虽然相貌丑陋，一双眼睛却生得看好，深邃而清澈，似深潭，若溪水，又带着些清冽之气。 “碰巧遇上。兄台无需放在心上。”南宫玄看了蒋梅娘一眼，拱手道，“我等告辞。” “兄台请留步。”白衣男子跟过来，抱拳施礼，“滴水之恩当涌泉，还望公子告知姓名，他日在下才好报答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 南宫玄回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直径超药王庙外面走去。 他发现了什么？眼睛一直锁定南宫玄的身影，直至他走出药王庙，白衣人方才捡起地上的血衣，从里面取出一块灰色绢布打开。东西都在，完好无损，没有发现被人动过的痕迹，神色不禁一松。 出了巷子，南宫玄吩咐临安雇了辆马车过来，跟蒋梅娘道，“我送七小姐回去？” “多谢世子好意，这里离蒋府不远，我跟春柳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罢，不理会车夫惊异的眼睛，蒋梅娘福了下身，抬脚离开。 南宫玄看了临安一眼，临安会意，忙追上去，道，“七小姐请留步。” “有事？” 临安恭敬道，“天色已晚，还是让我家世子送七小姐回去吧，免得路上不安全。” 蒋梅娘略微想了一瞬，跟春柳回去，“那就有劳世子了。”扶着春柳的手上了车。 第一次，她礼貌、怯懦而拘谨；第二次，她依旧礼貌、拘谨，看向他的眼睛带着写促狭；而这一次，先前的怯懦拘谨一扫而空，冷静、从容、礼貌且疏离，周身笼罩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一面。 察觉对面那双眼睛自上车起便一直看着自己，蒋梅娘淡淡道，“世子如此盯着一个女子，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南宫玄回过神，见她看着车外，学着她淡淡出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七小姐不是问我是不是看上蒋府七小姐了吗，所以见着谁都以为是她。如此，我自然要好生看看，免得错将别人当成是七小姐。” 蒋梅娘噎了下，为了激他，她才故意说了那句话，没想到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角余光瞧了他一眼，暗暗握拳，真想狠狠往对面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抡上几拳，以泄心头之气！ “世子，到了。” 蒋梅娘扯下面具出去，看到弓着背趴在地上的临安，目光中露出些悲悯之色。不理会车夫看着自己骤然张大的眼睛，她提着裙摆从另一边跳下去，抬脚步上台阶。 “七小姐回来了。”小厮迎出来，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南宫玄，着实惊了一跳，随即跪下行礼，“见过靖王世子。”七小姐不是去宁小姐家了吗，怎么会跟靖王世子一起回来？ “起来吧。” 小厮谢恩起身，跟另一个小厮道，“赶紧进去禀报老爷三太太，说靖王世子来了。” “不用了。”南宫玄阻止道，“我来是找你们三少爷有事商量，就不用告诉蒋大人和三太太知道了。你们三少爷现在可在府里？” “三少爷从学堂回来便没有出去，这时候应该在逸秋斋，世子稍等，奴才这就去请三少爷过来……”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见蒋梅娘不悦地盯着自己，南宫玄道，“因着宁小姐托付，这才捎带七小姐一段，七小姐无需放在心上。” 蒋梅娘闻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笑着福了下身，道，“谢靖王世子，梅娘先行告退。” 看到她瞬间变得乖顺的模样，南宫玄只觉心下一阵难受，她就是这样强颜欢笑，忍气吞声才活到现在的？而后抬脚进去。 待南宫玄一走，先前的小厮的跟另一个小厮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告诉老爷跟三太太。” “小姐，世子跟过来了。” 蒋梅娘面色一冷，回身，未等她开口，便听到南宫玄道，“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七小姐，不要将方才的事告诉任何人。还有，七小姐若不想被人认出身份，下回出去最好让春柳也改变一下容貌跟声音。” “谢世子提醒。” 看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南宫玄道，“查查七小姐除了顺意斋，今儿还去过什么地方。” 做什么菜、几人份的，蒋府每天都有规定。以为蒋梅娘今晚会住在宁府，红姑只做了自己跟坠儿两人的饭菜，看到她们回来自然有些意外，好在菜都是现成的，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心下却仍将蒋梅娘埋怨了一番。天气冷寒，饭菜一会儿便凉了，做好她的饭，还得将自己的饭菜重新热过。可是，气归气，少不得赶紧去做，不然被老爷知道，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蒋梅娘走到窗前站着，天越发黑沉的厉害起来，不多时便下起雨来，寒风呼呼，一声紧过一声，像谁在用力地嘶吼，又像是谁一个人低低的呜咽声。 “小姐，起风了。”春柳点上火盆，过去关上窗子，扶着她在桌前坐下，“小姐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些点心垫垫肚子？”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蒋梅娘摇摇头，兀自看着一处，静静喝着水。 “老爷……” 蒋梅娘放下茶杯，起身过去，道，“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瞧，衣裳都湿了？”她踮起脚，扫了扫他左边衣裳上的雨水。 蒋靖和拉着她过去坐下，接过春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慈爱道，“姝冰不是把你接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想回家。” “你五jiejie每次一出门恨不得再不回来，你倒好，恰恰相反。”蒋靖和摇摇头，很是无奈。 蒋梅娘笑笑，道，“爹，五jiejie的病好些了吗？” “你没有去看过你五jiejie？” “去过一次，可是五jiejie一看到我就很生气，我怕五jiejie不高兴，回来后就不敢再去。”蒋梅娘慢慢低下头，再抬起时神色中尽是不解，“爹，七儿是不是很讨厌？还是七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五jiejie不喜欢七儿？爹，您告诉七儿，七儿会改的。” 她双眼含泪，一脸不解。蒋靖和叹了口气，搂着她道，“七儿很好，七儿爹最孝顺的女儿。你五jiejie被你母亲宠坏了……七儿别难过，回头爹好生说说她，给七儿出气，可好？” 蒋梅娘摇头道，“爹不要怪五jiejie，等五jiejie好了，七儿会想法子让五jiejie喜欢我的。” “好，爹等着……”摸摸她的额头，将她揽进怀中。 鼻尖抵着他的胸膛，有些气闷，蒋梅娘微微动了动，抬起头，见蒋靖和正看着自己，眼神带着nongnong的恨意和不甘，搂着她的手臂慢慢收拢，心下一骇，不由痛呼出声。 “七儿怎么了？是不是爹弄疼你了？”蒋靖和目光一闪，松了手，关切道。 蒋梅娘笑着摇摇头，心下却是诧异。 “老爷，”红姑进了福了下，把饭菜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七小姐，该用饭了。” 蒋梅娘嗯了声，过去坐下，又问，“爹用过饭了吗？若是没有，跟七儿一起用，可好？” “爹刚才已经用过了。”蒋靖和拍拍她后脑，转眸看向红姑，厉声道，“怎么这时候才给七小姐把饭菜送上来？” 红姑扑通一声跪下，低头道，“奴婢见宁小姐来接七小姐，以为七小姐今晚不会回来，所以……” “你还敢狡辩？”蒋靖和神色一变，道，“你以为七小姐不会回来？你在府里这么些年，几时看到七小姐外出不归过？” “奴婢……” “别以为七小姐不说，就由得你们欺负！我警告你，下回你若还敢这样轻怠七小姐，就给我滚出府去！”蒋靖和抬手一指，疾言厉色。 “奴婢记下来，往后再也不敢了。”红姑连连点头，眼角余光怨毒地看了蒋梅娘一眼。 蒋靖和不耐地摆摆手，示意红姑出去。待人一走，蒋靖和跟蒋梅娘道，“七儿，爹知道心地善良，从不苛责下人，但你主子，不能叫他们爬到你头顶上去。往后他们若对你不敬，你只管处置他们，不用顾忌你母亲。” 看到他一脸慈父模样，蒋梅娘顺从地点点头，心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时候不早了，爹先回去，改日再过来看你。你好好吃饭，早些休息。”叮嘱了春柳一番，蒋靖和往外面去，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又道，“七儿，你怎么会跟靖王世子一起回来？还回来的这么晚？” 蒋梅娘回答道，“下午跟姝冰jiejie去顺意斋听书，忘了时辰，出来时天色已晚，姝冰jiejie本来要送我回来，正好碰到靖王世子来找三哥，姝冰jiejie便托靖王世子带上我一起。” 宁祥松跟靖王交情颇好，世子南宫玄跟宁姝冰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她托付世子倒也在情理之中，否则依照世子素日里的性子，绝不可能让女子与自己同行，更勿论同乘一车。 蒋靖和点头，道，“茶楼人多嘴杂，以后还是少去为妙。还有，下回出去别太晚回来，免得惹来闲话。” “是，爹，七儿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