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墙一
骨府门外,世民与建成会合,建成见弟,连慰其功。世民亦泣血仇报半,还需得诛阴世师与骨仪方算得报。 建成不言,命素音奉上孝布,亦亲系于额,与世民一同前往大兴殿。 至大兴殿,阴世师骨仪已被捆缚于殿前,原来代王杨侑得知城破,自己恐难逃毒手。正慌急间,幼妹孝恭公主杨淑仪入内,与他定下丢卒保帅之计。且令左右捆了阴世师与骨仪二人,置于殿前,只说其阻挡义军,当诛之。任凭李氏兄弟发落。 世民一见,大骂二人。且亲手将骨仪刺足百剑至其血rou模糊,方解下额头孝巾,蘸其血,哭祭智云。 建成则命军士,将阴世师双手捆缚,系于马后,然后取剑亲刺马臀,痛马惊奔,阴世师防备不及,被拖于地上,血rou磨糊,最后活活拖死。 阴骨二人死,从军士将阴骨二氏之头颅抛掷于地,血流一片。世民又命将阴骨二人尸首挂于城门前示众。建成追令,阴骨二氏头颅亦需挂于城门,以儆效尤。 殿上,众臣见李氏二子凶厉,股栗欲坠,杨侑年幼,更惊昏而倒。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十六(公元617年12月18日),唐国公遥尊杨广为太上皇,于长安大兴殿内拥立杨侑为帝,改年号义宁。 帝尊李渊为相。封为唐王。一应大小事,均决于唐王李渊。 故妻窦氏,封唐王妃,赐号贵。食邑三万,长女秀宁袭。 长子建成,袭唐王世子,且上令开府治事。 次子世民京兆尹,改封秦国公。 三子元霸,以雁门关之功,追封卫国公。 四子元吉,封齐国公。 五子智云,因以身殉义故,封义国公,后改封楚国公。 婿柴绍,封左羽林卫大将军,掌大内三千羽林卫。 女秀宁,封平阳郡主,赐明秀宫府。另袭母窦氏之食邑。 媳郑氏观音,封世子妃,赐诰命。 媳长孙氏无忧,封一品秦国夫人,赐诰命。 …… 义宁二年三月十日或云十一日夜(即大业十四年,公元618年),宇文化及手缢杨广死,诛隋宗室,立秦王浩为帝,西归。 一代帝王杨广,终殁之。 随之而来的,便是五月间,杨侑的禅让,与李唐王朝的兴立。 李渊于太极殿称帝,号大唐,改元武德。尊窦氏为太穆皇后,并立建成为太子,妻郑氏观音为太子妃;次子世民为秦王,妻长孙氏无忧为秦王妃;三子元霸追封卫王;四子元吉为齐王,又赐前朝孝恭公主杨淑仪为齐王妃;五子智云,追为楚王,谥号哀…… 历史的车轮,静静地向前滚动着,诸事诸人诸物,也在静静地发生着变化。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七月初七。 乞巧节。 秦王府中,上上下下,一片忙乱。 原因无他,刚刚于席间时,王妃长孙氏突然昏倒,秦王惊怒,立时便着人传太医前来询脉。谁知一询之下,竟是喜脉,当下乐得秦王高举爱妻,团团直转。却惊得身旁一众人等浑直冒冷汗。 圣上得知自己又喜获爱孙,大加赞赏,更命太子建成与妃郑氏亲自携了礼来,去慰次媳。 建成得知世民有子,亦是欢欣,入得秦王府后,便是好一番赏赐。又拉了世民去饮酒同庆。席间,那尉迟喝得醉了,竟然坦背以舞,直叫人捧腹。建成虽不喜,然世民却道尉迟稚子心性最是可爱,倒也无妨。 内府,太子妃郑氏亦与弟媳二人相谈甚欢,只是无忧察觉,郑氏似有不豫之色,于是借口要身边人去将自己前日所绣素绢整理好,待太子妃起驾时送与她带走,只留花言在身边侍。 见得屋内只剩下花言与自己贴身婢女二人,太子妃这才潸然泪下道:“meimei,也只有在你这儿,本宫才能说句畅心话儿了。” 无忧大惊,急忙坐起,与她拭泪道:“jiejie这是怎么了?有话但可直言。meimei若能尽绵薄之力,才是福气呢。” 郑氏哭道:“本宫哪里有你这样的好福气,得秦王一世真心相待……” 无忧心下了然:“可是与太子殿下起了些油烟?” “想必meimei也听说了,前些日子,有人为谋个官职,进了一批前朝官女与太子诸王。秦王府里,自是有meimei好**,个个乖巧。便是齐王府上,杨meimei也是管教得当。可本宫……”郑氏哭泣一会儿后,才又道:“可本宫也不知是做了那门子的孽,竟然碰上了一个不受教的。本宫方才教训她几句,太子怜爱她,又将本宫斥责一通……” 看她哭得伤心,无忧一边安慰一边叹道:“这便是大伯的不是了。若说起来,毕竟jiejie是正宫大妻,怎可因为一个前朝女做此事由?jiejie莫哭,且将详细与无忧说来,无忧也好为jiejie分忧。” 于是,郑氏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无忧听。 原来那个前朝女姓张,据说她母亲,与那前朝宣华夫人是同母异父的亲生姐妹,故而此女也是长得风姿动人,非同凡品。本来是被前恭帝(杨侑)看上,欲封其为昭仪的。然国既灭,荣宠自不复存。 其父本为前朝一个堂棣令,连品级也不得的小官儿。现下眼见着李唐日盛,便图谋着能献上爱女,以求个富贵。 谁知,此女一入太子府,便为太子所钟情,有意立其为良娣。太子妃一来不愿此等虎狼女立于己侧分其宠,二来也实在是此女已为前帝所幸,便是要留,也当禀于今上才可行。如今太子这般做为,实在是有私纳前朝女,欺君之嫌。 无忧听后,皱眉道:“jiejie,恕meimei多嘴,此女父女如此,断不可留于太子府中。日后必生祸端。你莫着急,且等呆会儿太子殿下到时,你我姐妹一同好生相劝才是。” 郑氏喜。 不久,太子与世民兄弟,大笑着走入内府来。 无忧当下不等太子妃开口,便主动提起此事,道:“臣妾无礼,日前听闻太子府上新进一张氏前朝女,方才问了太子妃,却言太子妃欲为太子纳其为良娣。可有此事?” 建成一听,目光微讶地扫过郑氏平静的脸色,道:“确有此事。” 无忧闻言,肃容正色,盈盈下跪,行大礼道:“臣妾斗胆,请太子降欲行干内之大不敬罪于太子妃!” 这话一出口,别说是太子与正欲扶起无忧的世民,便是郑氏也惊得不小。 “你……?”郑氏只当无忧出尔反尔,竟要告自己一个专宠擅妒的罪名。气得指着她,浑身打颤。 建成看了眼气得变色的妻子,这才道:“王妃何出此言?” “殿下,臣妾在家时,时常耳闻,但有良妇,当时时谏夫教子,方为正道。尔今这张氏女既为前朝旧女,依例,理当先行造册送至内,经今上亲阅后,方可上奏请纳。 且依礼,前朝旧女,便纳为宫婢,亦不可高于从三品之位。太子府不同王府,便是现下一个小小良娣,实则也自当为我大唐日后贵淑贤德四妃之首,正二品夫人之位。 太子妃此举,看似为太子纳贤立淑,实则陷殿下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大不敬罪! 臣妾虽素与太子妃交好,然身为臣,断不可容此大逆之事!请太子加罪!” 世民闻言,也是尴尬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郑氏一旁站着,终于明白无忧心思。端的是又惊又喜又感激。然碍于太子与秦王在场,只得继续故做愤怒。 建成听完这席话,看着无忧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伸手扶起她来,笑道:“弟妹快起来罢!你初初有孕,地上又这样凉……” 世民闻言,心下微刺,急忙上前一同扶起爱妻,搂在怀里好生察看,她可有些许伤着。 建成看世民与无忧如此恩爱,心下也是百叶俱全,叹道:“可叹本宫不知珍惜贤妻,却还累得弟妹提醒。罢罢,爱妃。” 郑氏受惊若宠地看着建成伸来的手,迟疑不决,半晌才将手掌放置其上,与夫君交握。 建成叹道:“弟妹,你却冤了你嫂嫂了。在府中,她是一力劝本宫不可纳此女的。然而我也是美色迷了心,竟直把这些忘了。也亏得她,在府外亦是一力为本宫维护脸面……爱妃,苦了你了。” 只这一句,郑氏便如遇甘霖,满眼儿的泪珠盈盈。 然无忧目光只在建成与郑氏脸上扫过一遍,便是心下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