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似箭,回首望时已百年十二
“你可定准了?” 一个时辰之后,越王府中,后庭小花园内,越王妃一边儿看着面前的小鱼儿游来游去,一边儿轻问。 “回王妃,是定准了的。那个小侍本便是咱们这边儿出去的,到了纪王府上,更是念着咱们王府的时光,所以才特特地来报了此事的。” 身边小侍女行了一礼,低声道。 越王妃挑一挑眉:“怎么她在那边儿,过得不太好?” “的确是不太如意的。那位纪王妃看着待人温厚,实则却是个吝啬里子。平日里总是苛待下人便罢了,甚至还会要那些小侍们每逢年节都上些进献物去。也真是苦了她了。” 越王妃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不由愕然道:“她不是氏族出身么?郑氏也算是豪门,怎么这一点子的东西,她竟也看得入眼里?” “可不是?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她是个吝啬鬼呢!可偏偏就是没人敢到她面前笑去。没办法,谁叫她究竟是一府主母呢?” 那小侍看来也很是替自己的同伴可怜,说得格外认真。 越王妃只呵了一声,却摇一摇头:“原来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呢!想想也是,论起来是百年的家世了。可这百年的家世,又不独传她一宗,这开枝散叶的,都是消耗费用。想来也早该撑不住了。不怪这一次那位辽东县主嫁入纪王府之后,她便被嫌弃得那般快呢!” “可不是?说起来其实那个辽东县主也不是什么正经儿的大户千金。不过就是因着家中丰厚,当年先帝征东之时,很是出了些力气,这才得了个封的。否则又怎么会这些年来都上不成下不就的,最终与了纪王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 “倒是福气都与了纪王,两位纪王妃,一个坐名,一个有利。他可算是左右逢源了。”点一点头,越王妃才道:“不过也对,不能让她太得意了。要是此番真让她借着这回事办成了,那日后纪王必定对她另眼相看。至那时,只怕辽东县主在纪王府里就不好过日子了。” “王妃看起来,很是喜欢那位辽东县主呢!”那小侍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只想着安稳过日子,炫富耀贵的女人,总比那种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别人的好吧?” 越王妃转过眼波去看她一下,笑笑:“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放入宫中。” 小侍应声而退,只留她一人在水边沉思半晌,时时微笑。 次日晨起。 太极宫中,立政殿内。 后日便是元正日了,例行的大朝会,自是少不得媚娘现身。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倒也算是回得了几分精气神,因此一大早,她便起了床来,看着李治收拾衣衫,准备早朝事宜。 看她一脸清清淡淡的样子,李治倒是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转过头去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半晌才道:“莫不是入了定?这般神思。” 媚娘抬眼看他一下,却只一笑不语。 这一笑让李治打起几分好奇心,转身挥手,示意身边小侍儿们停下来,然后才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只道:“说说罢?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着,呆会儿治郎若是见了旧人,会是怎样表情?” 媚娘勾唇一笑,支颐而卧。 …… 片刻之后。 立政殿里。 自李治带着满心不解离开之后,媚娘又是好好儿睡了一会儿。 而这样的她,在被明和轻轻叫醒,说明了现在太极殿上一番热闹景象的时候,自然是精神很好的。 “这么说来……那位辽东县主……不,应该说是纪王新妃,真的是下准了手了?” “可不是?纪王这回的脸面可是丢大了。这家务事,都闹到朝堂上来了。明和估摸着,那位纪王妃回去之后,怕也是难再得纪王踏入房门一步了。” 明和一边儿坐在虎墩儿(一种小绣凳,高度和如今的儿童小凳差不多高,通常做成π型的中低两边高造型。并且两边多雕为虎头型,多为贵族公卿家里仆役使用)上替她捶着腿,一边含笑道。 媚娘一笑:“也未必。毕竟她也算是跟了纪王这些年。子嗣也不薄。便是看在几个孩子面儿上,他也是要与她好好儿相处的。” “便是如此罢,可一个女子,若失了丈夫的心,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便没有意思了呢?” 媚娘不解,摇头道:“展卷一阅,种花养鸟,多得是可以做的事。何况她还有那些孩子呢!何必非要以夫为天?哪一日若是治郎敢像纪王一样冷落了本宫,那本宫必然也是不会去转身求他的。 这天下间最难移转的,便是人心。所以本宫才会在拥有他心时,倍加珍惜。这样便是将来一朝郎心如铁无转移,本宫也无须多费心思了。” 明和眨眨眼,一时倒也真不知如何接了她的话,好在媚娘也无意让他为难,便转了话头道:“无论如何,这一次越王妃倒是做得聪明——先将纪王妃有意借崔氏之事发难于治郎的事情透与辽东县主,并且让这位本便对与纪王妃二女同侍一夫异常不满的辽东县主相信,纪王妃是打算将此事抹在她身上的……如此一来,那个短视而无知的辽东县主必然首先发难,将纪王妃的妙计全盘打乱。” 明和点头笑道:“可不是?枉那位纪王妃还自以为神算在手,有了崔氏这一招,她的母族在朝上向主上发难,便是不能将主上之前暗中赐婚于刘崔二人的事情揭出来,好歹也会让朝中诸臣起些疑心……却不曾想到,这样的事情,根本便于主上半点无碍的。” 媚娘一笑:“所以才说她心有大志,却胸无点墨。且不论崔氏本便是五姓七望中数得出的旺门,朝中官员为其从属者甚众,这崔氏的事自然也不少人知晓内情,暗中都以为治郎当年那等处置算是顾及崔氏颜面与一生,很是承了治郎这份情。便只说治郎赐婚被贬出宫的旧妃这等事,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心争急着替自己求得一点生路,却没想到如此一来,非但是那位崔氏与她身后的三百崔姓,都与她,还有郑氏一门成了死敌。便是朝中诸臣,无论与那崔氏一门好或不好,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停了一停,媚娘摇头叹道:“这一次也真算是让她看清自己的本事了——她这等的心胸这等的才智,实实在在,做个王府主母倒也还妥当,要掌这后宫凤印——还真是差了好些。” 明和也点头道:“而且这一回,她自以为是要扬眉吐一番气,让纪王心思重新回转一二的。却不曾想这样一来,无形是让纪王又竖了好些强敌……这一盆子脏水原本打算往主上身上泼的。却迎风回洒落了一身的脏……真是自作孽。难怪娘娘昨夜听得越王妃支人传话儿来时,还说不必理会呢!” 媚娘点头,亦轻道:“的确是不必理会。这样的事情,但凡有点儿真见的,都不会做。只能说这位纪王妃,真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角色。不值一提。” 言毕,她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看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