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与君共担四十六
贺兰敏月见李素节说得如此笃定,倒也不好就拂逆了他的意思,只是笑一笑,再不多言。 这样的态度,却叫李素节立时察觉出些不对来:“看来贺兰小娘子却并不赞同本王的话儿?怎么,莫非贺兰小娘子以为,就凭着李忠李孝那两人,能坏本王大事?” “坏自然是坏不了。只是郇王殿下,您未免有些太过小瞧他们了——别个不提,单只说那位梁王殿下,只怕却就是头一个难说不会插手此事的。诚如殿下所言,他对姨母之事,向来上心。” 李素节倒是默然,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便是他有心,那又如何?本王不会给他任何一星半点儿的机会,插手此事。” “郇王殿下要调虎离山?只怕却是难……”贺兰敏月刚刚说了一句,便见李素节诡然一笑:“看来郇王殿下另有妙计……敏月是不是不便相问?” “倒也无妨。”看着她这般模样,李素节倒也爽利,抿唇一笑才道:“本王只是突然想到……既然本王那位好大哥相思成疾,那身为兄弟的,总该怜他心苦,给他些相助才是。” “殿下要动后宫的主意?这……”贺兰敏月皱一皱眉,但看到李素节淡淡的笑意,终究还是把剩下的一句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一点头道:“郇王殿下已有定夺,敏月便不再多问。” 李素节却只淡淡一笑,没有回应她这番避事以示清白的口吻。 次日午后。 长安城中,许王府内。 若放眼天下问一声谁是最安静的人,只怕争议种种。但若问一句,谁是最安静的皇子,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投到这座府邸之中。 事实上许王李孝,也的确是李治诸子,甚至是有唐以来,最安静也是最不喜争执的一个了。 再换一个说法,就是一位容易被人遗忘的皇子。 “在旁人看来,许王殿下是易被人遗忘,可在臣看来,殿下却是这朝中最剔透的一个人了。” 许王府后,小小水轩之内,原本应该在大理寺中审案的狄仁杰,此时却与许王李孝坐在一处,含笑晏晏,饮酒聊天。 李孝一笑,丰润秀雅的面庞带出几份腼色:“狄大人这句话,未免高抬了本王……本王不过是个被人遗忘的皇子,哪里便成了这朝中最剔透的一人?” “若非剔透,不知世间诸般百种,不过匆匆白首。”狄仁杰摇一摇头,谢过了李孝执壶斟酒之恩,又一饮而尽,自己执壶先替李孝满上,看着他饮尽,又满,又饮……如此三番之后,自己才又将面前的酒盅斟满,然后落壶举杯,看着杯中琥珀美酒轻笑道:“朝中之势,大家都看得透,也都看得明白。只是有些看不明白的人,还是在一味地妄取着他根本得不到的东西。这样的事情,原本也没什么对或者不对,但是对许王殿下而言,能不与争,便是最大的自保与剔透。” “父皇的心思,不止本王明白,只怕朝中上下,除去郇杞二位王弟外,没一个不明白的。”终于,李孝摇一摇头,轻轻道:“从弘弟一出生开始……不,不对……” 他又摇一摇头,轻道:“应该说,从母后娘娘她点头应了父皇再次入宫的旨……从那一刻起,这大唐太子也好,大唐天下也罢,注定只会围着母后娘娘与她所出的孩子们转。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只是所有人都不愿信罢了。于是大家都要争一争。元舅公如是,郇杞二位王弟如是,便是韩王叔祖,纪越二位王叔……但凡是姓李的,又有哪一个不想争一争的?便是本王,有些时候也是觉得不甘的—— 倒不是说本王有那个自信,能堪国储之位。本王只是觉得不甘心,为何同样都是父皇的孩子,偏偏父皇便格外偏爱弘弟呢? 所以真讲起来,真正不争的,怕只有两个人。” 他抬眼看着狄仁杰:“弘弟自己不争——立于其位之上,这太子之位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懂得了。在本王看来,他是实足实的明君之材,也是十足十的天赐英储,可是这只是他的才德如此,他愿不愿做这太子,却是两说。 至于另外一个,便是我们那个离储位最近的小弟了。 他,也是不会争的。” 狄仁杰意外地看了一眼李孝少年英俊的小脸,不由扬眉: “许王殿下是说……潞王殿下?可他尚且年幼,如何能想到这一块儿上去?” “狄大人应该知道的。”李孝淡淡一笑: “我们几兄弟之中,最近储位的,其实就是贤弟了。 他年岁尚幼,可前些日zigong宴之上的表现,其智其谋,放眼我们这几兄弟之中,只有当年尚且年幼的弘弟可略胜一筹。其他的人,便是从小儿便足智多谋的杞王弟,怕也是比不起的。 但越是这样的人,离这诸李氏宗嗣人人向往的储位越近,看得越明白,便越是清楚一件事—— 那储位,那身朱袍,那顶太子明冠,对于李氏儿郎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说明着什么。 他是个极聪明的孩子,比起尚且能思虑一番大仁大义,心存天下的弘弟而言,他从小就被母后娘娘与父皇娇养着,只怕再不愿被这华丽的枷锁给套住的。 若真要本王说的话,在贤弟眼里,只怕这太子明冠朱袍,还不及他房中那只新得的雪鹘儿有趣。” 此言一出,二人便是同时摇头失笑。 狄仁杰更是拊掌笑道:“许王殿下说起这雪鹘儿,臣倒是想起一桩趣事来——前些日子那雪狻猊可在宴上大大出了个风头,结果潞王殿下好生不喜,便一个劲儿地喊着要寻了同等的神兽,与兄长的雪狻猊一较高下。这不听到潞王殿下有心相争,许敬宗便急急忙忙地将府上的回纥小国武士召来,费尽了心力寻了这雪鹘儿来奉入宫中以便讨好潞王殿下,顺带还提了个请,想着潞王殿下年幼,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替自己儿子说一说话儿,挣个前程的。结果……” 许王立时明白其意,忍不住摇头叹道:“要不然怎么说贤弟是个极聪慧的呢?知道那许敬宗虽然文才出众,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物,所以便存下了心,要夺他一夺志气,所以就收了只收了,哼哼嗯嗯,就是半点儿不说话儿的。” “不过想来许敬宗也料到这一桩了罢?说到底,也究竟是潞王年幼……” “你们口口声声只说贤弟年幼的,好,且等着瞧罢,多则三月之内,少则月底之前,本王这位小皇弟,总是要给你们一份大惊喜的。” 李孝笑盈盈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向宫中去给媚娘请安时,偶然遇到李贤,他把自己拉到一边儿求托自己办下的事儿…… 便忍不住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 真的……他还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六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