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去往去处去
那校尉一看书凡便知他是个练武之人，朗声问道：“你是何人？青天白日，在屋里做什么？”书凡冷冷地看着那校尉，看着他身后几十个官兵，没有回答。校尉见他不说话，顿时来了脾气，正要发作之时，齐念诚赶忙赶过来，说道：“这是我家侄儿，天生是个哑巴，将军切莫动怒。”说着从袖口抽出一包银子来塞进了校尉的手里。 校尉掂量了一番银子的重量，感觉还算合适，便笑着走了出去，来到思雪的房门前，齐念诚赶忙拦住他们说的：“将军，这是小女的闺房，我看。。。”那没拿到钱的副将不高兴地骂道：“少他妈废话，给我滚开！”齐念诚一时也来了脾气，怒道：“将军，你这是在跟本官说话吗？本官官职不大，但我时常能够见着皇上太子，你敢不敢说出你的姓名来？” 那副将听了此话也畏畏缩缩起来，低声低气地说道：“这。。这本就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办事嘛。。”为首的校尉拿了钱自然要说句好话：“齐大人为人耿直，定不会将皇上要的人私藏在府中，我们呢，也只是例行公事，既然是小姐的闺房，那这样，就由齐大人带着我一个人进去，你看怎么样？” 齐念诚还在犹豫，见拿校尉又露出了不悦之色，便推开了房门。门虚掩着，没有关，一女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墙角，要说是闺房，实在是有些勉强，但基本女儿家用的梳洗用品都还是有的，那校尉也就没有怀疑，看着那女孩儿，校尉问道：“齐小姐？可否转过身来给本官看看？” 思雪没有动，依旧是痴痴地看着墙角，说实话，那校尉也没有见过陆雪到底长什么样，单从一幅半假不假的画像，实在是看不出人的相貌来。思雪不动，那校尉便要上前去瞧个究竟。齐念诚一把拉住校尉的衣襟，轻声说道：“将军不可，说来不幸，我这女儿天生就是个痴呆，小心她发起病来伤着将军。” 那校尉听了这话赶紧朝后退了一步，但又一想，一个小女子又怎能伤得了本将军！于是挺起了胸膛朝着思雪走去，见到思雪的一刻，他相信这是个痴呆，因为她的两眼跟死鱼眼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痴呆，正常人能这样就是哭过三天三夜才会这样。思雪头发有些蓬乱，面容憔悴的很，那校尉叹息了一声，说道：“齐小姐既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在下就告辞了。” 齐念诚这才松了一口气，临走的时候，那校尉瞥了一眼，闺房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本书，一本厚厚的书，一个痴呆怎么会看书呢？而且还是一本非常厚的书，比他一辈子读的书都要厚。校尉心中有了些疑虑，他转身缓步走了上来，齐念诚的心跳的极为厉害，书凡在另一间房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就等着关键时刻冲出来杀光这些人。 那校尉走到桌前，拿起了这本书，书上写着四个大字，他问道：“齐大人，你家女儿真是痴呆？”齐念诚赶紧说道：“千真万确！”校尉又问道：“痴呆也能看懂书？”齐念诚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但当他看到校尉拿着的那本书的名字是倒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这校尉不识字！ 随即灵机一动地说道：“这哪里是书，我平生学医，所以医书很多，小女虽是痴呆却常常拿我的医书玩乐，我只好弄了本厚厚的书给她把玩，她却视为珍宝一样，其实这书里写的东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罢了。” 校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呆坐在一旁的思雪，正要放下书的时候，哪知思雪转过身来一把抢过这本书，激动地说道：“这是我的书，这是我爹的书。”吓得校尉赶紧跳到了一边，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此时书凡手里的剑也已经握的很紧，齐念诚也吓了一跳，冷汗直流。他赶紧打马虎眼说道：“将军快走，小女又要发病了。” 校尉听了赶紧往外跑，嘴里还嘟囔着：“这什么事儿啊！”校尉出来立马吩咐道：“此处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弟兄们，走吧！”齐念诚赶紧送着他们离开了齐府，临走时，那校尉还意犹未尽地跟副官们说道：“这齐御医真是不幸啊，侄儿是个哑巴，女儿是个傻瓜，哎！” 副将听了这话，心里便多了几分疑虑，不过校尉既然要撤，他也就没有太在意。 齐念诚送走了那帮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书凡房中，说道：“看来这几日你们是走不了了，等风声过了再说吧，我家有个地窖，就在假山里面，平常是没有人去的，极为隐蔽，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就带着她躲进地窖去！” 书凡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个世上坏人很多，但好人更多，书凡杀过许多人，那时候他不知道****，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除了防备，其实也有很多真情。思雪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当晚，书凡来到思雪房中，将一个锦囊放在思雪跟前，说道：“这是舅舅留给你的，他本以为自己出不来了，就提前交给了齐大人，你看看吧！”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书凡还是第一次。 思雪转过身来，打开了锦囊，那十六个字犹如春风一般感动着思雪，思雪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哭的很凄惨，就连书凡眼中都有了几分泪光。思雪吃了很多饭，比她平常一天吃的都要多，她知道父亲给她的嘱托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她不想辜负父亲。 第二次带队来搜查的是之前那个副官，他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齐念诚早有准备，他知道还会有人过来，所以早就将思雪跟书凡藏到了地窖，那副官大怒道：“齐大人！我听说你无儿无女，那天那个女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念诚一听此言，便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心想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了，倒不如鱼死网破。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医，猛地抽出那副将的配剑便要给他一剑，却被这副将一把拎住了胸口，一脚踹翻在地。哪副将怒吼道：“搜！给我搜！”齐念诚还想挣扎地站起来，副将的大脚已经踩在了他的胸口，犹如一把火在胸口燃烧一般，他简直透不过气来，一股汹涌的热血便已经上涌。 副将见齐念诚奄奄一息，又搜不到人，便朗声问道：“老东西，圣上的旨意你都敢违抗，现在说出那女子的下落还不晚，否则。。”齐念诚拼尽全力地吐了那副将一口口水，那副将恼羞成怒，又想到皇上格杀勿论的圣旨，顿时血脉上涌，拽起齐念诚便是一剑，这一剑直勾勾刺入了齐念诚的喉头，没有叫喊声，没有害怕声，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甚至比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要勇敢，都要血性。 齐念诚死了，那帮官兵封了齐府，匆匆离去，书凡跟思雪出来时，已经是约定好的三天后的月夜。月夜，月很圆，圆月是相聚的意思，但齐府却人事凋零，一片萧条。书凡将齐念诚的尸首好好安葬后，后院的小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三长一短，这是他们的暗号，一个车夫模样的中南男子出现在了齐府后院，他看了一眼齐念城的墓，没有过多的伤感，淡淡的说：“走吧，都准备好了。” 金陵城很大，大的要找一个人几乎跟大海捞针一般，金陵城也很小，小到你只会留恋其中一两处地方。思雪想临走前再去一趟佟府，但被车夫拒绝了，他说道：“佟老爷子的尸首已经被齐大人运回了老家，这才招致朝廷的怀疑，齐大人的死他是早有预料的了。” 思雪不禁有些动容，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仅仅因为对父亲的一个承诺，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自己，月很圆，月也会缺。书凡抱紧了思雪，深情地安慰着她。思雪也不拒绝，一把扑进了书凡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久违的温暖，好久没有这样安详地睡上一觉了，纵然这样的安详是用父亲和齐大人的命换来的。 城边，风声，城边很荒凉，风声很大，一个人影站在黑暗处等待着。这是他们约定的地方，车夫只能送到这里，下一程，便由这个黑影为之效劳。车来了，黑影不动，车走了，黑影也走了。两人交接的天衣无缝，除了书凡外，这世上很少会有人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前一个车夫赶车很急促，后一个车夫，赶车则显得格外悠闲，悠闲，代表着安全。书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城，出了这个伤心之地。看着怀中熟睡着的思雪，书凡笑了，他笑的格外开心，这辈子没有过的开心。 书凡问道：“先生，我们这是往哪儿去？”那车夫笑了笑说道：“往去的地方去！”这是禅宗的一句俳句，但已经不再重要，有思雪陪在身边，去到哪儿岂不是都一样吗？他将思雪抱得更紧，就像抱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