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疯狂的痛
在大娘的身后丈许左右,不知何时突兀出现了一名老者,一名衣着朴素、身形佝偻、脸色蜡黄的老者。 这老者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气势,仿佛一尊石像般融入天地之中,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老者是如何出现,何时出现的。 此刻的濮阳宏终于皱起了眉头,脸上现出nongnong的凝重神色,盯着老者道:“你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显然,就连他也没看清楚这老者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就像凭空冒了出来。 老者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你不需要知道。” 濮阳宏又道:“那你来干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脸上松垮的皮肤又多了几道深深皱纹,淡淡道:“原本,只是打算来看看热闹,不过,一位普通的父亲让我改变了主意。” 濮阳宏眉头皱得更紧,面对这样一位没有灵力、没有气势的枯槁老者,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惴惴不安,仿佛这老者出现之后,一切都变得无法掌控了,即便有纪欣这么一张分量极重的底牌也无法保护他的周全。 濮阳宏今天第一次感觉到惶恐,看着老者,冷冷道:“那又如何?” 老者古井无波道:“老夫已经几十年没有亲自出手杀人了,你们三个小儿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濮阳宏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地紧张,一抬手,将剑也架在了纪欣的脖子上,道:“你是七协宗的人吗?你敢动,我立刻杀了她,这样的弟子你们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吧。” 老者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而下一刻,诡异的情景出现了。 他佝偻的身躯缓缓地挺直,伴随着骨骼的脆响,他的身形在变高,他脸上的皱纹也在减少。 晴朗的空中极其诡异地发出“咔嚓”一声响,一道细小闪电自老者的头顶径直劈下,打乱了他满头银丝,却不见他有任何伤损。 周围的空气中猛地形成一阵旋风,带起许多枯叶和杂草,刮得人脸生疼。 另一边,一名神海期修者一紧张,下意识地将手中剑向纪欣的脖子上抹去,可他惊异地发现,手中剑丝毫未动,确切地说是完全无法移动分毫。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三颗人头诡异地同时飞了起来,就那么凭空飞了起来,三具尸体几乎同时“扑通”摔倒在地,鲜血喷涌。 纪欣被喷了一身一脸的鲜血,吓得尖叫了一声。 而最最诡异的是,她和曲晨两人脖子旁的三柄剑却依然停留在半空,仿佛被神仙用了仙法定住。 所有人都仿佛石化,包括目羽峰在内。 那老者伸手拢了拢变得杂乱的头发,身体重新恢复佝偻,身形一闪,诡异地从原地消失不见了,仿佛自始至终都从未出现过。 “嘡啷啷”声响,三柄剑掉落在地,声音不大却仿佛将所有人的一场梦境打碎。 目羽峰冲上前去,一把挣开目羽蛮的束缚,抱住他瘫倒的身体。 伸手在他鼻下一探,目羽蛮早已经没有了鼻息。 目羽峰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两行泪不停滚落,身体瑟瑟发抖,痛哭失声。 大娘腹部的小剑已经被她拔掉,鲜血不停流着,可她仿若未觉,静静地走到目羽蛮身边,跪倒在地,将有些臃肿的身体贴在目羽蛮身上,感觉着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暖,泪水无声地流着。 目羽峰的几个兄弟姐妹也围了过来,嚎啕痛苦,所有的族人都静静地围了过来。 纪欣和曲晨依然被绑在树上,此时没有人来解开他们身上的绑缚,可他们看着目羽峰扭曲的脸,眼泪也不由落下了脸颊。 一片悲哀之中,一个大汉从目羽峰身边站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将目羽蛮的尸体抱了起来,冷冷看着目羽峰道:“是你引来了灾难,是你害死了父亲,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话之人竟然是目羽峰的大哥。 目羽峰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是你引来了灾难,是你害死了父亲!”这声音就像连绵的春雷在他耳中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发出哽咽的声音。 他很想抱着父亲的尸体,永远地抱着,直到自己也化作一堆枯骨,可他不能,他不敢,他没脸这么做。 曲晨被族人们解了下来,来到目羽峰身边“扑通”一声跪下,只是静静地跪着,不发一语。 族人们纷纷离开了这里,父亲去了,大娘无声地走了,兄弟姐妹们也走了。 目羽峰突然觉得好孤独,仿佛所有的温暖都瞬间离自己而去,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阴冷,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朦朦胧胧中,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儿,别太难过了,这件事并不怪你。” 目羽峰似乎又看到了目羽蛮,看到了他魁梧的身体,看到了他憨傻的笑容,他猛地抱住那人的双腿,哭喊着,大叫着:“爹…爹……” 那人却缓缓道:“我想,你爹是不会怪你的。你先走吧,多过些时日再回来,别忘了,你身上永远流着目羽族的血。” 目羽峰猛地抬头,仔细一看,此人身形并不算魁梧,脸上也没有那笑容,只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 他是族中的大长老,也就是自己小时候的那位四长老。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向部落走去。 众人走后,从旁边林中走出两人,正是启明泽和果温乔。 刚才发生的情况他们已经通过神识察觉到,只是,开始时想过来拦住目羽峰却没来得及,后来,神秘老者出现,他们俩也被惊呆了,事情解决后两人只是静静地待在林中,没有现身。 果温乔走过来,解开了纪欣身上的捆缚。 启明泽看着目羽峰轻声劝慰道:“走吧,先跟师父回去,有些事发生了便无法挽回,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目羽峰抬起扭曲的脸,满脸的泪水,看了看启明泽,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了濮阳宏的尸体。 他腾的一下跃起,双眼血红地扑到濮阳宏的尸体上,一拳打在尸体的胸口。 随着“咔嚓”一声响,尸体的胸骨被打碎,整个凹陷了下去,没了脑袋的脖颈处猛地喷出一股血浆和破碎的内脏。 他抓住尸体的胳膊,一用力生生撕扯了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将那胳膊抬起来,放在嘴里撕咬,没几下,濮阳宏的尸体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周围血污一片。 目羽峰的身上甚至脸上、嘴里也全是血,生生将一块鲜红的血rou吞了下去,看起来完全像个凶残的野兽,像个嗜血的魔鬼,可这个魔鬼的眼中却全是泪水。 一旁的纪欣看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她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如此恐怖恶心的场面,可她还是猛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目羽峰,哭喊着:“你别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声音凄婉哀伤。 启明泽和果温乔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果温乔过去拉开了纪欣,启明泽如钢钳一般的一双大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徒弟。 目羽峰双眼血红地盯着濮阳宏的残尸,拼命挣扎着,恨不得将他的rou全都吞了才肯罢休。 他的力量越来越大,身周渐渐透出一股阴冷暴虐的气息,一股黑气正缓缓而出,将其笼罩。 那是魔气,他发狂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启明泽见势不妙,猛地一记手刀打在他后脑,将其打晕了过去并将他提起,夹在腋下,然后御剑而起,向七协宗方向飞去。 一大片血污与碎尸当中,只留下曲晨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那里,久久不起。 回到七协宗之后,目羽峰立刻被关了起来。 七星塔地下一间禁制重重的密室中,目羽峰盘膝而坐,脸色发黑,嘴唇发紫,眉头紧皱,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 密室之外,启明泽、果温乔还有纪欣正透过朦胧的禁制光幕看着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 现在的目羽峰似乎意识已经被一些东西完全占据,仿佛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他本能地保持着坐着的姿势,身周一阵阵黑气吞吐。 他的心中、他的脑海中不知道正进行着怎样的痛苦挣扎。 果温乔叹了口气道:“哎!老夫记得,二十年前与魔修的一场对峙中,这孩子曾被抓了去,在魔修那里待了很长时间。 多年后,他自己回来,说是被迫修炼了魔气,不过他已经找到了掩饰的方法并可以控制。 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却想不到他的魔气修为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启明泽也语气沉重道:“看来不太妙啊,他似乎过于激动,仇恨与自责使他再无法控制体内的魔气,或者说,他已经不想再控制。 这样下去,我怕他反倒会被魔气控制,一发而不可收拾啊。” 此时的目羽峰笼罩在黑气之中,脸色黑紫,甚至两条眉毛都微微向上翘起,加上他脸上、嘴上、身上的血迹,看起来充满了凶戾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