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啸明在线阅读 - 第十九章 扎木图的大杨弓

第十九章 扎木图的大杨弓

    采芳楼从来都不缺看热闹的人,虽然刚刚被燕娘那么一吓,跑出去一部分,但留下来的人还是大有人在。镇南王虽然权柄极重,但也并不能说是一手遮天,堂堂镇南王世子被人当场打脸,这可比看花魁有意思的多了。

    人群的吵闹声让扎木图更加窝火,伸手指着上官云,怒道:“你说什么?”

    慕容正适时站出来说道:“小王爷还请息怒,小弟年幼无知冲撞的小王爷,还请小王爷见谅!”

    众人看着上官云的个头,这还小?

    你这厮,煽风点火啊!

    扎木图自然知道这是慕容正的推脱之词,刚要发作,却忽然想起什么,换了一副笑盈盈的面孔说道:“小王堂堂皇亲国戚,天潢贵胄,怎么会和你们这些泥腿子一般见识?渺渺呢?今天是来给她赎身的!”

    慕容正对眼前的扎木图又高看了几分,这个人虽然气量狭窄行事骄狂,但是还是有几分隐忍。于是说道:“小王爷来的可真不凑巧,刚刚舍弟正打算给有渺渺姑娘赎身呢!”

    上官云眼珠子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慕容正,想不到他这么快就黑了自己一把。回头又看了看南际云,南际云小声说道:“跟你学的!”

    扎木图哼哼了两声:“小王好歹在大都也是有些面子的,你们两个江南来的商人,也敢跟小王抢?”

    慕容正说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小王爷不妨一块进去坐坐,好好商量商量。”

    扎木图盯着慕容正,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来之前,他的父亲镇南王伯颜特穆尔就和他交代过,在公众面前和张士诚的人产生一点冲突,这样可以洗脱和张士诚勾结的嫌疑。往常的时候都是张士诚的人主动得罪自己,自己找上门,然后他们赔罪道歉,私下里再商量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这兄弟二人似乎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难不成现在张士诚翅膀硬了,竟敢公然和父亲叫板,想到前几天他们往府上送了拜帖,他以为如同往常一样,很好说话,想不到一见面竟是如此这般令人气恼。

    不过,正事要紧。

    “好,小王就看你们有什么话说?”

    扎木图随二人上了楼,进了水云轩,手下的护卫和南际云等人则站在门外等候。

    “小王爷请坐!”慕容正指了指客位,然后对周围不知所措的乐女和渺渺说道:“接着奏乐吧,渺渺姑娘也接着舞吧。”

    渺渺看了看扎木图,又看了看慕容正,思索了一下,转身对那些乐女们说了些什么,继续开始舞乐声歌。

    上官云没等扎木图落座直接坐在一旁。扎木图暗自不爽,这小子明显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们这次来大都做什么?”扎木图坐下来,漫不经意的问道:“之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张士诚每次派人来都会提前联络,这一次怎么没有半点风声?”

    慕容正知道扎木图这是在怀疑自己二人的身份,于是给扎木图倒了一杯酒:“实不相瞒,此次来大都主要的目的有两个,这两个目的都离不开王爷的帮助,其中一个便是能借王爷的手使云州王失势……不过根据这两天得到的消息,似乎王爷已经做到了!在下好生佩服。”

    先拍个马屁,让你放松警惕!

    果然,扎木图脸上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笑意,很快便隐了下去。说道:“家父历来深受陛下宠信,至于在朝堂之上和云州王政见不和,这也是属于我们的事,和你们没有多大关系。”

    “小王爷说的是。”慕容正说道:“王爷在朝廷上翻云覆雨,在下没有尽到绵薄之力,心里有愧,故而想送小王爷一笔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

    “自然是那种既能让王爷得到好处,也能让我们得到实惠的买卖,这个,叫做双赢!”

    扎木图暼了一眼慕容正说道:“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小王,张士诚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既然把你们派到大都来,肯定有非常机密的事情要做,云州王现在已经失势,不过他到底是陛下的堂兄,陛下也不会将他……你们不会是来杀他的吧?”

    上官云眼皮一翻,看了一眼扎木图便低头继续喝酒。

    扎木图心里暗笑,让自己猜中了。

    慕容正说道:“小王爷说的哪里的话,前两天你们皇帝不是才下旨,在元宵节过后,让你到云州王府下聘,说来云州王可是你未来的老丈人啊。”

    扎木图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有些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儿就行!”

    “在下明白了!”慕容正轻轻的瞄了瞄扎木图说道:“小王爷难道真的对那笔买卖不感兴趣吗?”

    扎木图道:“不是小王低估你们,你们能做多大的买卖让小王动心?”

    上官云随手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也就一百万贯!”

    扎木图手一抖,酒杯中的酒差点洒在身上。一百万贯!那可相当于朝廷去年的税收总和!要说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买卖?”

    慕容正和上官云故意对望了一眼,在扎木图眼里,这两个人似乎要表达出一种鱼儿上钩的意思。

    “小王爷也知道当下的局势如何!慕容正说道:“眼下朱元璋正在对陈友谅残余势力用兵,黄河北岸又有朝廷兵马,所以东部防线相对薄弱一些,我们王爷打算趁此机会倾尽全力给他致命一击!”

    扎木图听明白了:“军备?”

    “正是!”慕容正又给扎木图倒了一杯酒:“只要能装备十万大军,我军征伐朱元璋,便胜券在握!”

    “十万大军的军备?你说的倒轻巧!”扎木图说道:“且不说如此数量之巨,你觉得正常情况下,我凭什么给你们?”

    慕容正笑了:“如果在往年确实不会,可是今年的大不相同了!”

    扎木图看着慕容正:“什么意思?”

    慕容正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说道:“你们朝廷已经开始向商户征收今年秋天的赋税,说明国库里面穷的可以跑耗子,如果这个时候镇南王可以替朝廷带来一百万贯的赋税,到那个时候恐怕不仅仅是位至人臣,而是简在帝心了。”

    “你能做得了这样的主?”

    “当然做不了,不过价值一百万贯的粮草我们王爷已经准备妥当,只要十万大军的装备送到,立刻顺江北上!”

    粮草?扎木图心动了。在这个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有粮草值钱,这些粮草运到大都,带来的价值恐怕不止一百万贯!现在,整个北方都在缺粮!

    慕容正说道:“小王爷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回去问问镇南王。”

    扎木图深吸一口气:“即便是我父王也不可能做主,将十万大军的装备运到南方。你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慕容正又笑了,看了看上官云,上官云慢条斯理的说道:“恐怕小王爷也知道我去了丞相府上了吧!”

    扎木图当然知道上官云去过搠思监的府上,但是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现在一听,也不由得一震,难道搠思监也参与了这件事?

    也是,财帛动人心,权势更动人心!

    慕容正见他不说话,便说道:“小王爷可以回去和镇南王好好商量商量,一旦这笔买卖做成对于我们来说是完全双赢的,您说是吧?”

    扎木图沉默了好一会儿,搠思监虽然和自己父亲在政见上没什么分歧,可是在这么大的利益上,也绝对没有分给他一部分的道理,再次把酒杯端起一口喝干,然后瞪着上官云,大声吼道:“小王要为渺渺赎身!”

    慕容正微微一笑,扎木图答应了!

    为渺渺赎身的争端只不过是个噱头而已,双方会面已经完成,事情已经谈妥,这个时候就不用多生枝节了。

    上官云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渺渺,突然一脚踏在凳子上:“想得美!老子先看上的!”

    慕容正暗叹一口气,就知道上官云会这么说。

    扎木图也愣住了,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两个人应该主动退让,自己花点钱给这个叫渺渺的花魁赎身,然后回去跟父亲商量,这事儿就算完了。这个姓云的怎么这么蠢?想干什么?

    看着上官云那幅表情,扎木图也来气了,买卖谈成了,接下来就该解决面子的问题了。

    “你想怎么样?”

    “咱们比一比,谁赢了算谁的!”

    扎木图不会反对,原本这个渺渺,只不过是长得漂亮些,带回府中也不过是做个侍妾,跟自己府中漂亮女子多的是,不在乎一个两个,不过,如果能教训一下这个姓云的家伙,也好出出心中的恶气。

    “谁怕谁!”

    一般人眼中,这两个人,一个是王府世子,另一个是江南富商,为了争夺一个花魁而约定比赛,这是一个非常俗套的形式。

    不过这种俗套的比赛非常吸引人!

    很快,采芳楼上下看热闹的都围了过来。

    “哎呀,二位何必呢?”燕娘赶紧出来圆场:“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不行!”上官云和扎木图异口同声。

    燕娘想了想,说道:“我家渺渺姑娘有福,能被二位贵客看重原本是件喜事,不曾想两位贵客会如此争夺,咱们这儿不兴那种打打杀杀的比赛,不如文雅一点如何?”

    扎木图瞪着上官云:“比什么?”

    “文雅一点,咱们比投壶吧!”

    扎木图冷笑了一下,投壶和射箭一样都需要掌握力道和精准,而这两项自己都不缺,况且常年混迹于青楼妓馆,投壶这种小把戏自己熟的很。

    “我先来!”

    上官云眼珠子一瞪:“凭什么?”

    扎木图深吸一口气,想着上官云这样骄狂肯定也厉害不到哪儿去,让他先来又何妨一会儿,如果自己赢了出丑的是他又不是自己,想到这儿扎木图冷笑了一声:“随你!”

    投壶是一项文雅的运动,需要站在几步开外将去掉箭头的箭支精准的扔到一个窄口的瓶中,非常考验力量与精准,其实在喝多了酒之后,玩起来更有意思。

    上官云伸手拿了五支箭,然后走到七步开外站下,冲渺渺笑道:“渺渺姑娘,今天我要是赢了,我给你写支曲子,好好唱给我听!”

    渺渺脸一红,低下了头。

    扎木图一看上官云这个距离,不由得也是有些发愣,一般投壶五步就算是远距离了,站到七步外能投的进去吗?

    上官云手里拎着一只箭,随手拿起来瞄了几下,就那么轻轻一扔,叮咚一声,那只箭落到瓶口之中。

    扎木图脸色变了,上当了!

    咚!又一支!

    紧接着第三支,第四支,一下一下的都落到瓶口之中,上官云拿着最后一支箭看这扎木图,嘴角挤出一丝嘲弄,看都没看,便将手中的箭扔出去。

    咚!又进了!

    扎木图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小王爷请吧!”

    扎木图咬着牙,脸上的肌rou抽动着,良久说道:“这一把你赢了,不过第二把,我来选比什么?”

    “好吧!”

    扎木图说道:“既然你刚刚说我射箭的本事还比不过你们家的一个下人,那就把你们家的下人叫出来和我比一比!”

    上官云扯着嘴角,扬起一个笑脸,扭头大喊一声:“小南子!”

    那种气势,颇有一种关门放狗的感觉。只是南际云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别扭。

    南际云慢慢走上前来。

    扎木图眼睛慢慢眯起来,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南际云双臂修长有力,目光敏锐,再加上虎口处和指尖处的老茧,扎木图一眼就能断定这个人是个射箭的高手!

    只是这样一个高手,为何不去博个出身,反而屈居人下,当个下人?

    南际云抬起手,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小王爷,请赐教!”

    扎木图从南际云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不平凡的气势,料定这个下人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对付,于是大喝一声:“拿我的大杨弓来!”

    大杨弓?南际云脖子一伸,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