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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八,百年一梦

    平日里未能满足的欲求、压抑着的渴望、不愿承认的另一面、自认为早已遗忘的记忆......这些被舍弃的碎屑没有消散,而是不断落下并积累,一点一点的堆积成山,编织成梦。

    没错,所谓的梦,就是那些被抛弃的事物的挣扎。

    但梦终究只是梦,无论如何挣扎,最后还是要醒来。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在成为梦的那一刻,便注定要被明日所燃尽。

    蛇喰荒那妓经常做梦。

    如同诅咒一般数百年如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梦。重复着儿时被虚所袭击,同伴尽数被吞噬,而自己也被吃掉了大半的身体的场景的梦。

    儿时的玩伴的模样早就想不起来了,曾经令她无比恐惧的虚的姿态已经忘记了。甚至那时的痛苦,那时的恐惧也回忆不起来了。

    唯有那个人,披着绮丽羽织的那个人,随手斩杀了虚的那个人,夸赞她的头发非常美丽的那个人,撕下自己魂魄来救助她的那个人,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说晚安的那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容貌愈发清晰。

    被本应抛弃的事物深深的纠缠着,对此,她甘之如饴。

    而这一次,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本应展露出笑颜向他倾诉这数百年来所积蓄的思念、本应以温婉的姿态向他感谢当初的救命之恩。

    但是,当她真正的再一次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之后,曾在心中排演了无数次的计划便被一种深刻而激烈的情感尽数冲毁。

    啊——想要夺走他的一切。

    啊——想要占有他的一切。

    啊——想要摧毁他的一切。

    汹涌而纯粹的杀意在那一刻完全支配了她的行动,而后向他挥出了剑。

    不过也好,能够死在他的手中,将这条命交还于他......倒也是不错的结局呢......

    [只是...直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

    意识,上浮。

    “......”

    零星的水珠滴落声流入耳中,蛇喰荒那妓睁开双眼,所见到的是素白色的吊棚。肌肤传来了被子的触感,现在她大抵是没有穿衣服的。她有些艰涩的转过头,能看到坐在廊道里喝茶的身影。

    不过颇为神奇的是,此刻她的心中格外的平静,仿佛之前涌出的杀意都只是幻觉一般。

    “啊,你醒了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非道院弥彻站起身走回房间里,在蛇喰荒那妓的身边坐了下来。

    “那么,许久未见了,头发很漂亮的小姐。我是护庭十四队十四番队队长,非道院弥彻。”

    弥彻的脸上带着令荒那妓琢磨不透的笑意,这样自我介绍着。不过,时隔这么多年,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头发很漂亮这一点确实让荒那妓十分欣喜。

    “我的名字是荒那妓,蛇喰荒那妓,难道现在已经忘记了吗?”

    出于某种期待,她把自己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然后紧紧地盯着弥彻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些许她所期望的信息————比如恍然大悟之类的,毕竟,这个令她颇为自得的名字是从弥彻这里得到的。

    “荒那妓...吗?还真是蛮有品位的名字呢,真不愧是我~”

    虽然看出了荒那妓眼中的期待,但弥彻并没有向荒那妓挑明的打算,毕竟坏心眼的队长大人其实还挺喜欢欺负人的————而且他本能的感觉,今后很少有机会看到她像今天这样的表情了。

    “嘛,自我介绍环节姑且就到这里吧。蛇喰小姐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突然袭击我吗?击死神的罪责可是很重的,如果答案不能说服我的话,恐怕会发生一些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哦。”

    “——哈。比如呢?脱光袭击你的女刺客的衣服吗?”

    ‘就这么轻飘飘的把这几百年的时间揭过去了吗?’

    令荒那妓感到惊讶的是,这样的思绪只在自己的脑海中停留了片刻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本以为自己会更加介意弥彻对她的印象的。

    不过...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弥彻能够说出‘许久未见’就已经很让她欣喜了。毕竟,当年他们实际上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虽然一直能够感受到魂魄的躁动,但无论是怎样激烈的高鸣都比不上面前这个男人那听起来轻飘飘的话语要来的沉重。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荒那妓略带挑衅的冲着弥彻挑了挑眉。

    “有何不可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现在是我的俘虏诶。”

    弥彻饶有兴致的侧卧在荒那妓身边,随手在她的腰间的伤口弹了一下,引得她一阵痛呼。

    先前他造成的伤势可没有这么容易愈合————虽然以弥彻对回道的造诣,这种伤还是能够解决的。但,没必要不是吗?

    本能的想要挥拳砸在弥彻的脸上的蛇喰荒那妓在被褥里颤动了一下,然后满脸的懊恼——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现在动弹不得,还是因为发现了常年享受厮杀的她的身体已经做不出预想中那些矜持典雅的姿态了。

    “真遗憾呢蛇喰小姐,特制的麻药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失效,现在你应该是动不了的~”

    “......那你手腕上的是什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我的头发吧。”

    歪着头思考用嘴咬过去的可行性的荒那妓四处打量着弥彻的上半身,忽然间发现他撑着头的右手手腕上挂着一条绯红色的手链,不由得有些恼怒。

    “哦呀哦呀~被发现了呢~因为你的头发很漂亮,所以趁着你昏迷的时候剪下来的——放心,我有帮你好好的再生哦~”

    如同挑衅一般的在荒那妓眼前晃了晃手腕,弥彻在她一口咬上来之前缩回了手。

    “看,编得还不错吧?唔...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呢。把你头发的所有权交给我,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如何?”

    弥彻眯着眼伏下身,在荒那妓的耳边如此说道。他伸手在荒那妓的腰间划动着,即便是隔着被子,她依旧能感觉到弥彻手指的存在。细微的痛楚混杂着瘙痒感,让她的脸色愈发微妙。

    “我拒绝,身体一部分的所有权什么的听起来太下流了。”

    “恐怕不行哦,我现在可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可爱的俘虏小姐。”

    最后在荒那妓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后,弥彻心满意足的站起身。

    “或者,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再找我来夺回去也可以哦~”

    .........

    “唔,情况有点复杂呢。”

    回到庭院中的弥彻有些苦恼的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与十四番队其他受到弥彻救助的人不同,蛇喰荒那妓所持有的弥彻的魂魄的数量过于巨大了。如果要做对比的话,大概就是指甲碎屑与眼珠的区别。

    而按照比例来说的话,荒那妓的魂魄之中有六成以上是来自弥彻的赠与。由此也可以推断出,当时蛇喰荒那妓受到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可以说,蛇喰荒那妓基本可以视为是非道院弥彻的分身之类的存在。也正因如此,弥彻当初才会把荒那妓留在流魂街之中。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恐怕荒那妓早就被那大半的魂魄‘回归本体的冲动’刺激成白痴了。即便是给了数百年的时间进行适应,先前荒那妓也依旧被那回归欲望激发出的杀意所支配了。

    “那种事其实无所谓吧,她只不过是因为突然加深了联系而无法适应罢了。你们找时间多‘亲近’一下不就好了。”

    那阵暴雨早已停下,斑驳的云层随风飘动,云后尚未盈满的月轮投下忽明忽暗的光。

    双镜坐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回应着打磨着指甲。

    很显然,他口中的‘亲近’并非洋溢着情爱意味的那种类型,而是更加激烈,充满血腥味的那一种。

    “嘛,说的也是。”

    “所以啊,尽快解决她的问题吧。我去看看八千流和秋子那边的进展咯。”

    双镜冲着弥彻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

    说到底,所谓的‘双镜’指的其实是他与弥彻两者。

    作为灵王的碎片,映照世界的镜子,非道院弥彻。

    作为弥彻的倒影,映照自身的镜子,双镜。

    囊括了三界,代替灵王记录这世上所有‘美’的机构,这就是最初的镜。而非道院弥彻,则是在这长久的岁月之中,由堆砌在镜之中的资讯塑造出的化身。

    就此而言,弥彻与双镜的思维、想法、行动...一切都没有区别。甚至到了现在,究竟是‘掌握着镜的人’是主导,还是‘倒映出人的镜’是本体都很难说了

    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这大抵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可别说些讨人厌的话,惹得八千流生气哦。”

    面对双镜毫不留情的吐槽,弥彻抬手接住一滴山茶树叶上滴落的雨水,笑得格外明朗。

    .........

    当弥彻回到房间时,正看到荒那妓挣扎着撑起了身子。

    单薄的被子已然从她的身上滑落,饱经锻炼,有着矫健曲线的胴体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弥彻的眼前。弥彻注意到,似乎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荒那妓那小麦色的皮肤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哈啊...真是低估了你呢,明明都故意没有完全治好你的伤,居然还这么有精神吗?”

    弥彻随手关上了障子,有些意外的摇了摇头。

    “嗬——区区这种程度的伤而已——”

    面对弥彻的感叹,其实已经相当吃力的荒那妓却依旧在嘴硬,然后弥彻就毫不犹豫的在她坚实的小腹上拍了一下。

    那贯穿了她身躯的巨大伤口传来的痛楚彻底驱散了强撑起来的气力,荒那妓一下子瘫倒在弥彻怀里。

    “吼~区区这种程度的伤啊~”

    “唔...你这家伙......”

    “缚道之四,这绳。”

    无视了荒那妓的反抗,弥彻用一床新的被子把她卷了起来,然后随手弹出两条光索,把这条‘惠方卷’绑得严严实实。

    “好了,跟我去吃宵夜吧~”

    弥彻脸上带着恶作剧成功的愉快笑容,拎着‘惠方卷’走向食堂。

    虽说这个时候食堂应该已经没有做好的食物了,但弥彻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放开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啊!!!”

    至于荒那妓?那自然是不可能老实下来的。被弥彻拎在手中的她在半空中扭来扭去,活像一条毛虫。

    “啊哈......同归于尽啊......队长那边玩得真大诶,居然这就到了殉情的环节了吗?”

    刚把喝醉的妻子送回房间,打算在院子里透透气的天楼神晃听着荒那妓那飘荡在队舍上空的嚎叫,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跳到房顶,双手搭在额前作棚装,看向声音的来处。

    “哦呀哦呀,居然是这种玩法——哦!”

    “白雷——”

    以瞬步腾挪到神晃身后,弥彻一发雷电便射到了神晃的腰间。

    “很吓人的啊队长!”

    “活该啊你。怎么不去陪歌仙,还在这里看起我的热闹了?”

    随手把被绑成毛虫,连嘴也被堵上了的荒那妓扔到一旁,弥彻走到神晃旁边坐了下来。至于刚才被白雷击中的神晃有没有受伤?姑且不谈副队长一级的死神被十号往下的鬼道击伤的可能性有多低,单论神晃的特殊体质就足以让他免疫绝大多数鬼道了。

    过去闲得无聊的弥彻与神晃曾经测试过,以神晃的体质甚至能够在硬抗八十号以上的完全咏唱破道后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战力————当然,事后还是得在四番队躺上几天。那一次他们两个被卯之花烈骂的非常惨。

    “歌仙她喝醉了,我刚把她送回房间里。”

    听到弥彻的问题,神晃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啊?喝醉了?你到底干了什么?我印象里歌仙可是从不喝酒的啊?”

    而神晃的回答令弥彻更加的疑惑了。整个十四番队谁不知道天楼歌仙烟酒不沾,跟他天楼神晃完全相反。

    “等会儿,你该不会是劝酒来着吧?”

    再补充一个小知识,天楼歌仙基本上是不会拒绝天楼神晃的要求的。

    “我也没想到她喝两杯甜酒就会醉啊?”

    面对弥彻的诘问,神晃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老实说,他只是想分散一下歌仙的注意力,让她别再关注自己给时不知灌酒这件事而已。

    “我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