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四 谁是凶手（中）
.. 哪怕曾经亲口说出“不能改变过去，那就改变未来”这样的豪言壮语，对于高和本人而言，青铜龙所谓“过去恒定”的论调，他早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深深根植于心。 经历了达隆郡的一切，高和亲身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守护着过去的时间当中所生过的事情，至少，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干涉那可以姑且称之为“规则”的运作。 话说回来，就算是强大的亡灵女王，之前不是也同样因为“过去无法改变”而直接对正面临生命危险的“过去的自己”放弃了救援，冷眼旁观么？ 可是现在，明明不可能生的事情，偏偏就生在了眼前。 本来就要死在阿尔萨斯剑下的，未来的亡灵女王，当初的人族少女，此时此刻，仍然安然无恙地静静躺在高和的面前，而那想要杀死她的“凶手”已经远去了。 “真的离开了么……” 高和怔怔地望着那空旷的城门口，一直到另外三名队友少女和面容冷傲的女王陛下出现在那里，他才真真正正地确定……这一次，身边的女孩子，或许真的不用死去了。 “队长好厉害……您究竟对那个阿尔萨斯王子殿下说了什么呢？” 本来也对于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去很是自责和无力的学姐，第一时间跑到昏迷中的少女身旁，为她包扎伤口和治疗伤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欣喜地夸赞仍旧站在原地的高和。 “……” 仔细想想看，高和虽然的确是给出了“不杀死少女”的理由，可是，对于阿尔萨斯而言，杀或不杀，也仅仅是在他一念之间，说到底，高和的话语虽然起到了一点作用，更根本的理由，果然还是在于…… “……阿尔萨斯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死这个女孩子吧。” 虽然王子殿下已经离去，可是，高和的眼前，却再度浮现出那个身影离去之前，所流露出的孤单，以及……强烈的恨意。 最尊敬的老师和最贴心的恋人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离他而去，对于全心全意想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的阿尔萨斯而言，这样的“背叛”无疑是对他一切行为的尽数否定。 只是，尽管此时已经化身双手染满无辜者鲜血的屠夫，不得不承认的是，至少在真正堕落之前，这位王子殿下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想要保护他的子民和王国，想要打败那让人们陷入瘟疫和战火之中的天灾军团和恐惧魔王而已。 斯坦索姆大屠杀，或许从一开始就违背了王子的本心和本愿，可惜的是，在失去了亲近之人的信任之后，一意孤行的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也正是从此刻开始，王子殿下踏上了他的复仇之路。 可是，或许就在他举起剑，面对着昏迷在地的少女时，他的心，还曾经犹豫着，要不要真真正正地被仇恨，吞噬了他曾经所坚持守护的正义和信念。 “说到底……那个小白脸还是想不开啊。” 高和意味深长的自言自语，引得几个女孩子都疑惑地侧目。 不过，这样的引人注目也就持续了短暂的片刻而已，因为，在下一刻，小队频道里意外地传来了某位失踪许久的大小姐洋洋得意的声音。 『喂，下仆，你们一群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一听到龙傲娇的声音，高和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他誓，如果大小姐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剥掉她的战裙，啪啪啪地狠揍她一顿屁股以示惩戒。 『出现了。』 优的文字，让正咬牙切齿的高和微微一愣神，不过马上，顺着少女手指所指向的方向，高和已经看到了那位正踱着方步走进城门的龙大小姐。 “龙！傲！娇！” 就在高和已经摩拳擦掌地准备对这位“主人大小姐”痛下辣手的同时，伴随着一阵沁凉的微风，在龙傲娇的背后，居然又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女子轮廓。 “那是……” 高和的瞳孔微微一缩，本来已经捏成拳头的双手悄悄背在身后，脚下则半步不停地迎上前去，在广场边缘截住了龙大小姐所带来的“不之客”。 “我们又见面了……圣骑士。” 女子的声线雍容而高贵，虽然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和沙哑，却丝毫不会影响那声音给人带来的淡淡舒爽和清凉。 虽然对于第二次的相遇完全没有任何排斥感，甚至隐隐有所期待，可是，这并不代表着高和会想要在此时此刻，遇到眼前的女性。 这一次，眼前的女子当着他的面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兜帽下披散着的金色波浪长，以及那一张白皙，微微皱着眉头的面容。 就算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和哀愁，女子的容颜仍然美得不可方物，可是高和本人却完全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欣赏眼前女性的容貌。 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心思—— 吉安娜……她为什么会又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屠杀之后的斯坦索姆？ 没错，这被龙傲娇带来，突然出现在高和面前的，正是之前和阿尔萨斯分道扬镳的魔术师吉安娜。 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她又回到了这座城市里，而且，几乎是必然的，她也亲眼见证了那由阿尔萨斯亲手制造的，这一场血腥而又残酷的屠戮。 “既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了您，我想……您可以告诉我，这座城市当中所生的事情。” 她那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浅蓝色眸子，带着某种期盼，静静地望向第二次见面的高和。 在她的脚下，就是由无数血rou铺就的鲜血之毯，而现在，这名女孩子的问题，也是再直接不过。 “……是他么。”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可眼神却丝毫没有退缩，平静地等待着她最最不想要得到的答案。 很显然，尽管在此之前以那样决然的姿态和阿尔萨斯分别，此刻的吉安娜，心中仍然不得不牵挂着那个人。 只是，面对着她追寻真相的目光，高和所能回答的，也只有生在此的真相。 “旧城区的一切，罪魁祸是恐惧魔王玛尔甘尼斯。” “……我知道了。” 吉安娜的眸子里，本来明亮的光彩顿时黯淡下来。 身为未来的大魔术师，她并不是那种有了胸部就失去智商的蠢蛋女人，正因为如此，高和回避式的回答，也让她一下子明了了事情的真相。 “都是我的错……我……明明可以阻止他的。” 如今，面对着一路过来所看到的那无比惨烈的血腥画面，这位仍然还只是年轻少女的魔术师，终于再也无法按捺下去，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滴在地面上还未完全凝固的血rou之中，悄然隐没。 “……” 面对着少女无声的哭泣，高和所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世界。” 他轻轻将手搭在吉安娜的肩头，在察觉到少女微微颤抖的身躯对此并没有抗拒后，这才稍微用力，让少女哭泣的面庞埋在了自己的怀中。 在轻拍着吉安娜纤细的后背，安慰着这名已经完全沉沦在悲伤之中的魔术师的同时，高和也在小队频道愤怒地咆哮着。 “龙傲娇！是谁让你把她带到这边来的！” “什……什么啊！区区下仆……是谁允许你和本大小姐用这种口气……” “亡灵族的队友也就算了……现在可是连亡灵女王都在这边，你是想要引一场过去和未来的英雄大乱斗么！”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龙大小姐苍白的自辩，高和一边继续安抚着吉安娜的同时，一边悄悄望望另一侧，在注意到几个女孩子已经很自觉地掩饰起了各自的亡灵特征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这一次是运气好——不管是死灵法师少**还是吸血鬼少女长名，其身体本身的完好程度都几乎和普通人类无异，至于亡灵女王希？希，如果不感应到她那庞大到可怖的亡灵气息，则根本不会有人觉她的亡者身份。 再加上如今，吉安娜的情绪正处于剧烈的波动之中，这才不至于一见面就被看穿几个女孩子亡灵的身份，从而和这位npc变成敌对的立场。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现在高和还是觉得，应该尽快想办法把怀里这个同样不太好对付的“未来的英雄大魔术师”弄到其他地方去才好……唔，当然，他才没有想要趁人之危地对人家做些奇怪的事情。 当吉安娜的哭泣声终于逐渐平息，高和也知趣地松开了环在对方肩头和腰间的双手——占便宜这种事情要适可而止才不会让女孩子反感，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的手法，绝对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 而事实也证明，高和的举动是明智的，因为在接下来，他已经接到了来自系统关于吉安娜对其好感度提升的提示。 “对不起……” 眼眶微红的美丽魔术师轻轻擦拭了脸上的泪水后，又对高和以魔术师正式的礼仪行礼。 “我的名字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虽然这仅仅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想，您应该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啊……当然，事实上……吉安娜小姐在魔术师职业上的天份，早已经传遍整个联盟的土地了。” 高和说的倒是实话，不过事实上，比起“魔术师天才”这一身份而言，吉安娜的另外两个身份，或许才是她声名鹊起的理由。 普罗德摩尔，这一姓氏正是联盟七大王国之中，处于大海深处，名为库尔拉提斯王国的王族，而吉安娜本人，也正是库尔拉提斯国王最小的女儿。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让吉安娜知名度大增的身份，自然就是“阿尔萨斯的女友”这一点——当然，或许从刚刚开始，这个身份也伴随着少女的泪水一起随风远去了。 接下来，高和也以圣骑士最标准的礼仪向眼前的女士行礼并进行了自我介绍，在说到另外几名远远站在身后的女孩子时，则是以“冒险**同经历了生死的同伴”这样的话语带过。 “说起来，你怎么会和我的队友相遇并且共同行动的？” 自然而然的，高和将话题引到了吉安娜的“来意”上——要知道，这一段可是连历史书里也没有记载过的情节，正因为如此，高和才要多了解一下。 “我在离开斯坦索姆后，因为担心城中的疫情，便独自到郊外寻找斯坦索姆城的瑞文戴尔男爵领主，想要获取他的帮助。” 吉安娜的解释倒是十分合理，不过…… “那龙傲娇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跑到城外去的？” “本大小姐才没有跑到城外去！本大小姐只是……只是……” 被高和一而再再而三质问的龙傲娇稍微有些脸红，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理直气壮地将道理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反过来都是你的错！明明身为本大小姐的下仆却不好好引路，浪费了本大小姐珍贵的时间和精力！” 唔……差点忘记了，在大小姐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还隐藏着一条名为“路痴”的属性来着。 虽然问题的关键是找到了，不过，这并不代表龙傲娇可以就此逃脱“惩罚”。 “回头再好好‘伺候’你！” 在恶行恶相地威胁了龙傲娇一句后，高和再次转向一旁已经基本恢复以往仪态的吉安娜。 “那么……如今斯坦索姆其他区域的情况……怎么样了？” “……” 尽管明知道不得不面对这一切，当被确实问起时，吉安娜的脸色还是变得有些苍白。 “节日小道和商业区现在还燃烧着大火，国王广场和十字军广场……并不比这边要好上多少，幸运的是……斯坦索姆大教堂中，还存留着一少部分幸运者，瑞文戴尔男爵正在那里安抚着惊慌的子民们。” 斯坦索姆大教堂……这么说，那些人也应该好好活下来了才对。 想到之前被他强令到斯坦索姆大教堂躲避，找机会从偏门逃离斯坦索姆的众人，高和的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边的女孩子……也是你的冒险者同伴么？她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正在高和心中想着这些事时，吉安娜却突然越过他的身体，望向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的另一名女孩子。 “不好……” 高和心中一震，正要解释时，吉安娜却已经走向了正被妥善照料着的少女。 “我在达拉然中也稍微学习过一些医疗的手段，请让我看一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所以说……好心办坏事有时候大概就是指这种了。 当吉安娜来到昏迷中的少女身边时，高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他分明看到，女王希？希的眸子里，已经闪亮起异样的光彩。 “那个……吉安娜！我想……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眼看气氛有些不对，高和果断在吉安娜触碰到地面的少女身体之前，将她和矗立一旁的亡灵女王隔开。 为了掩饰这一不自然的举动，他还刻意地拉住了吉安娜的手。 “好……好的。” 突然被高和“冒犯”的女魔术师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深深地望了高和一眼后，轻轻挥舞魔杖，使用了她最擅长的“召唤水元素”。 “让我的水元素帮忙搬运这个受伤的女孩子吧。” “好……好的。” 化解了这一场危机的高和抹抹额头上的冷汗，又对吉安娜点点头，然后将昏迷中的人族少女抱起，放在水元素的用身体所形成的“担架”上。 “哼……” 在他的身后，亡灵女王希？希出了一声状似不满的轻哼，灼人的红眸直射在高和身上的目光虽然无法化作实质，却仍旧让高和的脊背微微有些寒。 “喂……你该不会是怀疑，是吉安娜她……杀了过去的你吧？” 在前往斯坦索姆大教堂的路上，高和故意落后几步，低声和亡灵女王进行交流。 “只要是如今身处这座斯坦索姆的人类，都有可能。” 对于高和的询问，希？希的回应格外冷酷和强硬。 “就连你……也可能是我今后的复仇对象。”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杀死过去的你……” 高和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过马上，他又狐疑地望向了面无表情的希？希。 “话说……你该不会是之前和吉安娜她……有什么宿怨吧？” “……本女王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 两个同样出色的女人如果不是闺蜜的话就一定是仇敌，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本来高和还以为，希？希她真的可以完完全全地看淡过去的自己被杀死这件事，现在看来，她恐怕是要在对方杀死过去的自己同时，直接在这个时空抹杀掉对方的未来才对。 “说好的过去不能被改变呢！” 高和对克罗米那头萝莉龙的说法已经开始由衷地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