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向一阳，没来
眼前的男子目光澄澈似有一汪清水，散发的气场却异常寒冷。 他的话，更是令人难过、心酸、哽咽到窒息。 “分手。” “我问你一遍你还真回答啊？” 女孩的大脑逐渐不清醒，她面对他，已经不知道拿什么言语来对付此刻的无措。 “考完第三天，呵……” “是该在高考前告诉你的，可是……但是，现在告诉你比较好，对、对不起……” “呵，高考前？——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都不会好……” …… 前方是一条在两侧打着微黄灯光的地下通道，头顶有一排排成一条线的星光白炽灯，两边的墙面一眼望去颇有规律地附着大小不一的艺术画框。 这里斑驳陆离，静谧幽深，偶有远处歌厅和海浪的声音，悠悠扬扬传来。 在道路一边的人行过道上，一个小年轻举着相机，倚靠着墙面不断地调整角度。 一声恣意放纵的清爽笑声划破宁静的空气—— “哈哈哈——侯然，你那姿势别把我笑死……” “我能怎么办！你们太能挑了，跑两个场景，这都已经第五遍了——” “哈哈哈，表在意嘛，之前有几段拍的皮也得留着。”谢漓站着说话不腰疼，挑着眉毛回应他。 侯然不耐烦地焉声抱怨，看着旁边的花束道具沾染了些水，像个淋雨的小姑娘，顿时心生怜惜。 杜成程本来正和杨清妮、谢漓说着话，见势便过来安慰兄弟。 唉，幸好这个镜头拍了两次她们就满意了，不然不知道这花还得被摔多少次。侯然心里默默地嘀咕着。 这时陈晗走过来，像抚摸小猫咪似的盘了他两下，告诉他让他耐点性子，她们就是太贪玩了，第六遍认真拍，一定认真拍。 谢漓和杨清妮正执着地讨论着西装女和婚纱女的小跑姿势问题，边玩边弄磨了两个多钟头，那个摄影效果的感觉她们始终觉得不得劲儿。 正冥思着，谢漓眼皮一抬，恰瞅见杜成程右手环着杨清妮的颈子。 她又气又喜地敲了敲手机屏，你俩这姿势，哥儿们呢情侣呢？今天我可是穿白纱的主角，这狗粮给我撒的！ 杜成程憨憨地笑了笑刚想把手放下来，谢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逮住他的手让他揽住杨清妮的胳膊。还快活地笑着说：“开玩笑呢，才不要你们小瞧我，得这样这样——” 三个人霎时扭笑作一团，后面两人愣愣地把他们三人盯着，不知所云地也憨笑起来。 地下通道里回荡着空灵、爽朗、轻跃的笑声。 “好啦好啦，辛苦我侯然然老人家~第六遍肯定杀青啊，我们这次百分百认真来！记得到时比个六六六（逐渐跑远）！” 谢漓胳膊一抬，连着手背的白色轻纱撩动起来。她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站在侯然对面喊。她的声音清脆活泼，在隧道里悠远嘹亮。 侯然双手把着相机，与陈晗来个面面相觑，然后看着谢漓无奈地友善尬笑——他依然是那幅亘古不变的腼腆奶狗脸。 好，那我们开始了—— 白雏菊、勿忘我、蓝的紫的满天星、金灿灿小葵花、墨绿色细茎叶…… 花草拉拉杂杂簇拥着，捧花落地，发出“缝——啪”的声音，落在泛着波光的水洼里，温柔地晕出一小股一小股水圈，溅起星光闪烁般的水花。 镜头里左右显现两双脚，踏着轻盈地步子小跑，踩着水滩，小水珠飞扬。镜头慢慢地向上移，陈晗和杨清妮身着黑色西装礼服，手拉着手，留下潇洒的青春背影向隧道的另一方奔去。画面在镜头里渐入模糊，与星光融为一体。 谢漓穿着白色落地纱裙，手捧绚丽鲜花，背对着镜头。人物影影绰绰，朦胧美妙，只感觉画面是一眼泉水一股小流潺潺。 一捧娇艳玫瑰捧在胸前，朗朗锁骨搭上银银闪烁的迷你晶体项链，娇媚动人。 婚纱女嘴角弯起轻微弧度，忽地像听见被呼唤，她暮然回首，身形却在镜头的远拉中模糊了。 接着三双脚踏着一致的步伐，踩碎了黑夜踩走了烦扰。她们三人在时间的缓缓荡漾中相视而笑，一起手牵手向前奔跑，通道里的灯光也跟随她们向前闪烁。她们跑进了依稀的光里，跑过了通道跑过了城市桥头街道—— 在城市的高架索桥上，两位西装女一人手拿一束满天星，她们相视片刻，洋溢着纯粹洒脱的笑。 海风徐徐地吹，婚纱女站在桥边的过道台阶上，裙摆依依。她注视着站在路面上的两姐妹，脸颊泛起红晕，满怀期待。 婚纱女双手握拳轻轻地靠上她们的肩膀，然后接过花束。三人笑意堆叠，远方高楼大厦镶嵌着街巷，天空被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着，黑夜的精灵将人们在黑暗里许下的希冀传播地好远好远…… 终于，完成了。 “这次毕业留影纪念大功告成！完结撒花！” 她们仨把以前精彩的点点滴滴都做了收录，与这次摄影的视频一起，做成毕业礼送给自己，更是送给她们仨十几年来的友谊。 高中生涯已入尾声，搭乘人生旅程号列车的乘客到站了——又会是一次聚散离合。 “不如以后咱们结婚，就拿这个视频做开场吧！” “好啊！” “我觉得可！” 谢漓和陈晗、杨清妮三个人避开喧哗，走在空阔的城市街道上。 霓虹灯像俏皮的精灵变化出七彩的模样，城市建筑被这些流光溢彩装饰地耀眼夺目。 脚边、头顶的路灯不甘示弱，分别散洒着微黄、亮白色柔光。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侯然和杜成程两人已被她们“遣送”回家，她们正想趁着人少多待一会儿。 “哈——终于毕业了！”谢漓伸个懒腰继续说，“是不是有点太不真实了？” “不真实？”杨清妮伸手去扯她脸上的rou，谢漓瞬间疼的嗷嗷叫。 “还真不真实？哈哈哈——” 片刻过后，陈晗用手肘碰了碰谢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 “向一阳没来，你有觉得遗憾吗？虽然就唐突地分手了，还是可以留个纪念嘛……” 空气冷凝了瞬间，谢漓笑笑，坦然道： “请他来干嘛？太尴尬了！” 随即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害，没事儿——就算他向一阳备战高考时敢提分手，我也照样不怕，何况是现在！……” 杨清妮也快速加入讨论，鼓劲说：“对！咱不怕！高考完就耐不住要提分手了，原因还不清不楚的肯定不是好东西——你正好可以提早认清他，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天底下坏男人又不是他一个，而且还有更好的等着你嘞！他啪啪屁股就走人那是他眼瞎没良心，咱别咬着不放折磨自己啊，现在对待这爱情啊要洒脱一点！” “傻妮子，人俩也有那么长时间了，也不能算提早认清吧——不过——谢漓你别难过，他确实看着像提早预谋好一样，哪可能一下子就想着要分手了呢？我和杨清妮之前探他口风，硬是啥都没套着，他软硬不吃，就说不爱了还需要理由吗？摆明了要甩开你的……” “你还说我，你那是安慰人吗你？” “你别说我——反正，谢漓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对，就是。” “你俩行了，不提这茬。” 谢漓左看右看哭笑不得。她的鼻头点了红，眼里噙着泪水，听着她俩斗嘴一般的说辞，硬生生将欲哭之声变成了笑。 两个姐妹还是给了她由衷的安慰。谢漓知道还有她们会一直陪着她的。 可是她心里明白，她们其实想让向一阳来留影的，也好趁此机会当面弄明白向一阳到底怎么想的，突然就提分手。 他不是那种说不处就不处的人，那种不喜欢不爱了，毕业了各奔东西，距离成问题的，她不相信会是他的理由。 可是也很残忍，真的有不爱了就是真的不爱了啊，不需要理由。 真的好不甘心——谢漓在心里默念着。 为什么就那么不甘心呢？除了那掺杂迷雾的分手，大概就是舍不得从前点点滴滴的回忆了。 最终三个人肩并肩、手碰手，开启了其他话题…… …… 城市夜景缤纷烂漫，没有睡意。 女孩托着下巴拨弄着书桌前的玫瑰捧花，月光娇滴滴地洒在窗台上，似一张温柔的网，丝丝密密的织着。 她忽地轻声一笑，抬头看向窗外，天边幽光粼粼。 或许世上许多事都是“开始”犹犹豫豫，“过程”迂迂回回，“结局”不清不楚吧。 她早该想到向一阳会提分手，只是那么多的猜疑她都掐灭在萌芽中，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这样想着，期待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