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苍白的大饼
当石景玉走进模板厂副经理宽大的办公室，自己在气势上，已经怂了一截。 “小石，快坐。” 副经理坐在他办公室后面的转椅上，一侧沙发上坐着的，还有组长和另一位厂子里的领导。 这里和石景玉工作的车间和办公室不同，虽然办公设施陈设简单，但用料讲究，古朴中带着肃穆，雅致中透着威严。 副经理衣着干净，和气老练的语调，说出的话，让石景玉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们新项目就要开始了，你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骨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明明石景玉已经和组长提过自己的条件，副经理还是故意又问一遍。 当着几个人的面，石景玉很不好意思开口，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困难，他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呵呵…” 副经理和组长几个人，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声，让一向习惯于服从安排的石景玉，更是心里没底，无所适从。 “小石，我们都是在公司的大伞下讨生活，没有公司，哪有咱安稳的工作，对吧？不说你参与项目多挣的收入，就是你平常的工资，都比我这个经理还多。一个大公司运营，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家都在上上下下忙活，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呀，只做自己的研究，不像我这，都得cao心哪。” 要说副经理，就是有水平，像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样，一下便抓住石景玉的弱点。 本来石景玉一个文人，不擅于争利益，脸皮薄，被这么一说，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也没做什么工作，出口闭口就这样谈钱，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看到自己的洗脑有了效果，副经理和组长几个，趁热打铁，把他常用的高大上的道德套餐，全拿了出来。 这些说辞，无非就是老段子搭配： 公司是个大家庭，个人只要努力、不计报酬，家长自然会看在眼里，会得到的更多。而斤斤计较个人得失，就是令人鄙夷的小聪明，到哪也混不好，到头来失去公司信任，飘流社会，落得事业名声都抓不住的下场。 能在业务上有这么大成绩，石景玉当然不傻，刚才乍一听好像还有道理，可听时间长了，总觉得按他们的说法，最后自己只会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和上个项目一样，自己什么也得不到，组长、副经理，明面上工资是不高，到头来每人有份，都会赚得盆满钵满。 什么都明白，可石景玉要反驳，只能还是摆出自己的利益，像个生意人一样，跟几位领导高端的话语比起来，他觉得实在难说出口。 见石景玉全程没有一句异议，三位领导以为他已经被说服，便会心一笑，安排起了出差的具体事宜。 走出副经理办公室，石景玉长出了一口气，这出谈话，他觉得比工作累多了。 可现实是躲不了的，得知这结果，石景玉女朋友，跟他一样与世无争，倒是没说什么，可她的家人，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本来自己女儿性格柔弱，需要照顾和保护，跟上这么一个书生，撑不起场面的人，岂不是要受一辈子苦。 就这样，原本还有商量余地的他们，这次不再犹豫，坚决让女朋友跟石景玉分开。 这件事，不会求助于人的石景玉，也没有主动和袁非提起。倒是袁非，分别后一直放不下他，今天正好有空，顺便打了一个电话。一番询问之下，石景玉无人理解的苦水，全倒到袁非这里来。 以前的崔盈盈，心情好的时候活泼阳光，遇到看不惯的事，也是立刻表现在脸上，率性纯真，像一汪清浅的小湖水。 但今天听完了石景玉的事情，她既没生气，也没忿恨，而是沉默很久之后，突然清楚地对袁非说： “让你同学来我们公司，给他开高薪。” 袁非看着崔盈盈，惊讶的神情，好像要重新认识她一样。 这次的崔盈盈，出奇的坚定、成熟，对于袁非怀疑自己的表情，也没有一点的不愉快。 “安排他，还高薪，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没想到，崔盈盈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又来了一句更狠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袁非曾无数次在心里排练过，崔盈盈哪天说出自己公司千金身份的一幕，可怎么也没想过，她会在这个时候爆出来。 他这个时候，只能继续惊讶着，等崔盈盈往下说。 “咱们崔董事长，是我爸爸。” 袁非想要装得出乎意料，可并没有挤出太多表情。 他是因为早就知道，反应不大。而在崔盈盈看来，这样的反应，却成了袁非格局大，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一点都没因为她身世的高低贵贱而有所动。 如果是赵帅那样，待人的态度，随对方的身份千变万化，崔盈盈反而会失望。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你不一样。” 袁非并不是恭维。 “人和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崔盈盈以为袁非说的是家世，小脾气又有点想上来。 “天生纯真浪漫，又一眼看透现实。我说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就你一张好嘴。” 对于有的人，拍马屁想拍到她心坎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小姐，你是真的长大了，还是一时仗义？让他过来，还高薪？不会以为找你爸一闹，就能把石景玉安排进公司高层吧。” “说什么呢！他能在模板厂做出那么大成绩，在我们这肯定会更优秀，高薪并不是对他照顾，而是我们替公司挖人才。” “可是，我们是施工单位，怎么用得上他呢？” 袁非发现，她这思维和气度，还真要对崔盈盈重新认识。 “大叔，什么事也不是都算好了再做的。他们厂以前不也没那种产品吗？石景玉是真的人才，只要我们给他好的环境，他一定会给你带来惊喜的。” 袁非是设想过，自己分包队伍壮大后，成长为大公司，以后肯定要专设一个高端技术研究组，不参与平常的重复施工，只做开发和技术指导工作。 没料到自己心底的设想，竟然被崔盈盈凭着感觉，率先把这个模式的雏形，直接落实了下来。 “盈盈，我有点崇拜你了。” 这样rou麻的夸赞，从袁非口里说出来，崔盈盈觉得怪怪的，不过还是很高兴。 “这算什么呀，看到不公平，我就忍不了。刚才我都说了，挖来这么优秀的人才，我们不吃亏。” 崔盈盈以为，袁非是在说自己为石景玉抱不平，仗义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