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工变
散装的固化剂，像水泥一样，呈粉末状。 工人们把它从巨大的储罐中抽出来，装在特制的密封车厢里，运至软土地基现场。再将车厢连接上搅拌装置，把固化剂抽进软土里，同时搅拌均匀。 这种新材料，可以快速改变原来软泥土的性状，固化土体，改善地基的承载力。从而在改良后的土基上，安全地建设其它工程结构。 由于这种新工艺，施工起来方便快捷，而且固化剂对地下环境，无任何影响，固化后的土地透水性更好，不会破坏地下水结构。重要的是，比起挖除软土换填，造价要低很多。 所以，甲方在阳光工程项目上，率先采用了这种新工艺。 陈小唐发现，工人们在作业的时候，竟然只戴着简单的口罩，没有佩戴专门的防尘面具。 “怎么回事？你们对自己的健康一点不重视吗？” 虽然都是密封作业，但在最后搅拌的程序上，还是有少许粉尘会飘散出来。 这种固化剂粉尘，硬化能力很强，人一旦吸入，很容易伤害到呼吸系统。 陈小唐制订的预防措施，一是在作业的同时，施工现场持续洒水喷雾。另外，就是工人们必须佩戴防尘面具。 他的工人们，再见到陈小唐时，眼神显得很陌生疏远，并没人回答他的问话。 他们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开始继续作业，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先停下来。”陈小唐坚决地命令道。 机器暂停之后，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样的安静，更让陈小唐感觉到了，这些原来相处融洽的工人，此时与他之间深深的隔阂。 见他们还是那样，仍旧是沉默的态度。陈小唐不再对着所有人喊话，而是单独问其中的一个。 “原来咱们的规章，你这么快就忘了？我这才去几天，就敢这样大意。钱是要挣，健康和安全更要放在第一位。还要我说多少遍。” 陈小唐责问的这位工人师傅，平时说话最直爽，以前也最爱和陈小唐多沟通。 “不是说了，口罩也一样吗。”工人低着头，勉强应付了陈小唐一句。 “这是什么话，我以前反复强调过，安全健康作业，和干活一样重要。今天不整顿好，不要再开工了。” 工人们的工资报酬，大部分都是记日工。 就是开一天工，才能有一天的工资。 陈小唐接任父亲陈文勇以来，淘汰掉一些品性太差的几个人之后，慢慢采用了固定月工资加奖金的计酬方式。这样的体制，用在现在相对优秀的工人身上，更能激发积极性，也让工人的收入，更加稳定有保障。 按说这样，暂时停工，对工人的收入，并没有影响。 可当听到陈小唐这样说的时候，工人们还是很激动。 “咱们都乡里乡亲的，就别唱双簧了行吗？” 还是刚才那名工人。 “有什么事，麻烦大家说出来行吗？我走了之后，确实是没有再过问咱们这边的事情。” 说到这里，加上工人们现在的情绪，陈小唐已经猜到，任忠良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先。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那名工人，从搅拌机驾驶室中，拿出一副防尘面具出来，一顿拆解，把面具里的过滤炭布，取了出来。 “陈老板，请你自己看看，这样的东西，戴与不戴，有什么用。” 与其说那是吸附粉尘的炭布，倒不如说那是一块破抹布，质量太烂不说，还脏得不成样子。 面具罩壳，也是封闭不严，看颜色就知道，是劣质塑料做的次品。一股山寨货的感觉。 这样的所谓防尘面具，还真不如戴个口罩的用处大。 “任队长说了，戴口罩一样的，只要干活时候注意点，不要靠灰尘太近就行。可是我们不靠近固化机和搅拌机，怎么干活？” 每个人压在心中的情绪，一旦放开，便如同流水一般，再也停留不住，一时之间，大家一言一语，将平时工作生活上受到的不平待遇，全都倒了出来。 要说任忠良的办事的速度，倒是够快，人也够聪明。只可惜，这些事情，都用在了算计别人身上。 陈小唐去了项目部上班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化工人和小唐之间的关系。 首先，任忠良向工人们宣布：陈小唐这次出去，是谋求更大的发展。对这个小分包队伍，懒得再过问，所以将经营权，又还给了陈文勇。所以说以后的队伍，还是由陈文勇和他自己说了算。 有了这么一通言论，工人们心里，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人人得过且过，不再找陈小唐沟通，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掐断了工人和陈小唐之间的联系后，任忠良的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除了伙食和生活用品，有着不同程度的克扣之外，任忠良还对工人区别对待。 和他关系好的，分配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偶尔休息，他会睁一眼闭一眼。否则，就会得到相反的待遇。 所谓关系好，就是经常给他点小恩小惠，套套近乎。除了物质上的小便宜，任忠良也是向大家证实，自己是有实权，说了算的。 上面各种物资克扣节省，得到的好处，任忠良并没有装进自己兜里。据工人们说，他经常自己出去，和监理，甲方的领导们吃饭、打牌。 “我跟他老家的哥哥，这么多年的交情，他怎么能这样呢！” 陈文勇看到儿子拿来的近期工程结算单，又对比了各种材料、人工开支，才发现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挣到什么利润，有一个月还亏了钱。 因为工人们士气低落，材料也懒得管理，超用了不少。同样的原因，以前类似的工程量，人工消耗上，也是大大的增加。 可令陈小唐意外的是，当他们父子俩盘问起任忠良，他竟然毫不愧疚，反而理直气壮。 “要说你们爷俩，一个没干过大活，一个太书生气。” 陈文勇刚提起这几个月的核算，还没说两句，便被任忠良接了过去。 “我不知道下了班休息？每天晚上陪那些领导，不是为了你们的后路？甲方那边，邢开运跟祖立新又不合，现在邦玉已经和祖立新不愉快了，邢开运一个新人，哪天要是下去，你们在临北，连口汤都剩不着。” “你们不要只盯着这两个月亏了赚了，人要有格局，上面关系玩好了，多大的工程接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