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赌约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 昏暗的灯光下，恶魔露出微笑。 没有再进一步的撕裂伤口，恶魔只是好奇的四处打量。 “古板、枯燥，完全没有半点品味可言。”收藏家扫视了一圈后，终于是无奈的放弃。 在这里，他是真的找不到什么符合他品味的布置。 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男人，摇了摇头。 当然，人也是一样。 他自顾自的起身，以挑剔的眼神在桌面上的两包茶叶上犹豫了一下。 最好选择了勉强还算能够入口的绿茶。 只能说是次品的茶叶在开水的冲泡下逐渐散发出了一丝茶香。 收藏家优雅的拿起茶杯，杯沿轻轻触及嘴唇。 将guntang的茶水送入口中。 很快，收藏家长长的吐出一口热气。 ”虽说茶叶并不是我的爱好，但是，若是作为偶尔换换口味的消遣，倒也无伤大雅。“收藏家随意的转动着茶杯。 最后，撇嘴。 ”当然，前提是，茶叶必须得过得去。“ 至少眼前的这个茶叶完全不行啊。 这么想来，埃夫曼教授那里好像有个珍藏。 听说是瀛洲的当代茶圣来着？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些蠢蠢欲动。 要不干完眼前这票，回去再把那个偶然发现的”大奖“拿下后，他就改道去拜访一下？ 埃夫曼教授那里，好像还不只有茶圣。 咖啡师、调酒师一应俱全啊...... 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手，他立刻拿出手机。 订票，马上就订票。 嗯，就后天晚上的飞机。 耳边，喘息声慢慢平缓了下来。 收藏家微微挑眉。 快速的买下一张头等舱票之后，收起手机。 “我的朋友，你终于愿意直面你的内心了吗？”收藏家轻佻的说道。 “没有......” “什么？” 那张被灯光照射得若明若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 “我没有心安理得。” “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后悔，自己被恶魔所蛊惑。 收藏家看着韩绎的表情，默默无言。 良久，才冷淡的说道：“为什么如此顽固呢？我的朋友。” “一定要我把你那最后一层遮羞布揭开，你才愿意承认吗？” 韩绎剧烈的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 然而，他还是高高的昂起头。 ‘我本来不愿意这样的。“收藏家轻叹。 于是，未能取得理想成果的恶魔站起身来。 ”那么，就让我们重新回顾一下，一个资质平庸，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是如何在短短七年的时间内成为一名天文会所隶属的一线监察官的。“收藏家高昂的说道。 他猛的拍手。 ”那么，舞台准备就绪，演员各自就位。演出即将开始！”他在呐喊。 韩绎坐在凳子上，只是冷漠的看着这报幕员浮夸的表演。 然后，回到了七年前。 被杂物堆满的狭小房间。 大学毕业三年的青年蜷缩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 他怀抱着一本被翻折到卷页的书籍，冥思苦想。 韩绎就坐在不远处，在一面落地镜前，怔怔的看着他。 男人沉默着伸手。 本以为一切尽是幻觉，可没想到，他竟然有着完全真实的触感。 虽然早就知道收藏家能力非凡。 但这依旧让他心头一震。 若非心中还保留着理智，他几乎以为自己借着彩虹桥，回到了过去时光的锚点。 ”噢，看哪！“有报幕员的声音响起。 韩绎愤然的抬头。 但是却不见那个恶魔的身影。 床上的青年没有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和声音所影响，仍然沉浸在困难中难以自拔。 ”幼时成为孤儿的少年，自大变之后开始奋发图强，他不断的升学，不断的向上爬，渴望着，能够成为真正的大人物。“ 最为标准的草根崛起模板。 但是...... “凭借超乎常人的自制和努力，他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小学、初中。”收藏家的声音回荡在这個狭小的房间内。 在韩绎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光幕。 一个少年在老师和同学的称赞下，逐渐长大。 “到了高中，难度仿佛上了一个档次，为了能够保持领先，少年不得不花费更长的时间，用以保证自己出众的成绩。” 光幕上，男孩长大了，他的成绩依旧优异。 但是，这是牺牲了他大部分休息的时间换来的。 “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学校仅有的一个免试推荐入学的名额。” “可以让他前往伦敦进行深造，在那里，他可以更加接近他的目标。” 然后，遗憾的情绪充满了房间。 “他失败了，竞争中，他最终输给了一个女孩。” 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对他歉意一笑。 满身疲惫的少年垂落了脑袋。 将手中攥着的试卷揉起了褶皱。 三分之差，让他与捷径失之交臂。 韩绎的脸抽了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少年意识到了......”收藏家慢悠悠的说道。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明明我每天学习的时间要比她多出至少三个小时，我的做题量是她的三倍有余！ 他舍弃了休息的课间，舍弃了朋友间的聚会，更是舍弃了大部分夜晚的睡眠。 原本的朋友和他渐行渐远，现在的同学慢慢的与他脱轨。 可是她呢？ 明明每次同学相约都会欣然相赴，明明课间从不会拿起书本，甚至在晚修结束后就拿起手机开始刷起短视频。 为什么，他会比不过这样的她！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自幼所坚信的‘天道酬勤’四个字，在少年心里出现了裂痕。” 韩绎无言的垂下眸子。 是的，或许正是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明白。 何谓“才能”。 才能，这两个字，是最残酷的名词。 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如果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那就毫无意义。 这，就是他从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体会到的， “血”的道理。 “他没有放弃，他觉得自己可以凭借过硬的成绩，堂堂正正的考上。” “于是，他愈发的用功，甚至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韩绎闭上了双眼。 不愿再看眼前再次变化的光幕。 结果已然注定。 在足以让神明侧目的努力之后，他在输给少女之后，又一次输了。 这一次，又是差了一点。 ”条条大路通罗马，一计不成生二计，少年此时仍未放弃。“收藏家轻快的说道。 少年选择了另外一所大学。 在那，他勤工俭学，换取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 同时，为了在学业上有所成就，他舍弃了更多。 这时，光幕上的少年，已然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 脸色苍白，眼旁满是黑晕。 干燥的嘴唇像是几天没喝水一般。 身体消瘦，走路摇摇欲坠。 甚至给人一种，下一秒他就会猝死的感觉。 可惜的是，哪怕如此...... ”你竭尽全力，却依旧只能勉强跟上那愈发深入的课程。“ ”很遗憾，大学毕业，你只是以一个勉强称得上‘良好’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他没有选择继续深造。 因为，此刻他已然明悟。 名为韩绎的这个男人，他的能力极限，只是到这里了。 ”于是，他通过种种方式，经历了诸多波折，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他成为了天文会的一名在职员工，给一名老迈的二线监察官做秘书。” 虽然说是天文会的在职员工，但是严格来说，他还并不属于“正式员工”。 充其量，不过是个“实习生”。 于是，他不断的从这个即将退休的监察官身上汲取经验。 近乎贪婪的吸收着所有可能对他升迁有帮助的东西。 可惜...... “很遗憾，过去了几年，他仍然住着这个廉价的出租屋内。”收藏家的声音愈发的愉悦。 “屋内的东西越积越多，但是，其他的，却和几年前一样。” 无论是工资、职位，还是其他...... 完全没有改变。 他来到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还有三个月，老监察官就要退休了。“ ”他已经太老了，而且并未对你上心，哪怕你多次暗示，但却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将你‘实习’的头衔去掉这件事。“ ”当新任监察官上任后，你将会迎来新一轮的评估。“ ”是留下转为其他职位，继续顶着‘实习生’的头衔等待机会，又或是干脆的被辞退。“ ”选择权，完全交到了那个陌生人的手上。“ 他开始急躁了。 他不断的想要表现自己。 可惜，有限的才能制约了他。 最终，他一无所成。 至此，光幕消散。 ”这时，一位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了你。“收藏家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韩绎抬起头，双眼如遇喷火。 这时，他看到了这么一幕。 ”你说伱能帮我？“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突如其来的访客，面色不耐。 ”自然。“收藏家站在房间内为数不多的立足地，微笑颔首。 甚至还俏皮的对着青年身后的韩绎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帮？“青年冷笑。 ”你能让我做出成绩吗？你能让那个我尽心伺候了几年的该死老头，把我头上‘实习’的头衔去掉吗？“ ”你能让我出人头地吗？你能让我当上正式的监察官吗！” “你不能！所以，你凭什么这么说！” 青年崩溃的咆哮，将自己压抑多年的不甘、委屈和愤怒，就此倾泻而出。 韩绎的脸上微微一白。 ”不，不要说了。“他突然有些害怕。 不愿意，去看后来的发展。 你这样会正落入对方的下怀！ 这时候你应该果断的将这个疯言疯语的“骗子”赶出去！ 不要再说了！ 但是同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一切都在恶魔的算计之内。 甚至连青年突如其来的情绪宣泄，也是他暗自施加诱导的缘故。 然后，他看到那个恶魔微微点头。 ”是的，事实上......我可以。”收藏家把玩着手中的帽子。 “你能？”青年讥讽一笑。 就准备起身送客。 男人也不抗拒，只是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上。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男人重新戴上帽子。 “我想，当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至少会请我坐下。” 男人离开了。 青年本想将纸条丢弃。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看了一眼。 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后来，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少年抽出时间，偷偷的去了这个位置。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藏在这里的通缉犯。 随后，一连很多天，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在他的床头看到了这么一张纸条。 他以种种理由，让老监察官准许他带人行动。 最终，收获无数。 原本从未正眼看过他的老监察官，拍着他的肩膀大声叫好。 因为这能成为他职业生涯的履历增添又一笔功绩。 说不定这就能让他退休后的晚年生活更加轻松。 他依旧没让青年转正，但是，却逐渐信任于他。 青年获得了更多的权力。 直到有一天，他满怀期待的醒来，却并未再看到任何的纸条。 他明白了。 他是时候，应该找那个男人谈一谈了。 他开始利用手上的力量去寻找。 那个男人没有隐藏行踪，所以，很轻易的，他找到了。 于是，他们迎来了第二次见面。 “我说过，你会需要我的。”收藏家微笑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沉默了一下，随后请他坐下。 然后开门见山。 “为什么要帮我？”他问道。 随即抛出第二个问题。 ”你想要什么？“ 收藏家轻松的靠在沙发上，神色悠闲。 ”事实上，我们本不应该有交集。“他慢慢的说道。 ”我钟爱于各色各样，具备着闪光点的人类，可以是天才，可以是疯子，可以是圣人，也可以是罪犯......“ 总而言之，必须要在某一方面，达到一个”极致“。 可惜的是...... ”很遗憾，在你身上，我并未发现这样的东西。“收藏家冷漠的说道。 平庸，太过平庸。 无论是才华、天赋、性格、甚至是长相，都平庸到让他作呕。 哪怕是蠢材或是小丑，都至少可以让他付诸一笑。 但是，对于这种没有任何突出，只有”努力“可堪一提的人，他完全不报以兴趣。 ”那你为什么......“青年在愤怒过后，颓然的说道。 ”因为一个赌约。“收藏家说道。 ”一个价值连城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