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八：恶魔的低语
昏黄、残败，夕阳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尤其是在旷野，荒芜、辽阔，风急急地掠过，日色渐渐地沉。其次是闹市，摩天的镜面反射着西坠的余晖，夹杂在拥堵的红色尾灯里，零星次第盛开的晚灯，恍如隔世。 在姜缪眼里，再次的夕阳便是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校园里，限高50m的教学楼挡不住散开零零落落的日光；平行于学校的，是轨道交通地上段，满载的地铁来、空载的列车去…寻常的如往日，似乎这车来车往的还会再开上几十年。 不过是些平淡的日色，让姜缪突然就觉得有些闹心，陡然间对灵气复苏生出一股厌恶来——他好像是头一回如此意识到，属于人类的平静生活，不多了。 似乎是这样？ 确实是这样。 可能姜缪没有想到的是，留给他的平静生活，也不多了。 … 明州工程学院南门。 “吱——哒…嘭…”一声急促刹车后，是车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 “陆守民，明州市特警大队灵气反应特别行动队中队长，”换了一身便装的陆守民一边伸出右手，一边开口说道：“过来贵校调查一些情况，事情比较紧急，打扰了。” “沈彪，校保卫处处长。”沈彪与陆守民握了握手，侧过身拿左手引路，边走边说着，“陆队长客气了，在学校值班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这边，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陆队来这里是…” “等下说吧，对了，我们就不去会议室了——让监控室准备一下。”陆守民回道。 跟在陆守民身后的阮成杰cao作了一下手上的设备，走到陆守民右手边小声说道：“陆队，没有发现特异性灵气反应…” “知道了，盯紧一点…” … 此时此刻，明州工程学院三号食堂。 “对了邱儿，”姜缪一边嚼着嘴里的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明天有课吗？” “不会吧不会吧，”余初阳怪声怪气道：“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周一有一上午课吧？” “滚啊，”姜缪拿筷子尾巴杵着桌面，笑骂道：“问你了吗，有的人就是上赶着找骂。不过好烦啊，礼拜一、早八、一上午的课…搁这儿叠buff呢…” “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邱羽慢悠悠地开口：“虽然这次开学我们大二了，没有早自习了——但是明早上杜妈的《西方建筑史》留了作业…题目发群里了。” “靠，”王笠把饭碗往桌上一撂，眼神看向邱羽，“都怪小余，邱儿都跟着你学坏了——你肯定写完了吧…” 一时间，四人的餐桌上三双眼睛盯上了邱羽，看得邱羽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没写。” “…本来还想回去再试试，”姜缪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写完作业早点歇着吧。” “...吃完饭去商业街打印吧，”王笠端起碗，重新开始吃饭，“顺便取几个快递，我买了些零食，一个人拿不了。” “好欸，见者有份~”“吃穷狗大户...” … “到了，陆队长，就是这儿。”沈彪带着陆守民一行人，来到学校的监控室，“都在这里了，学校所有的摄像头都连在这里了，陆队长是要找…” 陆守民摇了摇头，并没有接沈彪的话茬，只是转头问身后的阮成杰：“9月3日晚上20:54离开鹭霖站监控范围？” “是，队长。” “麻烦沈处长了，”明明言语是请求协助的内容，陆守民带着笑意的嘴角说出的语气，却是不容丝毫的质疑，“调一下昨天晚上20:50之后，学校南门口的监控。” 沈彪刚要开口回应，却看到控制台前坐着的cao作员脸色有些难堪，沈彪弯腰凑近他的脑袋，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沈处长，我们的循环覆盖系统出故障了...昨天问您，您说的...直接删了。” 沈彪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备份呢，备份，你也是监控室的老人了，你，你说你...” “删，删了...我以为...” 以行动队几人的耳力，两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话也还是无所遁形。阮成杰一下子就起了满肚子的火，“监控没了？！队长，我们辛辛苦苦翻了一晚上，白天也一路奔波到现在，没了？！！”见队长对自己说的话没有什么反应，阮成杰冷声对沈彪道：“沈处长，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好了小阮，”陆守民按住阮成杰的肩膀，声音里温柔夹着一丝疲惫，“你太累了，去外面透透气。” 之后陆守民转身面向沈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监控截图——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依稀可以分辨是四个年轻的男生。将手机递给沈彪后，他缓缓开口：“沈处..刚才小阮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翻了一个通宵的监控，锁定他们的身份是贵校的学生——你们学校没有青年教师宿舍吧？” “没有。”沈彪也知道，丢了监控记录给陆守民一行造成了巨大的麻烦，这时候心里也是有些忐忑，听到陆守民询问，他赶忙说道：“那，陆队您把照片交给我，我把寻人的任务方法下去，一定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 陆守民摇摇头，开口说道：“...这个事情，不是我们不愿意说，实在是事情牵涉的太大——想想我们队伍的名称，我没法说太多。只能说我们查到这四个人身上有关键线索，但是信息不能公开，别说是外传照片了，我给你看这一眼也已经是在守则边缘游走了。我也希望沈处可以有办法弥补，但...不引起任何关注才是首要的。好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告辞。” 陆守民转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冲沈彪说道：“139****0715，有任何消息记得联系我——我说的情况希望沈处可以好好考虑。我认识路，不劳沈处长送我们了。” 眼见着陆守民一行人从监控室离开，cao作员好奇地发问：“沈处长，什么情况？” “不该问的别问，”沈彪没好气道：“删监控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算了，就这样吧，吃了没？” “吃了，那沈处长您忙~我不打扰您了。” ... 陆守民一行人离开监控后，朝着校园南门走去，却是迎面遇上了吃完饭的姜缪四人。 几人擦肩而过，无事发生——除了姜缪与陆守民对视了一眼。 “这大叔绝非普通人，不像是学校里日常会出现的人。”姜缪心里想道。 “这小子有点意思...他眼神里有不一样的东西。”陆守民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陆守民忽然就回想起昨日的情景。 ... 时间回到9月3日19:07，陆守民带着第一小队阮成杰几人，下车走进桦桥豪生酒店大堂。 还没等几人开口，远处正安排工作的大堂经理任音，余光瞥见了身穿黑色制服的陆守民一行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大堂浮沉十二年的任音，识人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她一瞬间就任出了为首的陆守民陆中队长。 “好了，小林你去监控室，把我刚说的监控拷一份，顺便把餐厅的登记信息整理一下，一起放到我电脑上；小赵替我和李先生说一声抱歉，我可能要晚到一些…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就这样。”任音迅速分配好任务，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高跟鞋戳在瓷砖上发出的哒跶跶声连成一片。 “陆队长您好，我是大堂经理任音。”任音脸上洋溢着职业化的笑容，清冷又不疏离，“几位需要帮助吗，是办理入住还是用餐？”虽然任音心里清楚，这次多半又是来调查那件事，但还是这般开口。 “既然任经理还记得我，那我也不废话了，”陆守民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有一些情况需要贵店协助调查，还望能配合。” “不知道能帮陆队长什么？” “阮成杰，你先去调一下监控，其他人，准备一下例行询问。”分配完工作，陆守民看向任音，“那就劳烦任经理，请大家配合一下。” “没问题，”任音转头看向大堂里忙碌的工作人员，“手上的工作停一下，除了小何继续给客人办理入住…小金，带这位警官去监控室，其他人，都过来配合调查——第一个好的去替小何过来。” 说完这些，任音又朝着等待入住的客人们一鞠躬，“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不便，还请耐心等待。” “不愧是任经理，”陆守民看着她安排下去，笑着说道：“这一下子就把问题认下了，倒是显得我们给客人造成了麻烦？” “不会，”任音也是笑着回复，“我先去一下洗手间，稍等。”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任音掏出手机，打开绿色对话框： 【A桦桥豪生-任音】：小林监控的事怎么样了？ 【林海漫步】：可以了任姐，刚准备走。 【A桦桥豪生-任音】：事情记得保密。 【林海漫步】：明白，已经吩咐过了，监控室的老马是自己人，靠得住。 退出手机应用后，任音组织了一下措辞，把情况汇报给了董事长鲁仲桦。 “知道了，继续配合，结束来我办公室汇报。”很快任音就收到了董事长的回复。 … “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刚才18:30-18:45分的时候，你在哪里，干什么？”“最近觉得工作压力怎么样？”… 刚回到大堂的任音远远的听到18:30、18:45这几个字眼，回忆了一番——董事长正是在那段时间之后，让她整理信息资料。 询问的问题不多，也不复杂，很快就轮到了任音。 她没有自以为是的隐瞒或者编造什么信息，长久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她，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都会吃大亏，况且——在这些问题里任音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结束问话，任音刚打算离开，就听到监控室的方向传来争吵的声音，然后是小林快步跑到大堂—— “任，任姐，”小林显然是跑得急了，有些喘息，“老马和过来的警官吵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