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寒峭小村淳意厚 盛锦大宗友仁浅（九）

    周末时又是一阵疑惑，想道：“这小子怎么非往我离轨宗跑？他身上和本门功法如此相近的症状，又是从何而来？”

    白沧图惊诧无比，呆了半晌，才道：“糊涂！你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霍奇文已经不耐烦起来，转向周末时道：“周宗主，有外人不停sao扰，我们可没法好好谈正事了。”

    周末时哈哈一笑，说道：“霍公子说得对，我这便替主人清客。”他身子一动，直朝墙上那处缺口冲去；白沧图正站在当中，两手分垂，周身白光莹然，喝道：“起！”一块白亮的圆阵在他脚下浮现，图案上布满玄奥的文字。爹娘这下终于确定了这些人是“神仙”，惊讶得张大了嘴。周末时的手一碰到白沧图身体，胳臂便亮起白色微光，且沿肩头向头颅蔓延。周末时哼了一声，不屑道：“幽磷诀，也不怎么样。”他双手一振，那些白光就如墙灰般纷纷洒落。白沧图脚下法阵不攻自破，白光一闪即瘾。他大惊失色，来不及退开，周末时手掌已经按到他胸口，白沧图顿时全身僵硬，各处关节无法弯曲，且清晰感觉到自己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连一直态度淡漠的霍奇文，看了也是冷汗淋漓，想道：“好狠毒的功法，这样下去姓白的简直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霍奇文蓦然胸口一阵火热，不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无意识的黑暗便席卷了他的视线。

    周末时微笑地看着白沧图徒劳挣扎，眼神逐步涣散。他总喜欢用完炼毒魔咒之后，悠然欣赏中招者绝望的神态，从完好的血rou之躯，无能为力地沉沦为行尸走rou，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招的后果，就会更恐惧、更无助，观赏效果就会翻倍。

    身后突然传来风声，周末时回身推掌，将来物拨开，掌心一阵炙热。他摊开手接着微弱烛火一看，是个碧绿的圆印子。周末时紧皱眉头，看到霍奇文手腕带着个翠嫩的镯子，冷冷站在自己面前。周末时惊而不乱，问道：“霍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霍奇文不予理睬，口中念起咒语，周身一层淡绿光滑妖冶耀人，化作片缕条纹，漂浮着充斥了整个房间。爹娘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吓得躲到了外屋，只是终究放心不下，张着两双眼睛窥探。周末时面色铁青，沉声道：“果然便是你。可是本门的《焦翠咒》，你又是怎么练成的？”

    霍奇文还是没有回答，双臂摆动之间，绿光已经将周末时团团围住。周末时突然嘿嘿笑道：“就算你练成这门奇功，没有本门基础功法压制，只怕是弊大于利。想来你体内各处脏器已经虚弱不堪，几近腐朽，要脱离焦态，进入翠态，永生永世都不可能，除非你乖乖向我……”他突然顿住了，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嘶哑道：“霍奇文……你，你疯了……”

    一团绿光，已经窜入了他的身体。

    霍奇文淡淡道：“我不是霍奇文，你认错人了。”

    周末时猛地明白过来，随即又疯狂咆哮：“不可能，你怎会已经练到第三阶，你才不到二十岁，这不可能，你……你不是人！”

    霍奇文笑了：“我的确不是人。”

    他刷地移动到周末时面前，目光贴近，轻声道：“我是仙。”

    这句话刚说完，周末时尽力仰长了脖子，因为呼吸困难而脸色通红，额边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可怖。接着，他的皮肤逐渐起皱，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干干巴巴，最终变得腐朽萎缩，像是一块焦烂枯死的树皮。周末时的整张脸也是如此下场，因为皮肤不能支撑血rou，眼珠不规则地吊在两边，耳朵聚缩成两团rou疙瘩，鼻子向下塌陷，几乎和嘴巴融为一体，就这样周末时还没有彻底死去，仍在嗡嗡地叫唤着什么，但谁都听不出来了。终于，周末时没有了声音，连带着他近百年苦心的修为和种种玄奥秘密的功法，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消逝了。白沧图眼看这堵惨状，比自己担忧的炼毒魔咒还要恐怖，一颗心也是砰砰直跳。霍奇文慢慢走到他面前，怜悯似的望他一眼，低声道：“这个咒语我还不会解。”

    白沧图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原来霍公子练了传说中的焦翠咒，怪不得脾气乖戾，行动反常。你便是他的翠态吧。”

    霍奇文带着几分嘲讽，笑道：“你何必在我面前装蒜？这些事情，你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白沧图沉默不言。一直到霍奇文提醒他时已不多，他才叹口气说道：“没错，林子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既然我已答应过你，也不会食言，东西在我腰间口袋，你来拿吧。”

    霍奇文并不靠近，冷冷瞧着他。白沧图苦笑道：“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何必再对你下手？白戎教的名声，在我心里胜于一切。”

    霍奇文这才伸手探去，从他身上拿出一块令牌。这令牌镶有华贵金边，内衬光滑黑底，上书“凌穹”二字，笔势浑厚有力，苍劲雄奇，霍奇文静静看了片刻，收入怀中。白沧图吃力地说道：“你拿着这块凌穹令去找凌穹阁中人，要他们答应收你为徒，凌穹阁中有许多正道功法与宝物，定能帮你驱散焦翠咒。”

    霍奇文沉声道：“这由不得我决定。”

    白沧图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有此令牌，他们必须答应。这是凌穹阁世世代代的铁规矩。”

    霍奇文不再理会，转过身来，走到爹娘身边。白沧图渐渐没有了声息，他连看都不去看一眼。娘呆呆望着眼前陌生的亲儿子，良久问出一句：“你是文儿吗？”

    霍奇文低下头，似是在侧耳倾听什么，片刻后答道：“是，可也不是。”他转过头，用令人安心的坚定语气补充道：“娘，你别担心，你的文儿会平安无事的。”

    屋顶上忽然有人叫道：“说这话可是为时尚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