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恨

    封逐月话音落下，跪在身前的丫鬟锦瑟缓缓站起身来。

    封逐月问锦瑟：“你选择吧。”

    锦瑟并没有任何迟疑，因为所有的答案早就在他心中：“我选择留下。”

    在封逐月面前，他不是他，而是她，他选择留下，对封逐月而言是百里无一害的，封逐月自然该是十分欣喜，只是他向来清楚封逐月是个多疑之人，她对他固然心存善心，但她的心中总是满带着怀疑，那种怀疑不单单只是对他一个人，而是对所有人。然而，锦瑟自己本来也同样是一个极其谨慎而冷漠的人，从前他只知道完成赫连文之或者飞影下的命令，除此以外便是执行命令，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也是如此他能够明白封逐月心中那份提防和顾忌。他若是想要取得封逐月完全的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其实也并没有非要取得封逐月的信任。他选择留下是自己做出的决定，但这种决定对他而言其实又仿佛和封逐月并无关系。无论出于何种缘故，他想要留在这里，留在封逐月的身边。其中的确也有他方才和封逐月说的那件事情，但以他的聪慧，要生存下去绝非难事，只不过封逐月并不知道他其实身为男子，也是因为她始终以为锦瑟身为女子，所以她对锦瑟才会心存了许多不忍吧？这一点他无从考证，他选择留下，是为了封逐月，但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如果非要给自己的留下一个理由，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的开始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过了许久才听见封逐月笑道：“好。”那一个“好”字之中，却仿佛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她的目光落在锦瑟那张生来就十分稚嫩青涩的面容上，看着她那张向来冷漠的面容仿佛柔和了许多，那使得锦瑟看起来比之平素多了温和的感觉。封逐月虽然始终未曾对眼前的人百分百相信，但是她的确愿意给眼前的少女一个机会。

    “不管你以前在赫连文之身边如何，不管你以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也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过去的事情通通已经过去了。锦瑟，你还记得吗，这是我给你的名字。”下一瞬，却看封逐月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的面容恢复成平时那般面无表情的平静，更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严肃冷冽，“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和背叛。这两点，你要牢牢记住。”一字一句清晰落下，掷地有声，仿佛刻入骨髓之中一般，她的话中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更给人一种不容违背的感觉。一句分明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话，其中却好像包含了太多太多，她仿佛是在对着眼前的人起誓一般庄严。

    封逐月的目光冷冷地在锦瑟身上扫了一眼，那种寒意，根本不是一个年不过十岁的幼女所能有的，又或者是她的身上曾经背负着她不该承受的太多太多了。然而此时此刻，锦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着无谓的事情，他缓缓张开嘴，话却没有说出口。

    “你好好记住这两点。若是有朝一日你想离开，我会放你走。但是，不要欺骗我，更不要背叛我。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封逐月给得起，我都会给。封家好歹是北国帝都的富绰人家，我这儿也有很多财宝，我虽然觉得你并非贪财之人，但是人活在世上，却是处处离不开钱的，你若是需要，大可向我要，我是不会吝啬的。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封逐月这话却也不假，封家的钱财姑且不管，封逐月那个随身空间中却又数不胜数的玉器财宝，所谓钱财对她而言，的确已经根本不算什么。而封逐月这人，对待自己身边之人本是极好的，若非那丫鬟听竹和听荷都在暗中和清姨娘和封家的四小姐勾结，她们现在早就是想要什么封逐月便应了，可惜的是有些人无福消受！封逐月轻声笑着：“钱财之物，我封逐月不在意这些东西，只要你真心对我，我便会十倍百倍真心对你，你对我若是真心，我也可以待你如同姐妹。但是有朝一日你若是欺骗于我，若是背叛于我。到时候……”

    她说着说着，那方才才有的笑意顷刻间变消失不见，更让人觉得方才的一切其实不过是一场幻觉一般。封逐月狠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背叛于我欺骗于我，终有一****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万劫不复。”

    锦瑟只觉得心中一颤，他一双眼睛在封逐月面上扫过，却看封逐月一张脸上已经没得一分表情。然而，他跟着却发现封逐月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而双手也都开始微微发颤……

    是什么让封逐月激动至此？锦瑟不禁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缘故。封逐月大概早就尝过了被人欺骗和背叛的滋味吧？而且背叛和欺骗她的人，恐怕就曾经是她身边曾经最是亲近的某个人，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提起这事情便激动至此？那一刻，她的目光之中虽然平静，眼底却尽是狠毒辛辣。那是恨。

    他在心中想着，那就是“恨”。

    他从前仿佛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恨，他的所有喜怒哀乐仿佛都是因为眼前这人，他从封逐月的身上学会了这些！而他从封逐月身上最早学会的，就是恨。

    恨一个人的时候，是痛苦的，扭曲的，可是，恨，是真实存在的。他曾经从封逐月那张总是装得一副平静模样的脸上看到了多少次“恨”呢？他已经说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了那就是恨。一种痛苦而扭曲的感觉，可是，真实的存在着，轻易无从消磨掉。

    那就是恨。

    封逐月，却是因为那股恨意才强大至此的吧？

    锦瑟在心中想着，可是，恨一个人的时候太痛苦了，如果可以他宁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