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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眼空瑶海一万里

    仙业正文卷第八十七章眼空瑶海一万里整整十个日夜,陈珩都被拘在这内景天地,同这些几是无穷无尽的火煞精魄在做争斗之事。

    因只能是纯以剑术来御敌。

    在此期间。

    绕是他再小心谨慎,也被重创了不止一回。

    肚烂肠穿,骨断皮开。

    好几番险些要丧命于此。

    到得最近几日,唯是倚仗着rou身,才能勉强供给元真,又以一真法界作为精神歇息之所,复盘先前剑招中的种种疏漏和不足,才能艰难继续争斗下去。

    而在如此鏖战中。

    陈珩虽是狼狈。

    却也觉心识愈发澄澈如洗。

    每回运剑,皆隐隐有一种扫去尘垢的畅然之感。

    但虽然如此,却不论如何努力,总距他想达成的那般境地还是差了一线。

    说不清也是道不明,难以身剑如一……

    正当他心思电转,苦苦思索之际。

    脑中忽有一道电光闪过,耳畔似响有清越的钟磬声响。

    此意一起,种种前尘感悟,俱如电光石火,涌上心头!

    片刻根源看破,心灵福至,宛若天霖降顶,心底一时已无比光明,不由长笑一声道:

    “有有亦无无焉,无无亦有有焉,所以我目都不见物,物亦不见无,寄有已成无,寄无以得无……身至心至,剑至意至!

    此心早已具足玄感,境在我身……

    又何需苦苦向外去求!”

    此言一出。

    陈珩识念轰然震动!

    面前的那层障关已是化作齑粉,被拍打的如沙如屑,散去无踪,顺理成章晋升到了剑道第四境。

    他轻笑一声,只伸手遥遥一拿,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须臾就不见。

    场中唯见有一道赤光冲霄腾起,尔后往前一掠,乍闪即灭,便干脆切过虚空,如分软泥!

    此时天中浓烟障空,数百火煞精魄张牙舞爪,烈焰腾腾。

    令得山河皆悚,好比大焦热地狱……

    而忽然。

    这数百火煞精魄突得动作停住,一动不动,僵在了半空之中。

    直至数息过后。

    这些精魄的形体上才缓缓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痕。

    尔后四分五裂。

    猛得就爆碎当空!

    此时陈珩也自数里外的剑光中缓将身形现出,瞥得这幕,心下不禁感慨。

    这世间的剑修之所以难缠,令得一众修道中人轻易不愿招惹。

    非仅是剑修的杀力强绝,精于斗法,也是因他们的遁速迅快无比,能打能走,速度已是快到令人匪夷所思之境地。

    往往短瞬的几息功夫,就可以决出生死胜负来!

    而即便是一击不中。

    除非是遇上修成远强于自己者,也大可轻松借剑遁离去,脱离战圈,不损分毫……

    可以说唯有修成剑道第四境——身剑如一,能使出剑遁者,才算是真正入得了剑道的堂皇门径。

    自此脱离了用势。

    迈入行术境界!

    而此时,在证就了“身剑如一”之后,陈珩只觉萦绕身周的那股伟力尽去。

    驱策符器和道术时候,也无什么壁障存在,在阻挠真炁的运转。

    他知晓自己这时已是功成圆满,也无什么必要,在此内景天地再停留下去。

    遂将心意一起,便脱离了出去,只留下一群火煞精魄徒劳对空抓挠,吼叫声音久久不绝……

    ……

    殿中,九窍宝珠轻轻一颤,又复喷吐出了一卷霞光。

    霞光现出同时,却也有一道锋锐无俦剑芒兀得紧跟跃起,寒光森森,透人肌骨!

    在空中微微绕了一转,才落回来地面,从中露出陈珩的身形。

    “刃侵于胸,火逼于肤,死中求活,往是于蛇毒鬼气等险恶境地,人才方能寻得出奇之计……”

    殿中长身玉立的年轻道人满脸皆是血污,姿态狼狈。

    唯一双眸子光华大放,如两点幽火,灼人非常,里内隐约带着些笑意。

    “弟子多谢真君教诲!”

    陈珩躬身一拜,言道。

    “……”

    迎着阶下三件法器投来的古怪目光

    饶是以丁和璞的面皮和定性,也是微觉有些尴尬,面上神情不大自然。

    但很快。

    他便将这点尴尬心思抛去了脑后,清咳几声,微微颔首,道:

    “孺子可教也,你能领悟到本真君的一番苦心,也是难得!不愧为我派人杰,果然是个有根性的!”

    ……

    ……

    似剑遁这一等一的高明大术,宇内也唯有寥寥几类遁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在修成此术后,似霹雳飞雷遁法等,却是可以不必再多花费什么心思修持了。

    两者已是不能置在一处论,可谓天上地下!

    而陈珩修道迄今,遁速上的短板非仅是被弥足,反而还成了一桩可以决胜的厉害手段。

    有此术傍身。

    在龙宫选婿时候。

    陈珩胜算却是又增了三分,容不得他不做欢喜!

    这时,丁和璞在夸赞几句,又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教人的心得后,忽得伸手将陈珩一指,口中诵了句咒决。

    须臾,陈珩只觉有一股暖流在身内蔓开,经脉和躯壳上的种种伤创,皆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愈合。

    同时精神也是一振,好似得了什么大药滋养一般。

    不过十数息功夫,他便伤势尽愈,连带着真炁也恢复旧观,完好无损。

    “北斗落死,南斗上生……那符并非是什么布清都正箓,乃是南斗贮生符,本真君乃是天下名师,育人多年了,之前不过是激你心志罢了,哪会故意令你缺失rou身?”

    玉床上。

    丁和璞微微一笑,面带自得之意。

    而未等陈珩开口言说什么。

    他只觉脚下一晃,短瞬的恍惚过后,却已是脱离了大殿,立身在万丈云空中。

    那座青铜宫宇却不见了行踪,也不知是遁去了何方。

    只有丁和璞的声音还在原处回响,言道:

    “如今诸事已毕,我便不多留伱在此,误了你的正经道功了。我知你有一件法器可以虚空挪移,此处离金庭山已经不远,若欲回长嬴院,便自行前往吧,本真君就不送了。”

    话了时候。

    丁和璞又补了一句:

    “对了,本真君最近需闭关,望出关时候,你能道行再进,勿要失了这颗坚心!”

    陈珩闻言微微一怔,尔后轻笑一声,望空打了个道稽致意。

    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

    此时立身在极天之上,身周除了罡流劲风外,便再不存他物。

    脚下的峰峦和江流,皆是模糊不清的点或线,连城郭沟园林种种,也是依稀。

    渺小的似是可以一手便将之摘下,托在掌心之中。

    云如虎豹显形,又似熊罴露影,显示出来种种奇态,五颜六色,其形不一。

    俄顷又如一一消去,不见了行踪。

    站在此等高处纵目望去,只觉天高云矮,宇内山河如若一幅图卷清清晰晰铺陈在眼前,本色绚烂,叫人心头不免生起一股快意逍遥之感!

    好似天大地大,却并无什么阻拦之物。

    都可以任由驰骋!

    “老爷?我等现今是回那什么长嬴院去?”

    这时。

    五炁乾坤圈忽攀到陈珩肩头,讨好问道。

    他知晓自己既被乔氏赠出,换了新主上,那就是跟定了眼前这人。

    且陈珩的天资方才也是被清清楚楚看在眼中,想来若不半道而亡,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的!

    那此刻不讨好他,却还更待何时?

    “不,不回长嬴院。”

    陈珩沉吟片刻,道:

    “直接去东海罢!”

    他在流火宏化洞天杀了不少世族中人,纵世族明面上不好发作,反而还得为自家子弟的身死寻个由头,撇清宗派弟子的干系。

    但其暗地里。

    必然是怒火中烧,不肯罢休的。

    无论是否愿意,这洞天一行后,陈珩已注定是要声名大噪,也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既然如此。

    与其在长嬴院中同他们勾心斗角,耗费精神,倒不如直接脱离门中旋涡,寻个自在!

    反正龙宫选婿便在不远。

    此时前去东海。

    倒也是正好领略一番海外的风土!

    五炁乾坤圈闻言微微一怔。

    遁界梭则是颔首,示意知晓。

    在取出一道传讯灵符,同沈爰支知会一声后。

    陈珩也不多耽搁,微微一笑,放声长吟几句,便有一道蓝光生起,整个人须臾消失在了原地。

    脚下依是白云悠悠,灭复生兮生复灭,左之盈兮右之缺。

    而那吟啸声音却在云中回荡,久久不散。

    正是谓之:

    “掀翻地轴乾坤窄,拨转天轮宇宙宽。

    须向强中逞好手,虚空打碎劫初看!”

    ……

    ……

    而同一时刻。

    在陈珩动身之际。

    东海,一辆由八条金蛟拉动的罗盖香车中。

    陈婵忽掀了珠帘走出,微微打了个手势,示意周围的五百白骨魔兵力士勿要妄动。

    而几尊衣着华美的大天魔统领见状也是连忙约束人马,将座下凶兽的缰绳狠狠一勒,止住了这些恶物的做势欲扑。

    涎水从这些凶兽的森森利齿间淌落,如瀑倾落,灌进了海水中。

    很快便有一群海鱼肚子翻白,凄凄惨惨浮了上来。

    而未几息功夫。

    便又溃烂成了酸水,腥气扑鼻,随风远远传开,秽不可闻……

    “师姐,是赤明派的人?”

    而在这罗盖香车不远,同样也是存着几架雕丽奇巧的飞舟。

    这时,一个头戴高冠,身着鹤纹羽衣的高瘦修士也忽得走出。

    他淡淡瞥了眼不远处的那片灿烂灵光,眼珠子一转,忽得笑道:

    “刚好我的玄功到了紧要关头,需几头上佳的生魂来添炉进火,我看眼前那些玄门中人,便是个不错的选取。不如我等出手,事成之后,将好处分润给师姐一半?”

    “一半哪够?这些白骨魔兵力士和大天魔统领,可是玉枢真君特意赠给陈婵师姐护身的。江师弟,你既想借师姐的势,却还如此吝啬,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吗?”

    一个花信少妇刚走出船舱,才掀了帘头,闻言便不禁一笑:

    “你这吝啬性子,纵是放眼整个先天魔宗,也算是出奇了。”

    其余几处飞舟也纷纷有调笑声响起。

    那个江师弟却是泰然自若,分毫不为所动,只殷切看向陈婵,在等她的吩咐。

    “乘大六庚九云车,八百黄蓬符甲力士开道,金女玉童随行,侍香散花,执节执幢……”

    片刻的沉默后。

    陈婵玉唇微启,淡声道:

    “这仪仗不小,来的只怕是赤明派的大人物,勿要多生事端,大路在前,我和他各行一旁,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师姐?”

    江师弟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愿。

    “我此行来东海,只是奉玉枢真君的法旨,拜会老龙君,同他相商法圣天之事!

    至于尔等,不过是看在同门份上,顺带载上一程,勿要不知死活!”陈婵面无表情。

    江师弟被这语声中的寒意所摄,一时无言。

    “既然来东海,是为了在择婿的法会扬名,得些好处,那便勿要分心其他,还是先留待有用之身罢。”

    见这江师弟这个出身不凡的修士总算消停。

    陈婵妙目一瞥,语声稍稍一缓,也不再多管。

    而很快。

    赤明派的车队便迤逦而来,与先天魔宗的众修擦身而过。

    “怎会是个小孩子?”

    当陈婵视线越过一众力士,看得那大六庚九云车中,竟是坐着一个穿着青衣,脸颊和手臂都圆鼓鼓的女童,不禁微微一怔。

    “大泥鳅……”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

    云车里,那个女童忽得飞快转头,对陈婵做了个鬼脸,无声开口。

    “……”

    陈婵秀眉一挑,刚欲开口。

    一个年长的女冠已是上了云车,强行将女童的胖脸扭去一边。

    然后对着陈婵歉然躬身一笑后,就催促着她那一处的人马加快了遁速。

    不过几息功夫,赤明派的车队就渐渐去远了,消失天角。

    “走罢,先去玉泉仙市。”

    陈婵缓缓收回目光,对众修道。

    ……

    而另一处。

    青枝似装死一般吐着舌头,对这年长女冠的喝问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她这副惫懒模样。

    年长女冠气急不过,无奈道:

    “你分明知晓那是先天魔宗的人马,狭路相逢,又何必招惹他们?”

    “皮子痒。”

    青枝如实答道,尔后见女冠将手抬起,又忙补了一句:

    “不是还有你在吗?反正那些魔道妖人也打不过你,我只是想为民除害啊!”

    女冠冷笑一声:

    “你可知晓那香车中的龙女是谁?若我所料无差,那应是陈婵,陈玉枢的子嗣!她敢堂而皇之在外行走,怎会没有护身手段!”

    什么?

    陈玉枢子嗣?

    青枝双眼一瞪,似忽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苦,双眉耷拉下来。

    而女冠在絮叨几句后,又不免叹息一声:

    “我等这一回从曲泉天回来,居然连烛龙大圣的面都未见到,分明有你在此,可那几条烛龙都未能让我等进入无色宫……请烛龙大圣说动陈裕,收回借出的风火蒲团一事,怕是要不了了之。

    青枝,你……”

    女冠转头一看,见青枝正神游天外,两眼隐约发直。

    她眉头不禁一抽,便也将要出口的话收回了喉头。

    “我等要回去向拙静真君复命了,你呢,跟我等一并回返鹿台山,还是要留在东海玩?”

    待得将青枝摇上一摇,见她恍惚回过神来,女冠问了一句。

    “我要去南域那里啊……”

    青枝怅惘叹了口气。

    “南域?不去东海找龙族打秋风了?”女冠不禁奇道。

    “东海自然是要停一停的,等我从南域回来,就去找龙族打秋风!”

    青枝托着胖脸,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以前在浮玉泊那里认识了个小白脸,大家都是好朋友,可是迫于……yin威,我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情。

    在从曲泉天回来的这一路,我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将事情说清楚才是。

    我想……就算有那样的身世,他也应当不是坏人!”

    女冠在旁听得一头雾水,没能摸清楚头绪。

    而不待她发问,青枝已是从大六庚九云车中跳出,将身一摇,就化作一头百丈大小的青鸟,两翅一扇一合,有祥云紫雾在四周盘绕。

    只是眨眼之间。

    便冲入极天深处,不见了踪迹。

    “对了!”

    而未多时。

    云上忽有一个硕大鸟头探出,青枝又折返了回来:

    “我在洞天里种的那片桃子树应当熟透了,你们可不能偷吃!”

    “谁会吃你的?我……”

    女冠无奈,而话才刚出口,青枝又是火急火燎的,匆匆将双翅一扇,须臾撞破层层罡风,消失云中。

    “走罢,回鹿台山!”

    女冠摇摇头,对四下吩咐一句,同时心中也是叹息,不禁暗道:

    “这一回出使曲泉天,竟连烛龙大圣的面都未见到,更莫说请他相劝陈裕了……若将此事回禀给拙静真君,必是会惹得她生怒。

    早知如此。

    我就不来接这趟苦差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