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玄阙芝
仙业正文卷第九十二章玄阙芝来人是一个二十六七的貌美女子,鹅蛋面容,生有一双剪水双瞳,穿一袭藕白色的织锦罗裙,细腰上束苍水古玉。 其身姿曼妙婀娜,气质温婉。 而在眼波流转间,又隐约带有几丝精明灵动之色,倒并非是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可欺。 在这女子身后,跟着几个姿容清秀的彩衣女侍,手中捉扇提篮,排场不小。 至于方才出去的彭庆也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脑袋并不敢抬起。 他唯恐冒犯了身前之人,只盯着自己脚尖不放,神情极是恭谨,额角隐约见汗…… “赐教不敢当,尊客着实折煞奴家了。” 女子闻言掩唇轻轻一笑,目光在短瞬之间,已将陈珩上上下下扫了一遍。 尔后款款来到来到案几旁,也不用出言吩咐,身后的几个女侍自立时会意,端出瓜果茶水,一一奉上。 “不知尊客可知这岁旦评的来由?” 在茶香袅袅中,女子水袖轻摇,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嫣然一笑问道。 “略有耳闻。” 陈珩见状也不推辞,将袖一展,便与那女子隔案相坐,沉吟片刻后,才言道: “听闻是十二世族的几位家老所首倡,虽明面上是言说不欲令九州四海的人物们遁迹藏名。 俊伟英才,风流人物,其声名自当冠寰宇,扬后世,叫天下人知晓…… 但内里心思,却也不过是想以声名来作钩饵,妄图赚得八派六宗的弟子为一个虚名来打生打死。 彼弱我强,最后得益的自然便是世族了。 不过最后观其成效,此计虽是阳谋,却也的确智浅,太过小觑天下人了……” …… 八派六宗能自前古道廷时代存续至今。 所见过的魑魅魍魉,阴私算计,早便是如过江之鲤般,不可穷极。 这岁旦评背后深藏着的一番机心,自是也没能欺瞒过他们耳目。 其开榜不过短短三期,这幕后评定上榜的人选。 便也由十二世族的几位耆老。 给换作了八派六宗内,那些好管闲事且有法力神通的上真们…… 而那些喜爱热闹的上真在得了北极苑的首肯之后,还特意在北颢州圈山围壑,起了一座直入天中的楼台殿阁,号为“无有观”,作为道场所在。 每至岁旦时分。 也便是一岁的首日之时。 无有观的上真们便会命童儿将金榜张贴在山门之外。 令胥都天下的修行大小门户都来抄录榜上姓名,使人人皆知。 因这金榜仅在岁旦时候才会被放出,沿袭了世族的旧例,也是被唤作为岁旦评。 而岁旦评从紫府到元神境界,又共细分为了四榜。 每一榜皆有三十六名次。 胎息、练炁同筑基境界因是仙道之始,也难看出什么端倪来。 此三境中人自是略过不表。 而至于元神之上,对于返虚、纯阳境界的仙道真君人物。 又是为尊者讳,着实不便将他们大张旗鼓,清清楚楚来分个高下。 于是便也索性隐去,并不多开榜单…… 而自“无有观”落成于北灏州后。 在八派六宗的上真们彼此制衡,间或有太文妙成、玄冥五显等道君亲自处断的景状下。 这“岁旦评”。 也便真正成了一桩褒奖道行,激励后进的雅事。 无论何人,一旦上榜,便是播名海内,寰宇皆闻。 自此风头大盛,一时无两! 而此时。 在听得陈珩语声之后。 那女子微微一笑,倒也将世族所倡的岁旦评被八派六宗改头换面一事,细细言说了一番,尔后才道: “既这岁旦评今时早已不同于往日,那陈珩突兀上得如此高位,自是会惹来不少人惊疑…… 更何况他的品评之语,倒也出奇,就更令人心下好奇,想要一睹真容了。” 陈珩眼帘微微一搭,眸光掩在浓长眼睫之下。 朝那摊开的岁旦评紫府榜上扫了一眼,眉头一动。 …… 名姓:陈珩。 修为:紫府二重。 玄功:《神屋枢华道君说太始元真经》…… 战果:筑基败司马权通、王典等众,力挫群修,由此名满玉宸四院,为十方殿霍谧所嘉,呼为“斗法胜”。 紫府入流火宏化洞天,以少合众,以弱击强,战不无利,锋锐难当。 排名:紫府十一。 品评: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其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动则威,如雷如霆,如震如怒。刚塞而弘毅,可谓是尽得金之德也。 …… “紫府十一……所谓的众议纷纷,只怕是因此缘故罢。” 陈珩道了一声。 这岁旦评在他的紫府战果一处,留白不少。 至于是怎般的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又究竟胜了哪些好手。 倒是未细细言说。 而放眼观去。 胥都天九州四海之地,紫府境界的高功又何止百十万?却仅有三十六人能够上榜! 陈珩的异军突起。 惹得时人纷纷惊疑好奇,倒也是在常理之中。 不过这岁旦评幕后的排榜之人,应是也未曾料到。 陈珩在出流火宏化洞天未多久,便已将剑道第四境修成,证就了身剑如一的手段。 不然这名次,应是还能再往前推个一二…… “这紫府的名次仅是其一,为何会惹来众议,这品评之语,倒是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出了不少气力。” 女子莞尔道: “瑶林神仙,居于物外……往常岁旦评的品评之语,倒是少有如此褒奖的字句,还是在形貌之上。 见了这词句,非仅东海的不少女修心生好奇,欲一睹陈珩真容,便连奴家。也对他有了些兴趣呢。” “岁旦雅评……不论道行法力,怎会攀扯到皮囊外相上?” 陈珩微沉默片刻,道。 “此事实是少有,自‘无有观’落成以来,这无穷年岁里,男子初登岁旦评,还被特意提了一句姿容的,也不过六七数罢了……玉宸的那位故去道子君尧,和先天魔宗的玉枢真君,皆在此中。” 女子道: “而今却又添上了一个陈珩,也是稀奇事情。” 陈珩眸光一敛,未多说什么。 而这时,那女子却是主动开口,试探出言道: “奴家薛婉儿,忝为这苍霄楼的四位管事之一,尊客看起来倒是面生的紧,不知是出身何方大派?说不定尊客师门,同我等背后的东主,还有几分交情也说不定呢。” 陈珩闻言只微微一笑。 而之后,薛婉儿又抛了几个话题,但陈珩只略应答几句,往往在紧张关头就停住。 见他口风甚紧,自己只怕难套出陈珩的话后,薛婉儿心头略觉无奈,但也不过多纠缠,只轻轻将手一拍,身后女侍便恭谨递上两只玲珑袖袋。 “尊客要的东西我已亲自送来,不妨清点一二,看看是否有误。” 她道。 陈珩闻言也不故作姿态,微微颔首,便将袖袋翻开。 第一只袖袋中装着三十颗黄池丹,鸽卵大小,通体澄黄光明。 定目视去,还能见到几朵指甲盖大小的黄云缭绕其上,甚是妍巧模样。 陈珩在地渊金鼓洞时,也曾跟随崔竟中学过外丹黄白之道,得他倾囊相授。 因那时候前途未卜。 他还隐隐生起过将丹法当做立身之基的心思,想以丹法来赚取修行的资粮…… 但在阴差阳错,入得了玉宸下院修行后,这一心思也是渐渐淡去了。 不过他后来虽未在丹法上再多花费什么苦功,但眼力毕竟还是有的。 细细探究一番后,也知这三十枚黄池丹并非粗制滥造的下品,已可称为上等了,遂也将之收起,拿起了第二只袖袋。 不过这一回。 在将里内符钱的数目清点一番后。 陈珩却忽得一笑,摇头道: “错了。” “错了?”薛婉儿神色不变。 “多了。” 陈珩看向她: “扣去三十枚黄池丹后,不应是这个数目,苍霄楼纵是龙族的产业,家大业大,怕也经不得如此广施恩惠罢?” “诚如尊客所言,不过这倒也并非恩惠,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薛婉儿美目飘向陈珩,捋了一捋发丝道: “尊客先前在海舟上仗义出手,非仅救了那一船人性命,还维护了玉泉仙市的颜面,至于这些黄池丹,不过应有之意罢了,还请万勿推辞。” “原来如此,此事倒是传的快。” 陈珩闻言一笑,拱了拱手答谢,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
见陈珩不拖泥带水,故作清高婉辞几回。 薛婉儿也是欣喜他的行事爽快,心下微微一松。 赠黄池丹一事,倒也并非是出于她的心思。 她纵为苍霄楼的四大管事之一,却也无这般的大职权。此乃玉泉仙市三位执掌的授意,命她来做成此事,务必办妥。 而见陈珩将两只袖袋收好后,薛婉儿又再次开口: “在来此之前,奴家曾得三位仙市执掌的传讯,若尊客有求,奴家都需得尽力答允……” 言至此时。 薛婉儿语声微微一停,似笑非笑斜了陈珩一眼后,才继续开口: “不知尊客还欲求何物,不妨一并说来。” 她自入得静室以来,便一直是端华温婉的气度。 这眼一瞥,倒显出了几分入骨的媚意来,勾魂摄魄,叫人难以自持。 不远处的彭庆显是定力欠缺,脸红心热,死死盯着脚尖,更不敢抬头了。 “好厉害的媚术……若在斗法时候,敌手因此恍惚刹时,只怕局势就危了。” 陈珩对此倒是视若无睹,只在心中赞了一句,尔后轻笑开口问道: “诸事皆可?” “那也要看尊客究竟欲求何物……若你想要这座苍霄楼,奴家纵是有心,怕也难将此楼赠给你。” 薛婉儿白了一眼陈珩。 “不知贵楼可有‘紫明流珠’和‘云梁石膏’这两类外药?” 陈珩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 “若是还存有先天五行之精,便更好不过。” 饶是彭庆一直恭谨垂首,目不斜视,闻言也不禁将瞳孔睁大,讶然望了陈珩一眼。 而那几个女侍,也皆神色各异。 薛婉儿虽有些动容,但想起陈珩的剑遁,也不算意外,只想了一想后,歉然道: “紫明流珠因有延生续命的功效,楼中向来是无什么存货的,尊客若欲购置此宝,只怕要等待楼中宝会开启时候了。 云梁石膏虽要次些,但因最近柔玄府的人在倾力广搜此物,欲以此药来修补他们的一桩重宝,只怕整个东海,都寻不到多的。 至于先天五行之精……” 薛婉儿摇了摇头,不言而喻。 紫明流珠和云梁石膏虽然贵重不凡。 但同先天五行之精比起,却又逊色了不止一筹。 似这等天地奇珍,纵使龙宫家大业大,也少有拿出来售卖,只深藏于内库,或留待自家使用,或是赠送出去,来做个大人情。 “于先天五行之精上。若是我可以物易物呢?” 这时。 陈珩忽得开口。 薛婉儿听得这话,倒是真个吃了一惊。 她郑重看了陈珩一眼,半晌,才缓声道: “尊客真有此意?恰巧我仙市中的一位老执掌为子嗣寻求此珍,正费尽了心思,不过水行和木行的先天之精,倒是不必了……” “我倒是正缺水行,五行之中,唯是土行还有富余。” 陈珩一笑。 见他脸上满是从容自若之色,不似作伪。 纵暴露出持有先天五行之精这等重宝,也波澜不惊,显是自有底牌可以应付。 这般作态。 倒是更坚了薛婉儿猜想,认定陈珩必出身不凡。 不过先天五行之精事关重大,也并非她的所有,还需得同那位仙市老执掌相商,看他的主意。 在告罪一声后,薛婉儿便匆匆出离了门户,前去找寻那位仙市执掌。 陈珩将茶盏举起,只略沾了沾唇,便又拾起那岁旦评,继续翻看起来。 而半个时辰后。 薛婉儿才回返至静室,手中却也多了一方玉盘,上盛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 见锦盒递过,陈珩揭开一看。 刹时便有碧蓝光华如洗,好似水银泼地一般,照彻了满室,连身躯都轻巧了几分,飘飘欲仙。 “水行的玄阙芝?” 陈珩眸光一动。 抬眼时候,见薛婉儿正看向自己,他也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匣,伸手递过。 “黄龙胆?” 见得匣中之物后,薛婉儿也是一喜,眸光大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