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了贼船(1)
九品寒门第一百四十一章上了贼船四方使节们在参加完祭天大典之后,并没有回他们的番国去,这些人因仰慕天朝的繁盛,都是常驻在大晋的。这两天,他们都在忙着写回书,向他们的国王阐述天朝大驾卤簿及祭天大典的盛况。 这几天舒晏还在客曹当值,处理番国事务。午后闲暇,处理完公事,舒晏正在喝着侍者端来的茶,忽见小默跟比玉同时走了进来。 “呀,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小默嗤了一声道:“谁跟他一起?他从秘书阁来,我从珍馐署来,完全不顺路,不过碰巧而已。” 比玉嘻嘻笑道:“不约而同,果然是巧。” “不要嬉皮笑脸,你一向与我舒大哥不怎么交往,贸然来访,到底所为何事?” “当然有好事,我要请他跟我一起做今年元正大会的乐舞教习。” “什么?”舒晏以为自己听错了,“请我做乐舞的教习?” “对。” “你径自玩笑!” “不是,其实……” 小默看着比玉急迫的样子,不由地心怀警惕,对舒晏道:“舒大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千万别答应他,你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一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怎么会?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好好的,天上突然就掉下了这么个大麻烦……”比玉没奈何,只能放下架子,将实情说了。当然,他并没有提中正品评的事。 “遇到麻烦事被逼无奈,才想起我舒大哥来了?平时你是怎么狗眼看人低的你忘了吗?快回去吧,我舒大哥不可能帮你的!” “怎么是麻烦事呢?这可是展现才华的大好时机啊。要不是同乡,我才不会找他呢……” “这个展现才华的大好时机就留给你自己吧,我舒大哥不稀罕。” “别呀,只怪那本《乐经》实在是没有人能够参得透。那部书原是你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只有你能够帮我了。” “不是我不帮你,虽然我确实将《乐经》研究了一二,懂些乐理,但乐理终归只是理论,跟实际能够指导编排乐舞是两码事。此事我完全没有把握,元正大会非比寻常,要是弄砸了还了得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皇上不是说了吗,在正式任命之前,要先通过考验才行。只要考验通过了,证明咱们就是有能力的,到时候即便出了点错,皇上也无话可说。话又说回来,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荀中书那么高明,还不是败在你的手下?况且你又精通《乐经》……” 想想比玉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样子,舒晏本不想帮他,可是见他今天这样放下身段央求自己,又心软了,再想起当初筹建庠学的时候他曾帮过自己,遂决定答应他:“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有三项原因。第一,让你做乐舞的教习,乃是皇上的旨意,元正大会那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敢擅自加入;第二,教习元正大会的乐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本身在尚书台有职务,恐怕也抽不开身;第三,乐舞方面我也不太懂,那本《乐经》我还没有完全弄懂,还需要再研究研究才行。” 比玉听舒晏如此说,高兴道:“只此三件,完全没问题。《乐经》就在我的秘书阁,随时可以拿给你;至于第一点,我可以想办法启奏皇上,添加你跟我一起主持此事;皇上同意了之后,尚书台那边的事务自然也就不用你去管了。” 舒晏还未来得及反应,比玉见他没有明确反对,赶忙接着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可是谦谦君子,不可反悔哦。” 唯恐小默再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使舒晏反悔,比玉话音未落,不敢做停留,就匆匆地跑掉了。 小默虽然不怎么喜欢比玉,但既然舒晏答应了他,也只好随他去了。而且,或许真的如比玉所说,这是一个展现舒大哥才华的好机会呢。小默本是舒晏这里的常客,不是给舒晏送新鲜吃食,就是找舒晏聊天。今天她此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因她听说前天的祭天大典盛况空前,非常的热闹,而自己却无缘参加,心里非常的好奇,所以想让舒晏将那天的情况说给自己听听。 舒晏就将大典的盛况讲给小默听。对于正式的祭天仪式,她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听舒晏说卤簿中有一辆非常巨大的象车,她就来了兴趣,又听说驾驭象车的人还是舒大哥的故交,于是就非要拉着舒晏前去见识见识。舒晏也正想要找阮山叙叙旧。退衙后,两个人一起来到太仆寺龙马厩。太仆寺是管理全国车马、畜牧的官署,它有好几个下属机构,基本都与车马有关,龙马厩就是其中之一。 先找到了阮山,舒晏给阮山和小默做了介绍。寒暄几句之后,阮山就带着二人做参观。龙马厩里养着很多的御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不过今天小默对它们没有兴趣。 在众多马厩的旁边,有一处非常独特的高大棚舍,里面住的就是大象了。小默兴奋得不得了,她本是好动之人,见了大象之后手自然不闲着,不停地抚摸着大象的大耳朵、长鼻子和巨大的象牙。稀罕了大象,又见识了那辆巨大的象车。象车只有在重大典礼的时候才用得到,南越贡献的大象主要是娱乐之用,并不是用来拉车的,所以平时那辆巨无霸车常常是被封锁起来,并没什么用处。 小默正在舒晏和阮山的陪同下,卓有兴趣地观赏着象和象车,忽见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子兴奋地跑到舒晏跟前,亲热地叫了声“舒大哥”。小默一听,心里犯了嘀咕:“呀,原来叫舒大哥的不止我一个人啊。他们这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水妹。”舒晏也欢喜地回应了一声,随即又夸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在汝阴初识你的时候还不及豆蔻,几年不见,水妹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阮水听后腼腆一笑,转过头去。阮山则笑道:“可不是嘛,当年你我也都是小小少年,如今也是冠带加身了。不光咱们,就连我的象弟那时也还小,如今也快成年了。” 舒晏看了看小默扬手才够着的象耳,道:“还真的是,这家伙可真是越发的高大威武了。” “别光顾着聊我们兄妹和象弟的情况了。”阮山有点迫切地道,“还不知道你的缘故,你怎么会到洛阳来,还做了官?令祖可还好?还有韩家姊弟两个呢?” “一言难尽。我祖父早已亡故了。在我祖父亡故三年后,我被推选为那一年的汝阴孝廉,然后在汝阴国做了些日子的文学掾,之后来到洛阳参加策试,又得中录取,被吏部选为尚书郎。” “哦,令祖古稀之人,亡故也在意料之中;舒兄少年英才,有今日的成就当然是理所应当。只是那韩家meimei与舒兄自小情投意合,如今你二人想必已然结为秦晋之好了吧?”
阮水也转过头来道:“是啊,芷馨姊姊和若馨哥哥在哪里?在汝阴原籍,还是跟你一起来到了洛阳?” 当年在汝阴,几个少年曾经共同驱赶狼群,又在家里欢聚一堂,相处甚洽,阮山兄妹怎会不打听芷馨姊弟的消息?舒晏心里知道兄妹二人必会问及于此,此时的他只是摇头哀叹。 小默则心直口快地道:“芷馨姊姊也已亡故了。” “什么?”阮氏兄妹听闻这句话都大感惊骇,“这位兄弟,你为什么这样说?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他们都不相信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说的话,急于向舒晏求证。 “小默说的是真的。”舒晏随后就把芷馨姊弟因何去的洛阳、芷馨如何落水而死、自己祖父和韩家伯母如何因哀伤同日而亡、自己被选为孝廉去洛阳的途中如何遇到小默、若馨如何做了舒家庄庠学的助教等事都跟阮山兄妹述说了一遍。 阮山一边听,一边不住地扼腕叹息:“想不到那么好的一位女娘竟然早早地殒命了。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老天为何偏偏不开眼,拆散你们,让你们阴阳相隔!” 小默是热心肠之人,也听的感动了,又见阮水不住地揉眼泪,便从怀里拿出绢帕递给阮水。阮水见小默是个陌生男子,便没好意思接这绢帕。 舒晏乘机便将阮水给小默作了介绍。之后又问起他们兄妹的过往。阮山述说:当年,兄妹二人奉交趾太守之命,为皇帝进献大象,到了洛阳之后就被安排给龙马厩管理。平日就是照管、驯服这头大象。因家乡路途遥远,父母双亡,家中没甚牵挂,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留在洛阳未曾回去。33 舒晏听完则懊悔道:“我原以为你们兄妹进献完大象,顶多逗留个一年半载的就会回去的,谁想到你们一直在这里。原来在京师里,除了我的好兄弟小默之外,还有你们这两个故人。” “谁说不是呢,我们兄妹在这里也是无依无靠的。早知舒兄你也来到了洛阳,我们兄妹也多了份温馨,少了些孤清之苦了。” 小默初见阮水,见她长相水灵,又把“舒大哥”叫的那么亲热,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通过观察,发现这个女孩跟舒大哥之间又似乎很纯洁的样子,便稍稍放了心,可她又一细想:他们原先就相识,如今又都流落在异乡,无依无靠的,刚刚还在互诉孤寂之苦呢,这样下去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不得不防啊。于是便道:“何必抱怨这个误会,既然大家都是旧相识,日后就多聚聚便是。但是舒大哥,他们既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所以你们可不能单独相聚,一定要叫上我呦。” 舒晏听后笑对阮山道:“我这位兄弟最好交朋友,又天性坦诚,你们不要见笑。” 阮山忙道:“怎么会?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在这个偌大的洛阳,人际关系很复杂,能多几个朋友,有助于立足存身,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又抚摸了一回大象,在小默的催促下,舒晏二人便与阮氏兄妹告别,离开龙马厩,各自回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