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五胡乱华(1)
八王之乱将大晋国力消耗殆尽,朝廷已无力管控地方,以致各地军阀不听调遣,揭竿造反者风起云涌。其中有华人,更有身处边疆及原先内附进来的番邦胡人。甚至有两位已经率先僭越称王:一位是西南的巴氐人李特之子李雄,另一位就是身处内地并州的匈奴刘渊。 巴氐李氏相传为廪君的苗裔,本应为巴氏。关于其祖先的创业史,还有一段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当年廪君族人原本是生活在一处狭闭塞的山区中,没有耕地,只会采集打猎,且是以洞xue为居。廪君征服本族其他部落后,做了首领。他不满足于生活现状,便带领族人外出寻找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走到盐阳一带的时候,遇到了盐水女神。盐水女神见廪君是个英雄人物,心生爱慕,便想将廪君留在自己身边。就对他:我这里地域广大,盛产鱼盐,情愿与你共有,你就不要走了吧。廪君当然并不满足于此,不过他似乎情商很高,不直接回绝,而是婉转地对盐水女神:我要为你寻找田野肥沃的土地,不能留在这里。盐水女神对廪君爱慕至深,不肯放他走。于是每到晚间便陪廪君同睡,白则连同手下一起化为无数飞虫飞到空中,遮蔽日,如同夜晚,让廪君不能辨别方向,走不出自己的地界。盐水女神的痴情并没有感化廪君,反而还葬送了自己。廪君决意要走,去寻求更远大的志向。他心生一计,对盐水女神:我送你一条青缕,你把它带在身上,以示我们两情相悦,我将会留在簇与你共同生活;如果你不戴,那就明我们两个没有感情,我势必离你而去。盐水女神不知是计,还欣然接受,并带着这条青缕喜滋滋地与手下化作飞虫再次飞上。廪君知道空中青缕的所在就是盐水女神,心一横,先冲着青缕的方向跪了下去,两臂却挽下重弓,朝青缕射去。盐水女神应箭而死,遮蔽日的飞虫也随之消散。廪君得以继续寻找广阔的生存之地。一个痴情女娘负心郎的故事。 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至于李特,其祖先在迁徙过程中已经融合了其他民族的血液,并不是纯正的廪君后代。可其却有廪君的野心。经过数年的发展,最终能够与朝廷分庭抗礼。 李特死后,其子李雄继承了他的位置,并自立为成都王。李氏父子虽然反叛较早,但地域范围并不算广,只在川蜀范围内。而并州的匈奴刘渊却发展极其迅速。 并州匈奴是秦末时单于冒顿的后代。汉高祖刘邦曾以一个族女冒充公主嫁给冒顿,并与之结为兄弟之盟。由于汉朝强大,冒顿部匈奴产生敬畏之心,想长期依附,为与汉室拉近关系,便改以汉皇室姓氏刘姓自居。 刘渊乃是单于家族出身,承袭其父做了部落首领。由于已经内附,此时当然不能以大单于为号,仅称左贤王,五部大都督。刘渊生得风姿绝人,精通华人文化,又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野心极大。 匈奴人别看内迁已经百余年,但始终自成一体,没有融入魏晋华人之郑八王之乱后期,并州匈奴见晋室衰微,便开始蠢蠢欲动,几名部族上层成员私下密议:想当初,我匈奴也是威震塞北、与大汉齐名的强大种族。无奈遇到一代雄主汉武大帝,我匈奴从此分崩离析。汉亡以来,我部匈奴虽被魏晋接纳,保留了部族,但只徒有虚号,没有自己的尺寸之地,与平常的百姓编户无异。现在司马氏骨rou相残,四海鼎沸,正是兴邦复业的大好时机。左贤王乃是大贵之相,不是居于人下者。这一定是老要兴复我匈奴,否则的话怎么会生出此人呢? 于是就撺掇刘渊起事,并推其为主。 刘渊本来就野心勃勃,被大家推举当然痛快接受。于是便想去离石一带蓄谋起事。他彼时乃是成都王司马颖的得力干将。司马颖做镇北大将军,也为刘渊讨封了一个将军之职。刘渊率领本部人马为司马颖抵挡司马越的鲜卑兵。其想要离开,必须要向司马颖请辞。但如果实话实,无疑是找死。他就谎称要回乡归葬祖先。可那时候司马颖和司马越正僵持得难解难分,司马颖怎么肯放他走?于是他又换了一个理由,要回去为司马颖招募匈奴其他部族人马来对抗司马越。司马颖正愁打不赢司马越,刘渊的辞当然很合他的心意,便欣然同意。可是刘渊这一去,就如同放虎归山,终成大患。 到了离石左国城不到一月,刘渊便聚集了数万之众,并被族人推举为大单于。匈奴人长期被魏晋压制,此时终于等到了翻身的机会,于是纷纷吵嚷着要恢复匈奴故土和旧制。可是燕雀不知鸿鹄之志。刘渊的目标却远不止此,他的目标是效仿汉高祖、魏武帝,成就下霸业,仅仅恢复匈奴旧制根本不能满足。 刘渊礼贤下士,胡晋各族投奔他的甚多。虽想复兴匈奴,可是却不敢以匈奴的名义。因为匈奴自古就被视为蛮夷之邦,如果直接以匈奴的名义起事,必然得不到下饶响应。想要做到正统,就必须名正言顺。哪怕再牵强,也要找出一个理由来。刘渊于是又把汉匈和亲一事扯了进来,对外宣称道:下本是属于大汉的,汉室衰微,才被魏晋相继取代。我匈奴乃是汉氏之甥,又结为兄弟。所谓兄亡弟绍,即便汉室亡了,也应该由我匈奴接替,魏晋算个什么?我必要把江山夺回来取而代之!光是嘴上这么似乎显得不够诚意,为了表示真诚,刘渊还专门正式设立了神祠,将汉高祖等汉室皇帝当做祖先供奉起来。光是供奉前后两汉的皇帝还觉得不够,竟将蜀汉刘备也供奉起来,甚至追尊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一并供奉。阿斗乃是被司马昭废掉的。刘渊此举明显是贬司马而举刘的意思。阿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根本无缘帝号、死后仅以安乐思公为谥号的自己,居然被追尊为皇帝谥号。只是追尊自己的并不是自己的后代,而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番邦胡人。 基础打完之后,族人建议刘渊上尊号直接称帝,可是刘渊认为时候未到,不可莽撞,于是就仿照当年刘邦,先称了汉王。 到了此时,晋室可谓内忧外患,真正岌岌可危。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千古一帝”司马衷却突然驾崩了。死因很蹊跷——食饼中毒而死。 司马衷出生之始,司马家就已经奠定了霸权地位,他从没经历过父祖那样艰难惊险的创业过程,只享受了安逸的生活。可是到了知命的年龄,却被司马乂、司马颖挟持着南征北战,又被司马颙、司马越东抢西夺,兵荒马乱,受尽了苦头。逃跑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准备车驾,甚至连鞋都跑丢了,饭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身无分文,区区几千钱还要向身边的侍从借贷,属实惨兮兮。如果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候死了,也还算正常。可他挺了过来,平安到达了洛阳,却突然死于食物安全问题。 一般的食物中毒并不稀奇,但食物中毒引起的死亡事件即便是在普通百姓之家尚且极少出现,堂堂皇宫御膳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明显是有人恶意为之。谁会对这位傻皇帝下此毒手呢?最大的可疑者当然是掌握辅政大权的东海王司马越,不过也有是东宫皇太弟豫章王司马炽所为的。众纷纭,谁也不能确定,留下了一个千古谜团。 所谓能者上庸者下。司马衷这样的庸者下了台,对大晋甚至所有百姓来简直是大的好处。此事若早发生十五年,晋室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祸乱。如果那个谋害者是出于淬考虑,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大逆不道的骂名,将皇帝拉下马,还很值得下人敬佩。可惜的是,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其考虑的只是个人利益而已。 不管是谁下的毒手,司马衷算是结束了自己受人摆布的一生,顺便结束了自己奇葩可悲的皇帝职业生涯。享年四十八岁,此年龄对于皇帝这个职业来讲已经算是长寿的了。不过,他当初要是不被选为太子,而是安安稳稳地做一个诸侯王,安享富贵,诸事无忧,不定活到古稀之年也有可能。做了十几年的皇帝,自己没能寿终正寝不,还绝了后,大乱了下,这样的皇位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司马炎传位给司马衷,可能是史上嫡长子继承制的最大败笔,不但毁灭了晋室,涂炭了下百姓,更影响了历史的轨迹。孔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前面似乎应该加一句,不胜其能,不谋其位。既然要拥有四海,统御万民,就应该具备万里挑一的才能。司马衷做个普通人尚且不够格,偏偏让他君临下,这是对江山社稷极赌不负责任。 司马衷继位以来,先后受制于外叔祖杨骏、叔祖司马亮、弟弟司马玮、皇后贾南风、叔祖司马伦、弟弟司马冏、司马乂、司马颖、叔叔司马颙、司马越。此十人如同摆布者一般轮流登台摆布这位傀儡皇帝,上演了一幕幕可悲可笑的历史大剧,将人性的丑陋贪婪演绎得淋漓尽致。 随着这位傀儡皇帝的下台,西晋也将很快落下自己的历史大幕。 皇帝、诸侯甚至王公死后,后人一般都会为其评价一个谥号,如“文帝”、“武帝”、“庄王”、“桓公”等。其评议依据应该是被谥者生前的功过是非,不过,这其中也暗藏着很多不公正。比如贾充死后,按照他生前的所作所为,博士们给他评了一个“荒”字。这个谥号对于贾充来应该算是贴切的,但却非常难听。那时的贾南风已经做了太子妃,贾家势力非常大,这个谥号当然不能通过,于是便想办法干预,最后改谥了“武”字。 大臣尚且如此,帝王在谥号方面做的文章就更大了,没做过皇帝的可能被追加为皇帝;做过皇帝的却可能没人愿意称他皇帝的谥号,甚至没有皇帝谥号。像前朝的曹芳、曹髦都是真正做过皇帝的,但他们一个被司马师给废了,另一个被司马昭给直接杀了,曹魏后代式微,没有能力维护他们的尊号,以至后世历史提及到他们,只以他们登基前的爵位“齐王”和“高贵乡公”称呼,而并不以某某帝呼之。蜀汉后主刘禅比他们两个好一点,其被司马昭灭国后,废为安乐公,死后被谥为安乐思公。当然,谥号应该是死后即被后人评议。过了数十年再追谥,甚至是被异族所追谥的,则太过牵强,不能算数。相比之下,只有汉献帝刘协还混得不错,虽然也是被废的皇帝,但后世总算习惯称他某某帝的谥号。 相反的,像曹cao、司马懿两个人,明明没有做过皇帝,却因后代子孙肇建新朝做了皇帝,也被追谥为皇帝谥号,史称魏武帝和晋宣帝。 事实就是这样,王朝的建立者们,向上美化先人,向下荫及后代;而王朝的葬送者们则相反,自身尚且难顾,何谈光耀先人与恩泽后代! 司马衷虽然皇帝生涯极其失败,亲手摧残了大晋江山,但却不是大晋的末代皇帝。大晋的继承者不忍心给他一个特别难听的谥号,但那些高端好听的谥号强加在他身上也实在不是那么回事,于是翻遍《谥法》,评了一个“惠”字,所以史称司马衷为晋惠帝。“惠”在《谥法》中的解释有两条,分别为:柔质慈民和爱民好与。这两条用在司马衷身上还算适合。没有任何功绩的他,也只能这样美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