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AM 深黑中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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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明明只是弱者的你,明明被夺去一切的你,居然还有心思去想着别人。” “我不能理解,即便你的面容因伤痛而扭曲,我却仿佛还看得见你的嘴角上扬。”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被夺走一切有这么好笑吗?而且不是对别人——我这么认为,你还是在对自己笑。” “不能理解……我在这里见过的其他人,残缺的四肢、空洞的眼神、死去的思想,等等这些,它们是死神对笑容的启示,在这没有希望透进的深黑之地,不应该有人能笑着活下去。” “对,不应该的,哪怕是那个曾给这里带去死与生的希望的恶魔,他也早已被拉下冷血的深渊。” “所以到底为什么,你可以?” “我最害怕也最憎恨的,就是你这种笑着的弱者。” “过去的皇帝,他们用严酷的手段镇压人民,就是让他们畏惧。因为畏惧,所以难以反抗。” “而现在,’现实’便是那独裁者,你便是那理应受压迫的人民,他要你畏惧、要你屈服,你却不被打败,对,那样子你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打败了。” “无论希望是多么渺小不可见,我——绝望,最害怕你这种人。” “咳……啊……” 好像做了个相当漫长的梦。 先是双眼感到黏糊糊的感觉,接着神经的主导权逐渐回到他的意识。身体——大臂、小臂、手掌、指尖,然后是胸部、腹部、臀部,再到大腿、小腿、脚掌—— 力量……正在逐渐回来。 奇怪。 酸痛感、刺痛感,就像是随着粘稠的时间而老化,全都正在变得模糊不清。 身体自己恢复了—— 那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不,比起那个,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啊……” 在睁开眼睛前先试着挣扎了一下,突然间敏锐地发觉有气息在接近,一股十分柔和、甚至柔和到脆弱的气息—— 然后,一股丝绸般的纤细笼住了他的手掌: “没事的,没事的……” “……?” 就像是……母亲哄睡孩子一般的温柔——如果不是他认得那个声音的话。 啊……太好了,她没事啊。 “医生,他……好像做噩梦了。” “这里呆久了就十分正常。你就这样继续握着他的手好了,如果不想他摔到地上的话。” “他的身体……还好吗?” “你们都是些怪东西,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担心别人的闲心。”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医生。” “……他的伤势已经在好转了,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步。嘛,不过,一切还是得看实际。” “感激不尽……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有什么,这在深坑里都算家常便饭了。” 伤势恢复了。 感觉……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勉强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光线里他直直望着一张覆盖黑尘的脸—— ……在发光,她的眼睛。 “……早。” “啊——你醒了!等一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她像是先吓了一跳,然后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真乱来啊……简直和那个家伙一样。 说起来,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真是个厉害的人啊,明明之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呢。 “唔……” 他坐直了身体——比想象中要轻松,然后试着活动一下筋骨,嗯,没有大碍,但是咯咯作响的……到底已经在这里多久了?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这里——啊,煌龙,怎么自己先坐起来了啊!” “不——那个,我没什么事……” 是啊,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明明感受到那是致命伤——而现在却又几乎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是吗?那就好……啊,医生,真的谢谢您——” “……感谢的话不必说第二次。而且,我也单纯只是救助了他的rou体。”他听到监狱的门被关上了。跟随在文琪身后的,是一个披着土色斗篷的身影,他只认得出那双发光的眼睛—— “你是——” “煌龙!是他把你救回来的哦,跟他说声谢谢吧——” “……那是他愿意。” “呜……怎么这样……” 少女摆出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诺暝天望了她几眼,然后又把锐利的视线移回男人身上: “为什么救我……欧阳皈那家伙没有让你们把我们斩草除根吗……?” “……他给我好处。给我你给不了的好处,让我保证你活着。” “……只是我。” “对,只是你。” “那她呢……?” 他用视线示意一旁的女孩,她却只是将视线移到一边: “没事的,我……煌龙,那时候你能来救我,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我的话其实怎么样都好……” “……又来了。”诺暝天摇摇头,像是显得很不耐烦。 “如果又是哨戒所的事情,你真的没必要在意。” 但自己一厢情愿有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呢?到头来我还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他望向对方的眼睛,而很幸运她也正把视线投过来: “真的,你应该作为自己活着。” “我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如果还是想着自己无谓地死掉也没什么的话,你根本没明白。” “……!” “……我能先插个嘴吗?” 医生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你说得没什么问题,但你也就半斤八两。” “什——” “——否则你就不会被扔到这里来了,因为你只是想着牺牲自己。” “……我会出去。” “不可能。” “那我更要试试。”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 “我听说欧阳皈就曾逃离过这里!” “但你还有’希望’。” “什——” “……而不像他,连命都无所谓直至已经超越了死亡。” 他沉默着,就像是在数墙上干瘪的虫壳。 “……对不起,但我是真心的。”诺暝天说着低下头,他承认此刻他的无力。 “煌龙……” “希望……您能教我出去的方法。” “方法的话,当然是有的。”医生说着,摇摇头把手摊开。 “让你业已生锈的身体重新活跃起来,然后爬出去便是,有什么难的呢?几百个曾摔死在这里的冤魂都是这样想的,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如假包换的魔魂。” ……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令人沉痛的是,我们现在的战力仅余四人。” 林晓天环视了一眼房间,熟悉的身影,除自己外:一名负伤少女、一名断臂青年。邱魁在早些时候便与他们分开行动,毕竟是那个习惯独行的“魔术师”。他认为他生死未卜—— “啊……那应该是三个人才对,保守估计。” 大个子和小不点……已经不在了啊。 他自己的情况也不算好。除了身体的疲倦外,他用一只眼睛的代价救了那名本应死在影子兵冷箭下的青年,只能说幸好那上面没抹毒。而如今的他索性让伤眼一侧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小半边脸。 “别灰心……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三个人呢,晓天!”少女安慰着他,但林晓天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强颜欢笑。 “哨戒所那边没有消息……我觉得他们已经把我们放弃了。” “——说什么胡话!” “腾狼——!” “……对不起,夜牙。” “我说的是事实。”青年不耐烦地踱来踱去,然后终于一拳砸在桌子上,烛盘内的蜡油飞溅出来。 “要突破的话,圣堂不至于拿一个反魔魂没办法!他们就是纯粹要除掉我们罢了,那个多拉贡家的混蛋,自己背叛还要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拉下水——!” “闭嘴——你又懂什么!?” “我当然懂!!”青年的声音混杂着嘶吼与哽咽。 “我的父母,我的meimei……就是死在影子兵手上!圣堂的那群混蛋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等到那什么’但他林’降临,你们就会知道!他们或许还巴不得让那种灾害降临呢,那样就有充足的理由’紧急避险’了!” “即使是这样……” “所以我们还在这里傻愣着做什么!?反正圣堂的审判迟早会降临,我们不如现在就逃离这没有希望的废墟——” “——混蛋!” 他一巴掌扇到青年的脸上,手发红着辣得刺痛。 “——只要是面对恶鬼,魔魂都应优先挡在人们的前面……这是作为一个魔魂的基本守则,那个人让我重新认识到的!” “你——” “……要逃的话,就把魔魂的身份在这里退掉。” 青年终于不说话了,他扭过头去,像是在认栽般咽下这口气。 “……现在我们的每一份战力都弥足珍贵,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全员必须以保全自己为最优先事项。” “事先说好,我可能会忍不住死掉的。” “那你放心,我不会去给你献花的。” “哈,那就正合我意。” 望着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相互打趣起来,一直观望着的少女终于松了口气,笑容都已经是久违的东西了。 “呼……那随便你吧——你们过来看这里。”林晓天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禅海城区的完整地图,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支红色的白板笔:
“先是这里,我们现在的位置。”他说着,用笔在“银桂园”上画了个圈。 “根据现有的情报,我们的首要任务应是切断暮龙所布下的所有阵点,以此解除与外界之间的屏障。除去我们之前切断的两个阵点,还有三个分别在城南、城北、当前民众避难的浪沙岛上。出于影子兵始终逗留在大陆上而没有对外扩张的趋势,浪沙岛上的任务应该最为安全,而距离这里最近的阵点则是城南的’劳斯百货’,这里和城北的’瞭望台公园’都分布在市中心周围。”林晓天说着,又在这两个地名上画了圈。 “总而言之就是外部不行,只能内部想办法呢。”少女用一只手的虎口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不知道暮龙又在打什么算盘,要抢在但他林降临之前。这样的话,我提议分头行动。” “——不行,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万一碰上影子兵的话……!” “你清楚,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虽然圣堂没有回应,但还有其他魔魂在想办法突入。而只要屏障被破坏,外边的战力就可以涌进来,里面的人也可以逃到外面去,那时候我们才有获胜的希望——哪怕牺牲掉我们全部。” “……晓天。” “……” 空气肃穆到仿佛凝固。所有人都清楚,不过之前还在逃避——接下去的很可能就是条不归路。 “……用三个魔魂,换一城的人。我想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了吧?”他勉强自己浅浅地笑出来。 “比起那个,如果但他林真的降临,我们就真的无力回天了。那么……分头行动吧,凯负责相对最安全的浪沙岛,丽丽负责城南,城北的话就交给我来负责——就这样定了,我们明天凌晨两点出发。” “——等一下,把我和丽丽负责的地方换一下。” “凯……!不行——” “……这是决定事项,不容异议。好了,到出任务还有四五个小时,各自去调整一下吧。” 他还是说不出“还有好好回忆一下过去”之类的话。 “……明明只要有魂衣,我便能够战斗——” “别傻了!你也不想想,现在的你还怎么拉弓!”林晓天一把抓起凯的衣领。 “……总会有办法的。” “别把勇敢和鲁莽搞混了,凯。必须要,必须要大家都活下来。” “刚才还是谁说不惜牺牲呢,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呵,人不本来就是矛盾的吗?” 他们相视一笑。 “……这样的你还一直支持着那个多拉贡,所以我才难以理解啊。不过,算了,你自然会有你的理由的——那么放心,就像你相信他一样,我当然相信你。” “啊,当然我也是!” “我们一样,腾狼。” “……谢谢你们。”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一切好像也没那么糟。 是啊……最多不过也就世界末日嘛。 “那么各位先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 “你也别忘了自己。” “呵呵……” 顶着厚重黑眼圈的他还真不太想承认这一点。 自己或许……已经忘记自己很久了,就像那个人一样。不同的是,他还有不容失去的东西。 而他早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离去的脚步声以后,室内又恢复了静寂。夜牙和斩牙,他的两把爱刀,他仿佛能听见它们的呼吸声。 是啊……在这里“无病呻吟”做什么,他不也还有着值得保护的东西吗? 那个兰,姬月兰,诺暝天多拉贡想要守护她的理由明明很简单。 他终于理解,只是还不清楚。 讽刺的是,他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弄清楚那个理由的机会了。 “但我知道……那是无可非议的。” “……腾狼?” “……嗯,没什么。晚安。” “晚安!需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吗?” “你来啊……那请容我谢绝。” “唔呃(打击)——” “哈哈,斩牙,你也好好休息哦,待会儿可就要连续加班了~” “我知道的啦……真是的,太过绷紧神经的话,皮肤也会老得快哦!?” “……我愚蠢的meimei哟,可你是把刀吧?” “呵呵……” 一如既往风格的对话,转眼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自从父亲和娜娜死后,自从自己踏上复仇这条路后,一切就这样过去这么久了。 这次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为了你们,也为了那家伙,我一定会对得起腾狼的名号。 作为魔魂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这样想着,放松下来的他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