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停恶鬼之一夜无眠
晚间，送走众人，阿曾独自收拾行装，看着纪同师兄和素jiejie送来的衣鞋、点心和药物，心中涌起一丝暖流，敲门声起，一名小弟子送来一本手札和几瓶丹药，“师兄好，这是关礼长老让我送来的调养之法和固本丹，他已经闭关，托我嘱咐您，禁制一旦解开，修华泉疗伤便需每日按时进行，万不能中断，否则性命难保。”“替我谢过长老，他在闭关，我不便叨扰，待我疗伤归来，定当登门拜谢救命之恩。”关礼长老以医药入道，是派中难得的慈悲之人，座下众人大都心境超然平和，很少有那种倨傲之态，不仅在集云派很受敬重，在整个仙门江湖也是广受好评。 打开手札，阿曾仔细阅读了修华泉疗伤之法，正如青落之前所讲，治疗罡风之伤，需要解开禁制，用rou体骨血将体内罡风生生磨散，才能痊愈。其实，有些高手在淬炼体魄的时候，会有意引导罡风入体，借此剔除凡胎杂质，帮助修为再上一个台阶，可哪怕是他们在做此事时，也都是万分小心，千分谨慎。 可他的情况正好相反，以他目前的修为和身体强度根本无法承受罡风炼体之法，若是现在解开禁制，筋骨与罡风相互磋磨，大约不消一柱香，就会被磨成粉末，哪怕倚仗修华泉之力，恐怕这一关也不好过，单是罡风裂骨之痛，也绝非常人可以忍受，要知道修华泉水虽有修护骨血之神效，可疼痛却只能自己硬抗，若抗不过去，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变成废人，连寻常人都不如。现下体内有关礼长老的内力护住经脉，又有禁制压制罡风，再加上丹药提振，阿曾才堪堪可以如常人般行动，可钝刀磨骨般的疼痛其实一刻都没有停歇过，他怕大家担心，才表现得面上如常，其实，当下他的身体可能还不如一个寻常人有力。 事情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眼前的局面，让阿曾多少感觉有些无力。 无人在旁，他不再掩饰内心，闪烁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面色如鬼般狰狞。 本想借着冉游撺掇之机，设下慈溪草之试，引她入局。她性子刚烈，最瞧不得仗势欺人之事，否则也就不会与他和纪同、魏素做朋友了，山蛰蚁后突袭，加上平民被困，她肯定会出手相救，哪怕罡风诡异凶险，以她修为要同时招架蚁后和罡风也是险之又险，可纵然这样，她也定然不会有片刻犹豫。若是如计划那般，青落因此受伤，修为受损，他出手相救，再上演一段不离不弃，此消彼长之下，两人之间地位、修为的各种差距也就被大大缩小了，再加上她的倾心，说不定就有机会赢得掌门青睐，那样就有了接近掌门的机会。即便是计划无法如预期，没有成功，也不该是今天这副模样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到底为什么！看到那道罡风直扑她而去，他会瞬间慌了神，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遭此罡风裂骨之痛，甚至面临失去修为的风险，这样还怎么完成母亲的嘱托！想起母亲临终前死不瞑目的样子，阿曾心痛难忍，身体的疼痛似乎也更剧烈了。 身心煎熬，一夜无眠。 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那样。 翌日清晨，青落一早便来招呼阿曾启程，“你体内罡风未除，用传送阵可能会加剧撕裂，御风飞行也不便，步行过去虽然费时些，不过最安全，幸好修华泉不算远，我们脚程快些，不用两天也就到了。”“嗯，走吧。”阿曾垂这眼眸，眼下有淡淡的紫青。 一路上，青落看出阿曾对她有些淡淡的，不似往常亲厚，虽然他对其他人一向礼貌疏离，可从没这样对过自己，本想直接问明缘由，可思来想去，觉得他大概是忧心疗伤之事，又怕冒冒然问出口反惹他更加忧虑，便忍了下来，只好变着花样逗他开心。 这一切，阿曾都看在眼里，昨夜的问题，他心底也许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可他没有勇气去翻开、去面对那个答案，唯有刻意忽略，保持距离，想努力把有了缝隙的心墙再重新修补结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个交代。“你瞧，前面就是吉祥镇，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今晚就在镇里歇歇脚吧。”青落兴高采烈地指着不远处的小镇。 进了小镇，青落跑在前面，带着阿曾东瞧瞧，西看看，“你看你看，有卖泥人的呢，你瞧这条小黄狗像不像李师兄那条灵犬。”“这还有卖点心的，闻着真香！我们买几块尝尝吧。”“这里还有话本呢，居然有讲仙人术士的！”“诶诶，这个小簪子蛮好看的，你帮我看看，我戴着好看吗？”阿曾一路上听着她的叽叽喳喳，心里已然柔软了许多，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她拿着一直红色凤凰花造型的银簪在头顶比划，她一向不爱妆饰，觉得与其把时间用在胭脂水粉上，不如用在修炼上更划算，平时也只会略扫峨眉，挽一个简单的发髻便作罢了，但其实，简单的妆发配上她本就娇俏的容颜，别有一番女子里少见的清爽飒立。 摆弄了半天，青落试了好几次，也没把簪子插到合适的位置，看着歪歪扭扭耸立在她头顶的红色凤凰花，阿曾有些忍俊不禁，走上前，帮她把银簪重新插到合适的位置，低头看时，夕阳正路过天边的云层，柔和的光晕从云朵边缘挣脱而出，自天际漫散开来，落在新簪的凤凰花上，恍然若生，落在微翘的眼尾稍上，勾人心魂，落在绽放的小梨涡上，明媚照人，“真好看~”声音在心思转过弯来之前，就出了口，来不及收回。 青落闻言，抬眼看着阿曾，暮色氤氲里，脸上笑意更浓。 一旁的小商贩得见商机到来，赶紧接话：“是啊，这朵凤凰花除了姑娘可再没人能衬得住了，姑娘本就生得俏丽，跟这红色再相配不过，你瞧，公子都看呆了眼啦。”青落从小贩手中接过镜子，细细地打量着自己，阿曾看着小商贩不停地冲自己使眼色，颇有些无奈，可看着眼前欢喜的青落，想着她为了逗自己开心，拼命找话说的样子，舍不得让她再失落，“这支我要了。”“好来，收您500文~” “我们找家客栈落脚吧。”“嗯，好。”青落只顾着摆弄手上的花簪，头也不抬地应付道，阿曾失笑：“其实，这个簪子虽然造型别致，可用料、做工却称不上精细，你肯定见过更好的，怎么对它如此上心？”“我喜欢，哪管它价格几何，喜欢就是喜欢。”青落看向阿曾，“可惜你现在不能渴酒，不然今晚定要不醉不归。”夕阳已下，青落的眼睛里却依然光芒闪烁。 晚间，阿曾估摸着青落应该已经睡下，便在客栈房间里打坐，一日赶路，体内血气有些翻腾，禁制略有波动，他紧绷了一天，一是为了心底不愿翻看的答案，也是为了怕自己言行过多，泄露了身体的疼痛，她本就为此事悔恨不已，若再知道他此时情形，肯定会更加难过。 此刻夜深，他才敢稍稍放松，身体在一丝丝逃逸而出的罡风的撕裂下，止不住地轻微战栗，服下固本丹，一股暖流缓缓熨帖周身，两相交错，反倒让他战栗更重，直到药效彻底散开，才缓解许多。 修整一晚，第二天清早，二人重新上路，气氛比昨日轻松许多，两人边聊边走，申时刚过就赶到了修华泉。此处是集云派的一处外庄——修华山庄，修华泉于百年前集云派前任掌门发现，因距离门派有些距离，便围绕此泉修了一个山庄，修华泉神效非凡，难免惹人觊觎，故而在此处安排了一位云主和两位长老坐镇，三人攻守兼备，战力非凡，且集云派在此处布有旗天大阵，阵法除了自带的防御、攻击之外，传说中还可与守阵之人功法相融，辅助他们在对阵时，修为达到半步神境，除非神级修行者降临，否则无人可破，可神级修行者世间难寻，因此百年来，虽然坐镇之人代有更迭，却始终无人能攻入庄内，纵有来犯者，也很难撑得过一个时辰。 递上掌门所予的集云令，庄内弟子将二人引至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里面的用具装饰比云务阁的寝宿要好上很多。“每日三餐会有弟子送到院中，按照掌门和关礼长老的吩咐，您的沐身时间安排在了每日戌时，泉眼位于山庄中央，出门沿着石子路走就到了。无事不要随意走动，山庄附近，异兽很多，容易出意外。这是您的沐身牌，请收好。”弟子说完未做停留，就离开了。“真是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呀。”青落和阿曾面面相觑，“怪不得都说修华山庄里面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果然是有点奇奇怪怪在身上的啊，哈哈~”“好啦~给我讲讲这里吧。”阿曾见她打趣得有些上头，赶紧打住话茬。 “我长大后也是第一次来，小时候跟着哥哥来过一次，印象里这里建造模式有点像个圆环，外围一圈院落，是给来山庄疗伤之人居住的，第二圈是云主和长老的弟子们的居所，最内圈是他们三位的修行处，中心便是修华泉了，会来这里的大都是有伤在身的，彼此忌讳，大都不怎么来往的。”二人坐在院中凉亭下，青落向阿曾介绍着这里的布局。“那修华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修复肌体骨骼的奇效？”“这我就不清楚了，按说修华泉这种级别的泉眼，天地灵气汇聚之处，要经过数十万年的演变，应该早有异象显现才对，可这口泉眼就好像是百年前突然现世的一样，我也曾翻过派中古籍，并没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