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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全是阿海认识的第一个同行朋友。两人认识于一个充电站。

    那是阿海跑网约车的第二天。

    已是夜里十二点过后，热闹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开始慢慢冷寂了下来。街上行人寥落，偶尔能见到送外卖的骑手和代驾司机骑着电动车穿梭往来，只有沿街的一排排大排档还在觥筹交错，喧嚣如常，少了很多机动车制造出来的吵杂声音，从大排档里传出来的各种吆喝声就显得格外清晰。有醉酒的蹲在街边吐个不停，身边照例站着两三个照顾她(他)的同事好友，一脸的无奈。

    见多不怪。阿海关了软件，开着车穿过许许多多影影绰绰的路灯和树影，往牛湖检查站附近一个叫美华智充的充电站赶去。凌晨的风柔和清凉，沁人心肺，提神醒脑，缓缓地从阿海脸颊掠过，像极了儿时母亲的手抚摸在脸上的感觉，总让人心里无比的安宁。

    阿海这一天跑得比较称心如意，跑了六百多块钱。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阿海还在罗湖区，想着收工回家的他开启了接顺路回家单的模式，没5分钟就接到了一个回平湖的单子，算是长途单了，而且离住的地方也才6公里多了。所以收车时的阿海心情是很愉悦的。

    选择跑到夜里十二点左右才收车充电是因为这个时间过后充电费半价，白天充一度电要一块二、一块三的，到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六毛五一度电，更有些偏僻点的地方才五毛多。

    自从跑上网约车之后，阿海开始不由自己地精打细算起来了。

    周全的车当时就停在阿海的车旁边充电。为了安全起见，充电其间人是不能待在车里面的，在每一个充电桩醒目的位置上都贴有“充电其间，人车分离”的提醒，怕万一引起火灾造成人员伤亡之类的惨重损失。

    周全蹲在离车几米开外的地方打游戏。阿海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跑网约车的同行，因为周全的车上贴着“滴滴一下，马上出发”的标语。

    心情舒畅的阿海递了支烟给周全，叫了声“哥们”，想跟他唠唠嗑，取些跑网约车的真经。周全收起手机，点着了烟。在烟雾弥漫中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感觉拉近了些距离。

    “跑哪个平台的？”周全问。

    “中交出行。”

    “哦，听说过，高德下面的平台。”

    “你呢？跑哪个平台？”话才出口阿海才发觉自己愚蠢，他的车上明明标着“滴滴”。

    “我主要跑滴滴，偶尔也跑一下别的平台，很少。”

    “我是刚做，也不知道哪个平台好，做着试试看呗。”

    “你这车续航多少？”

    “充满电仪表盘显示的是400公里，但我发现最多只能跑300公里左右。”

    “几年的车了？”

    “19年上牌的车了，我接手时跑了有18万公里多了。”

    “正常，电车本来就有虚电，更别说旧车了，你要是跑高速会发现掉电更厉害。”

    这一点阿海深有同感，一跑高速电量就蹭蹭往下掉，30公里的路程续航里程能减掉50多公里。

    “今天跑了多少？”

    “六百多一点。”

    “跑了多少个小时？”

    阿海仔细算了算，从早上七点正式开始一直跑到中午一点，就是六个小时了，下午从四点左右开始跑，到凌晨十二点，这里就是八个小时了，总共在线时长有十四个小时。

    “十四个小时才跑了六百块钱？”周全有点不相信。“我不到十个小时就能跑六百多了。你是怎么跑的？”

    “也就那样跑了，早上出来一单接一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没单的时候就跟着热力图四处转转。”

    “嗯，没什么毛病。总共跑了多少单？”

    “35单。”

    “35单？平均下来一单20块钱都没有？”

    “是啊，很多都是10块8块的单子。”

    “一口价？”

    “有一些是。”

    “你把一口价关掉嘛，一口价单价太低了，都是特惠单子。”

    “哦，我还不知道这回事，我以为都是这样的。”

    “唉……”周全叹了口气，“一口价纯粹就是学**做好事了，吃力费劲还赚不到几个钱。也就是电车，一公里才一毛钱左右成本，换个油车，以现在的油价，直接扑街了。”

    这个问题阿海第一天跑车时就发现了，一口价的订单比正常的实时快车单价格优惠了10%-40%，遇上一些起步价范围的(3公里内)，只有8-9块钱，甚至有7块多的。你先要跑上2公里多的路程去接客人，再跑2-3公里的路程送客人到目的地。加起来就要跑5公里左右。没什么红绿灯还好，要是在龙华这样的地方接单，平均300米左右一个红绿灯，5公里就有十来个红绿灯了。而且深圳的红绿灯时间都很长，等个120秒是常有的事，这一单完成下来，少说也得二十分钟左右，还得谢天谢地不塞车，赶上塞车，没半个小时这个单完成不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打个摩的都不止这个价钱。”

    “嗯嗯，明天就把一口价订单关了。”

    “那你跑这么长时间一天最少要充两次电吧？”

    “是啊。中午的时候必须要补满电，顺便吃饭休息一下。如果中午不补满电，晚上就不够用了，而晚上是最忙的时候，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都是这样的，在车里备点干粮了。你这车租来多少钱？”

    阿海把租车的模式告诉了周全，周全左算右算都在四千块以上了。

    “不值。这么旧的车在外面3500，甚至3300都能租到，大把的。”

    “哦，我也不是很懂。就上一份工作辞了，想着赶紧找点事做。闲着心里发慌。”

    “有没有算过一公里有多少钱？”

    “这个平台实时快车单算下来也就一块六到一块八左右了。早高峰免佣期比较高，有三块多。”

    “你这价也太低了，早高峰大家都是很高的，但早高峰也就才两个小时的时间，车又多路又堵你也跑不了几单啊。你换个平台跑跑吧，多注册两个，像曹cao、T3、哈啰什么的，单价都比这要高。”

    “还能注册别的平台？”

    “可以啊，保险单营运证那些在不在？有没有考到人证？”

    “人证还没有考到呢。保险单营运证那些也在公司。”

    “跟公司要啊，没有保险单营运证的注册不了，除非有熟人帮你注册。你也真是大胆了，证都没有就先跑起来了。”

    “当时公司也没有说要先考证，考证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考下来的，就先跑着了。”

    “被查到了是要罚款的，你公司有没有跟你说报销罚款？”

    “说了，但好像只有一次机会。”

    “那还好点。尽量不要跑机场、高铁站，那些地方查车的比较多。”

    “嗯，明白，谢谢你啊。”

    …………

    和周全聊完，阿海第一次觉得当初的选择有些仓促草率了，第一次对公司有了介蒂。要是能早点认识周全这样的人就好了。但事已至此，阿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闯了。

    五十分钟后，两个人的车都充好了电，互相道别，各自回家。两人互加了微信，周全还把阿海拉进了一个全国性的网约车交流群里，在群里，阿海认识了更多的同行。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住所，已是凌晨一点过了，阿海才想起自己晚饭都还没有吃，原计划是在充电的时候炒个粉什么的吃个宵夜，但遇到周全一聊就忘记了。幸好宿舍里还有两个苹果，阿海吃了一个，权当哄一下胃了。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时候阿海看了下手机，已是凌晨两点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