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楚人!绝不退缩
在人心方面,昭雎显然是要强于屈原,仅仅只用三问,便是改变了南太后的心意。 南太后望着景鲤,面露不悦:“令尹执掌国事,对那上庸战事,可是知晓?” 景鲤望昭雎一眼,虎目中似有阴沉:“启禀大王太后,每日都有军中呈报于老臣处,老臣虽不敢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是清清楚楚。” “好,那老妇人再问令尹,既是我楚国军力大胜于秦,如何谈败?” 面对此问,景鲤却也不急,只是略一思忖后,便朗声说了起来。 “启禀大王太后,能谋百里者,必能看千里,老臣所谋不为今朝,而在于往后。一则,秦军势强,此天下公认,曾以一国而抗六国,杀得六国大败而归。二则,秦人方今起兵不过二十万,国中还有其余二十万整装待发,随时可奔赴上庸。三则,郧西之地,紧邻汉水,郧西一破,我楚军则无险可守,往下一路平川,可至鄢郢之地,大王危矣,太后危矣。老臣还有四则,今朝我楚军虽盛,但俱是布防于山中,被秦人所困,若想回援,绝无可能。” “老臣所云,皆是为楚所虑,为大王与太后所虑,我兵虽多,但却无一用,我将虽广,却救不了大王,大王太后不谋军事,不知其威,胜负乃是瞬息之间尔,老臣远的不说,就说郧西大军顺流而下,五日可至鄢城,七日可至郢都也,与其失地千里,倒不如与秦求和!” 教景鲤这一番分析,倒是让熊横想明白了一件事,鄢郢之战中,白起能那么容易就攻破楚国两都,与楚国国内不抵抗也是有关系的。 鄢城还好,守了一阵,郢都直接就落荒而逃,从这之后,巫郡黔中轻而易举被秦国所得,天下其三,秦军一举占其二,要不是送分送得这么快,秦国一统天下还要多费些时间呢。 “哼,我倒是想问问,令尹到底是秦人,还是我楚人,到底是食秦人之粟,还是食我秦之稻,又或者是楚人食秦粟,为其所谋?” 能如此质问者,唯有左徒屈原是也。 老令尹面带阴沉,遇到任何事他都可以笑呵呵的,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唯有面对屈原时,他十分地憎恨。 这全是因为在他执掌国政这二十年中,唯有左徒屈原让他难忘。 “老夫生在楚国,一生为楚人,倒是左徒曾为秦惠王之上卿,不知左徒到底是在置我楚国于死地,还是要与秦人对抗到底?” 闻之此言,屈原大笑:“昔年,有我楚王槐合纵而攻秦,大破武关,陈兵蓝田,咸阳已然在望,威震天下,可秦人是如何做的?” “哼,我来告诉令尹,直到这时,秦人都未动过投降的念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关中人从四面八方而来,要与国度共存亡,就在这誓死之战,竟是大破联军,让此次伐秦失败,令尹既然如此推崇于秦,那何不在此时,也学学秦人是如何抵御外敌的,更何况……” 屈原说到这里,抬手望向上首楚王与南太后:“更何况我今日之楚国,比之那日之秦人,有太多胜算也。” “启禀大王太后,臣以为此战我楚必胜,秦人已是强弩之末,不敢再战,因此便以这司马错奇袭之策,配合上这韩人为使者,让我楚在大胜之时,向其投降,可真是无稽之谈也。” “再者,此番秦人说客,为何不派遣秦人自己来,反而让韩人来,这全是因为秦人使者来一个,我楚国就扣押一个,如此令秦人畏惧也,由此可见,秦也怕楚耶!” 屈原话落,场中有不少楚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是的,楚人连番扣下秦国使者,秦人也会害怕。 “大王太后,臣昭雎也以为此。” “大王,臣郑介愿意为楚而战。” …… 当楚国朝堂上,一个个抗秦的臣子站出来的时候,景鲤的面色勃然一边,再看到郑介时,他流露出一丝的颓败。 诚然,他是楚国的令尹,他有五子,俱是在朝中为官,鄢城将军景华、郊尹景塬……还有那裨将景盛,也为义子,出自在朝堂上还有许多的臣子,都站在他这一边,在他的封地中,他还有这许多的私兵,为他效力。 可今日…… 不知是为何,他竟有一种颓败感,似乎楚国朝堂上的风向,已经变得他有些不认识了。 景鲤终究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没有再说话。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尚靳在望着他时,他也装作没有看见。 “启禀楚王,外臣如今就唯有一问,秦人郧西之君不日便可南下,楚王该做何思?” 问话者,正是韩使者尚靳。 秦军南下,不过是个噱头,恐怕他司马错心中也很清楚,过不了几日就得退回去,否则就真成了孤军深入了,何况区区几万人,还真能来攻城而已,楚国的主力却依旧还在呢。 “母后方才已经给过使者回答了,莫非使者你没听懂?” 楚王又开始打哑谜了。 尚靳神色微微一愣:“不知太后所云何?” “哈哈,孙子有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我鄢城有将军景华镇守,其麾下虽仅有大军一万,但鄢城可有我楚人数十万,三日之内便可有十万大军,不知那司马错可否有大军百万,不,是五十万吗?” 白起能破鄢城,乃是用了水攻。 在鄢城西侧的山上蓄水,之后突然放水,冲垮了城墙,致使城中军民死伤无数,纵然司马错可以想到这样的主意,那兵力也是不够的。 话至此处,尚靳在看景鲤一眼,心中已然知晓,和秦之事,必然是说不下去了,至始至终,他甚至连秦国的条件都没有说出来,因为楚人压根就没给他这个机会,一副要与秦人奋战到底的趋势。 “如此说来,楚国上下,是不与秦谋呢?” 楚王笑笑不语,而是问向身边的南太后:“母后以为呢?” “南太后长叹一口气,我楚国臣子皆有抗秦之心,大王也当有抗心之志。” “寡人明白了。” 楚王起身,走下王座,就站在尚靳的面前,语气十分坚定道:“使者可以回去告诉秦太后了,楚国,绝不退缩!” 尚靳躬身行礼道:“楚王心意,外臣知道了。” 等到的答案,楚王又回到王位上,向着旁边的南太后,轻声说道:“母后,方才令尹之言,也的确是言之有理,应当思虑?” 楚王平日里是不cao心这些事情的,南太后微微诧异:“大王何意?” “抗秦之策不变,但母后也该思虑一下,倘若是司马错真南下了,真只靠鄢城那一万大军,郢都这么好,寡人可不想那秦人来!” 这么一提醒,南太后倒是明白了。 下方的大司徒昭雎,心中更是明了,他立即站了出来。 “启禀太后,大王言之有理,方才令尹也有所云,不谋千里者,何以谋百里,秦人南下虽难,但我楚还是需得早做准备。” “那大司徒以为,该如何准备?” 见有人出谋划策,南太后出声问道。 “启禀大王太后,该从令尹之言,秦人虽出兵二十众,然其国内依旧不下二十万之众,大王该再下诏书,再行发兵十万,以援上庸。”
发兵十万! 此言一出,群臣皆是震惊,尤其是尚靳与景鲤两人,此番所来,是为了让楚军投降退兵,如今投降不成,倒出来个这样的结果。 昭雎两番都是借用景鲤之言,而且两番与景鲤意志相悖,这可将景鲤气的够呛。 再行发兵十万,那可就是三十五万了,说实话以为楚国如今的国力,还是开始有些负担了。 熊横曾与昭雎提前做过商议,只是要等到见过韩使者尚靳后,才能做决定,现在尚靳已是见过,则可以做决定了。 一旦秦军知晓楚军再行发兵十万,那面对的便是两个结果,一个是秦军退兵,一个是秦军增兵。 而熊横则更多地认为,秦军会退兵。 因为再打下去,秦国能不能消耗得起,秦太后能不能顶住国内的压力,都是问题,而选择现在退兵的话,也算是小胜而归,这无疑是个最好的台阶。 见南太后不语,熊横望着人群中的景鲤:“令尹执掌国政,最是知晓我楚军力粮草如何,不知令尹作何想?” 说实在的,问景鲤如何想,当然是不要再打下去了,可如今之局面,要想轻易退兵那是不可能了,连他也被裹挟着。 “大王若要战,老臣愿为大王效力,老臣举荐裨将景盛为将,火速从宛、新、汉北之地招募大军,前往上庸,先夺郧西,再拒秦军,以三十五万士卒之力,共退秦人!” 在思索良久后,熊横还是等来了景鲤的答复。 暂且就以发兵十万为论,至于景鲤会不会又借机生事,那就等往后再说。 “母后,以为呢?” 熊横有时候都感觉到,他成了南太后与群臣间的调和剂。 每次都是如此,等到群臣商议定下后,才还得最后问一问南太后的意见,想着她也应该没意见,毕竟就只是一个景盛而已,三十五万大军的主将,还得是南晖。 从熊横的角度而言,也更希望是景盛。 此番抗秦,秦国共去了四位将军,南晖、昭滑、景翠以及景盛。 南晖乃南太后的亲弟弟,昭滑是昭雎的族弟,景翠实则是忠于楚王,还有一个景盛,当为令尹所谋,如此一来,军中也形成不了一言堂,否则南晖独掌管三十五万大军,他还是非常不放心的。 南太后有取缔楚王之心,到时候让南晖在上庸接了楚王槐与子兰回来,再挥军南下,他这个楚王不退位也就得退位了。 也许南太后也是见好就收,只听她说道:“老妇人监国,也是为大王效忠,大王才是楚国的王,大王做主吧!” 熊横知道,南太后这么说那就是成了。 楚王起身,一步步地走到景鲤面前,对他这位老师,表现出颇为敬重的样子:“将军南晖在前生死厮杀,令尹坐镇后方也不容易,此战大破秦军后,将军令尹皆是大功也。” 或许是楚王的热情,让景鲤感受到了一丝的安慰,只见他笑着说道:“愿为大王效力,老臣定不辱使命!” 向着景鲤点点头后,熊横走至尚靳面前:“我楚国君臣心意如何,还请使者告于秦太后知。” “外臣遵令。” …… 次日一早,尚靳就一路离开郢都。 若是猜得不错,他必然是火速赶往咸阳,等他见过了秦太后,是退兵还是继续战,结果一下子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