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有郡,名黔中
楚国之广,共有六郡。 曰黔中郡、曰巫郡、曰江东郡、曰新城郡、曰宛郡,汉中郡,丹水之战后汉中郡被秦人所夺,其后又增设立上庸一地,鄢郢一地,会稽一地,共此八郡之地是也。 上庸乃驻军,鄢郢乃王畿,会稽城如今为东越国的首都,城池方圆三十里内,皆东越国土,除此方为楚国会稽之地。 此番去往徐州会盟,宫中卫士尽出,楚王携众臣子坐着大船,从江上顺流而下,沿途边走边看,经大江而汇入云梦大泽之后,转而向南,便至于黔中,过黔中之后,再转为陆路,去往会稽之地,再北上入江东,经鲁国而至徐州城。 归来之时,可从徐州往东,经宋国而至新城郡,再从新城往西南而归于郢都,如此一来,正好将楚国东边之地,走了一个圈,做上一份完整的调研,也有利于熊横将来变法。 大江广阔,泛舟其上,难见两岸原野,只见江面之上烟波浩荡,晚霞照人,与天一色。虽如此雄起,可若是与云梦大泽相比,则略显其小。 云梦大泽者,楚国内海,八百里绿波荡漾,难见尽头,船只行于其上,真有种“烟涛微茫信难求”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无尽的大海之上,前不见去往,后不见归路。 这一日,正是傍晚。 晚霞灿烂,白云如火。 熊横立在船楼之上,眺望四方,此等丽景,可谓是终生难忘。 “大王,今日之后,大船便不再往东,转而向南,至于长沙城!” 此时,熊横身侧正立着两人。 一人乃是楚国前将军昭滑,另外一人乃是楚国舟师裨将蓝斛。 舟师者,楚国水军是也。 不同于中原诸国,楚国自古以来就在这水乡当中,其河网密布,远胜中原,因而很早之前楚国就设有舟师,在灭吴之时,舟师发展到了顶峰。后来吴国灭了,越国也灭了,楚国的舟师再也没了勇武之地,这些年就逐渐的没落了。 如今为楚王介绍之人,正是舟师裨将蓝斛。 “不知几日可道?” 熊横出声问道。 “回大王,到明日之时,便可上岸,后日之时,必能到长沙城下。” “长沙城乃我黔中郡城,到时郡守钟离必然是设下祭坛,在云梦之畔,迎接大王。” 接话之人,乃是一旁的昭滑。 之所以要将昭滑带在身边,一是因为他是楚国前将军,地位尊崇,够资格陪伴楚王前往徐州会盟;二是昭滑乃楚国氏族出身,熟知楚国之事,便于在熊横之时讲解一二;要是说其三,当然是因为他乃昭氏了。 “寡人即位两年,却还从未见过我楚国郡守,不知前将军对其了解多少呢?” 昭滑瞧了一眼对面的蓝斛,方才是说道:“启禀大王,钟离者,我楚国钟氏之主也,若是说起这钟氏,也当是来历不凡也。” “昔年武王分封天下,以伯益分封钟离之城,立钟离之国,其后钟离过迁徙至淮北之地,在我楚灵王时,灭其钟离之国,国中之人,尽为我楚国之臣,他们以国为姓,这便是钟氏也。” “其后钟氏有一支南下,到往黔中之地,到我楚王槐时,已成我黔中钟铭鼎盛之家,钟氏有钟离者,曾入郢都,为楚王槐之臣……” 话到这里,昭滑再看一眼蓝斛,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后楚王槐以屈原为左徒,主持变法之时,钟离便入令尹景鲤门下,为我楚国左尹,后屈原流放汉北,又受令尹举荐,为我楚国黔中郡守,至今都是如此。” 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此说来,钟离只怕是景鲤一党。 当初楚王下令,夷灭景氏三族,诛杀郢都景鲤一党,唯独对这些既不是景氏、又不是郢都景鲤一党的臣子论罪。 这非是熊横下不去手,而是牵扯太广,实在没那个能耐。 “那以前将军来看,黔首郡守与之乱臣景鲤关系如何?” 景鲤三族,乃是昭滑领兵诛杀。 臣子们纵然有怨言,那也只是对昭滑,不敢轻易对楚王。 昭滑显然是知道,楚王有此一问,只见他不假思索道:“启禀大王,景鲤虽对钟离有知遇之恩,但臣素知钟离秉性忠于我楚,忠于大王,其人品性高尚,颇有美德,断然不会与乱臣景鲤同流!” “哈哈,如此听来,前将军与这钟离自是关系不错?” 很显然昭滑这是在替钟离说话,正所谓树倒猢狲散,以前如何不知道,但现在楚国不会有任何一个臣子,会说自己与乱臣景鲤关系不错。 “启禀大王,臣不敢做隐瞒,臣的确与钟离郡守有旧,大王此去长沙,郡守曾有书信寄给臣,望臣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以免被乱臣景鲤所伤!” 熊横大笑起来。 昭滑倒是比昭雎直接多了,知道瞒不过楚王,索性就全部说了出来。 “景鲤虽有乱国之罪,可一样不能掩盖其用人、识人之才,寡人只论其罪,不论其功,何以能降罪于钟离,前将军可告知他,尽可放心。” 昭滑拱手行礼:“大王英明。” 熊横回身望去,但见后面几十条船只,紧随其后。 船只上不仅有马匹,还有战车,旌旗之物,因为过了长沙城后,就要行陆路了。
“裨将以为,我楚国舟师如何?” 楚王突然发问,蓝斛不知其意,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大王,今南方之地,尽归我楚国,而北方之地,却难行大船,因此我楚国舟师,近些年是不如以前了。” 见蓝斛不知所云,昭雎试探性的说道。 “哈哈!” 熊横笑着摇摇头:“如此两千之人,却要几十条船!” 蓝斛明白了,大王是在嫌弃这船太小。 “启禀大王,水路不同于陆路,水路时有风浪,船只若是太过庞大,那便是有倾覆之危。” 熊横继续摇摇头:“将军之言,寡人如何能不知,不知将军可见过建造宫殿否?” 建造宫殿,这与船大船小有何关系。 蓝斛更是纳闷。 “臣请大王明示?” “远的不说,就是我楚国玄鸟殿巍峨磅礴,顶上恍如云盖,何以能立主?” 蓝斛略微思付后说道:“皆因宫殿之上有大梁。” 熊横点点头:“不错,正是大梁,若是船下也有大梁,横竖交错,大船岂能不稳固,我楚国水网密布,寡人身为楚国之主,免不了要乘船巡视楚国,如此之小船,岂能彰显寡人之威仪!” 说到这里,熊横将手一指:“且看,至少要比这船大上五倍六倍,甚至十倍!” 蓝斛望着昭滑,眸子当中闪过一丝惊异。 三四十丈的大船,别说是见过,他更是闻所未闻。 “大王,此事不如就交由臣来办,舟师也是我楚国之君,当归于我大将军府下,臣这就禀于大将军,让其招募工匠,先行商议之后,再禀于大王。” 接话者,乃是昭滑。 熊横如此做,并非是需要一条大船,而是以此来推动楚国造船业的进步。 在有龙骨的前提下,三十丈的船太夸张了,那十五丈的总该差不远吧。 “前将军需记得告诉匠人,大船也需得有大梁也,此大梁名曰龙骨,造船之时,先造龙骨,再铺甲板,如此船不会轻易散架,一会儿闲了,寡人可做一幅画,前将军一并送回!” 此物熊横只依稀记得草图,不过只要稍稍做个提醒,碰上懂行的工匠,应该就能研究出来吧。 许多技术并未出现,并非是想象不到,而是应用不到。 将来熊横要用这大船,东渡去扶桑,其箕子超鲜。 “臣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