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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楚齐之盟(三)

    义之词,乃孟子所提。

    孟子之云义,乃正义、正道之也,而兄,当为同族同辈之长,二者合二为一,也难怪齐王地不懂其意。

    “哈哈,齐王有所不知,孟夫子一生所云,皆在于义也。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为义也;尊礼而敬长,当为义也;君丸施以仁而爱民,当为义也;寡人之以为有齐王地者,可当这个义也。”

    “孟夫子有云,鱼我所欲也,熊掌鱼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生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尔,以义兄尊于齐王,亦是有舍生取义之意,寡人原以此而立国书,上告昊天,下达浩土,尊以齐王地义兄之也!”

    他田地不是要当自己的兄长,以展示自己的威仪,那好,就让他展示个过瘾,不仅要尊他为王,而且还要发下誓言,楚齐之间永不背弃,等楚国缓过这口气,就一同合纵而攻秦。

    齐王地身侧,乃是田文。

    他听闻此言,神情微微有变,终究是未有言语。

    齐王闻之,则大笑起来:“哈哈,楚王此言当真?”

    熊横高举手中酒爵:“寡人如何不肯,今日正好可借此高台,齐王与寡人共行祭祀之礼乎!”

    齐王地见身后群臣无一反对,立时便站起身来:“楚王能有此诚意,寡人岂能负之,如此,就以楚王之言,楚为我齐之义楚,我齐当为楚国之义齐!”

    熊横也是起身,二人再饮酒一爵。

    田地心中大悦,当即就下了令,令人写下两国盟约,熊横也是下令于司礼左丘,之后由司宫子玦盖上王玺,两君交换之后,此事便是成了。

    其后,再行祭祀之礼。

    有齐王地将率先准备好的熊掌呈上来,与楚王分食,场面颇为热烈,楚齐两国的臣子俱是深有感触,眼见得太阳落山之时,祭祀之礼方才是结束。

    齐王下令,又以相国田文陪伴楚王,前往徐州城外行宫歇息。

    熊横这斜躺王车中,面颊微红,一双眸子似有些迷离的望着对面的田文。

    王车当中十分的宽敞,正中还摆放着一张长案,正好将两人隔开。

    “楚王不知,我王为了此番会盟之时,也已来五月之初,就令人翻新了泷水行宫,连日赶工到几日前,方才是妥当,我王居于城中,特意将此行宫,留给了楚王。”

    说到这时候,田文又揭开窗户帘子,朝外望了一眼:“楚王请见,行宫就在眼前。”

    田文还真是好客,为熊横讲解了一路,而熊横呢,似乎大醉的模样,就只是望着他笑。

    终于,熊横动了动,不过眼神却不是望向外面,而是坐直了看着田文。

    “齐国有孟尝,当真是齐人的福祉,不知怎么的,寡人今日再见齐王,总觉得齐王与二年多前,似乎变化不小?”

    说话间,熊横的眼神逐渐清晰,醉意在片刻间一消而散去。

    似乎是知道楚王早就在装睡,田文并未有任何的惊异,只是笑着说道:“外臣今日见楚王,也一样是变化不小!”

    熊横摇摇头:“齐相明知寡人在说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寡人待齐相如知己,没想到齐相却是如此看寡人。”

    话到这里,熊横叹一口气:“唉,两年前寡人见齐王时,虽有王者气概,但却事事都要听臣子之言,遵循臣子之意,如今再见齐王,齐国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群策群力之相,齐国重臣,宛如齐君之家臣,凡事……嘿嘿,君悦而国兴啊!”

    如此一说,田文面上终究是现出一丝惆怅,看来熊横的话,是说到他心底去了。

    田文为相国,乃是齐王地被迫选择,并非是其钟意之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齐王地对于朝政的掌控,便会越来越强,终究有一日,田文会在齐国混不下去。

    “如此,不正是合了楚王之意。楚王明知我王好名而轻利,重威信而耻于失信,今日楚王以义兄尊之我王,便是利用了此举,如此一昭告天下,倘若秦人再来临淄,也说不动我齐王分毫!”

    “外臣又听闻,楚王于国内力推变法,以国事府而执掌国事,以诸司而行走郡县,以屈原为楚国令尹,用心思于内而非外。外臣以为,待到几年后楚王变法有成,定然会合纵诸国而攻秦,今日尊我齐王为义兄,便是为将来所虑。”

    田文是何其聪明之人,天下诸国国都,哪一个又没有他的探子,因此楚王的心思,岂能瞒得过他,今日一提出义兄之事,就已经猜到了全部。

    “哈哈!”

    熊横大笑一阵:“当今天下,秦强而诸国弱小,连楚而抗秦,不是齐国有识之士共同所以为吗?”

    田文摇摇头:“楚王也莫要忘了,我王曾言道,不为恒强,不为恒弱,此方为我齐国外事之道。而楚王分明是想借用六国之力,一战而败秦,再借势入关中而定咸阳,过汉中而进巴蜀,岂不是违背我齐国不为恒强之理。”

    不愧是田文,将事情看得如此清楚,如此之透彻。

    可天下的事,不是光能看透就足够了,还得思考该如何做。

    “既然齐相以寡人义兄之盟,别有用心,那齐相何不以点破?”

    田文望着楚王,没有回话。

    因为这缘由,楚王方才已是点名,随着齐王地对权力的执掌越深,其内心也在愈发膨胀,若是在那种情景之下,田文该提出反驳之意,必然会遭到齐王的喝斥,等到这喝斥积攒多了,就会转为不满,那时候他田文就该思考着,离开齐国去别处谋生了。

    田文终究是田文,可以为权臣,但终究成为不了屈原那样的诤臣。

    “也罢,齐相既是不说,寡人也就不问了,两年前寡人回临淄时,身边仅有二姬一臣,姬乃姜且,臣乃徐召,如今此二人且终日陪伴在我母亲左右,深得她喜爱,徐召已为我楚右将军,威高而权重,此全赖齐相之义。”

    “一直以来,寡人都未有机会,能当面感谢齐相,今时今日,请受寡人一礼!”

    楚王端正姿态,又正了正衣冠,对着田文行礼。

    之所以要说这些,无非就是提前田文,齐国混不下去了,楚国可以当他的退路,当然,熊横不是为了要这个人,而是要与齐相交好,将来有利于楚齐国事。

    田文受之:“楚王不仅知纵横之策,更是明人之情理,外臣当真是佩服!”

    此时,王车停住。

    田文揭开帘子朝外一看:“楚王,到了!”

    熊横下了车,但见面前一座宏伟的宫殿,立在原野之上。

    土黄色的城墙,暗黑色的城楼,还有后方连绵一起的宫殿,尽是透着一股新意,就像是刚刚建造好一般。

    齐王田地,可真是好客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宫殿之外,还有一条河流缓缓流淌,如一条暗金色的巨龙趴在城外。

    借着夕阳的微光,熊横见的城门上刻着泷水两个篆书。

    “楚王且看,此河名曰泷水,行宫便以此而得名,泷水之野,虽鲜有麋鹿,但却不少猎物,楚王今日食之熊,便是来自此处。”

    按照约定,熊横还要在此间住上些许日子,齐王也会陪伴其狩猎,直等到齐国王女来,再一起归楚。

    “不如齐相就居于此宫,明日清晨与寡人猎熊乎?”

    “我王久候,外臣还要赶回。”

    田文拒绝道。

    “也罢,既若如此,寡人也不再勉强,楚与孟尝君,终会有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