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楚王探秦阵(六)
面前这两人。 一个的优势在于地利,一个的优势在于人多,是各执胜负,各有所云。 熊横就这样默默地坐在两人一侧,听他们来回厮杀。 只见黑下又摇头道:“非是如此,孙子有云五则攻之,我秦军人数虽少,但据守地利,而且知九国大军攻来,是早做准备,以一挡五自然不在话下,只需留一部分士卒据守天险即可,余下的可尽去围攻九国水军,一旦此水军灭之,九国必然士气大损,说不定还会就此退兵,阁下应该想得到吧?” 看来两人对自己的战法都颇有自信,互相不服输起来。 就函谷关的地形而言,黑下所云完全是做得到的,试问当九国大军今日函谷关,数十万的军队被数十条,乃是上百条的沟壑分裂成一小队一小队的,早有准备的秦军只需要在山头准备好滚石檑木之物,还有涅石火焰冲车等,再多的九国大军也被会击杀在这沟壑当中。 因此要破函谷关,强攻肯定是不行了,就只能是以智取而胜之,匡章所说的水路并举,就是其中一种策略。 “那要是过阴晋而只取潼关呢?” 匡章再一次问道。 阴晋者,乃魏国之城也,位于函谷关以西,大河以北,中山条以南,大军若是走阴晋这一条线路,则可以避开函谷关,从魏国的土地上绕到潼关去,攻破潼关之后,便可畅行无阻,两日抵达咸阳城外。 只见对面那黑下,又一次摇了摇头。 “若是走此间,则必定要过大河天险是也,然其大河两岸,能通行船只的渡口不多,那只需要派兵把守,九国之军必定是藏身于鱼腹,若是那匡章如此选择,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方似有奚落之意,不过匡章听后依旧是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样子。 秦国地势之险要,非是一个西高东低,函谷关天险就能概括下来的。 汉中之地,有秦岭阻挡,此间山高林密,难于行军,而秦国北边的河西关中之地,一方面是大河阻挡,一方面是黄土高原沟壑地形险要,共同组成了秦国的“长城”。 匡章所云这一点,就是要跨大河而攻之,这一听就不成。 此处地形高低起伏,黄河水流湍急,两岸又是白起所云的高山,渡口极其少,渡河也十分的难,因而历来攻秦的路线,宁愿选择从函谷关走,也不会北上去渡口。 “非常之人,当做非常之事,然非常之事,并非功成之事,若是要造船而渡河,那就需得选好时机,夏则水势迅猛,大船难行,冬则河面布冰,也是难行也,而且渡河口岸不过那三三两两,若是我军早有防备,必然攻不下也,何况若是此刻能行,那历来攻我秦国的将军,何不选择此地!” 匡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倘若是依山岭而行,全军出击,此策可行否?” 两番被对方所化解,他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黑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起了些许慎重:“我秦军据守函谷关所长者,乃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是也。登高者,便可火攻,便可射进,俯视而冲,断其后路,此为大胜之势。” “然阁下之论,乃是临高而行,与我秦军便可呈现旗鼓相当之势,此一来,我登高优势绝也,不过九国之君仍有弊端是者,其山路崎岖,道路难行,若是登高,必得舍去辎重,又如何能破得了我军的城寨!” “哈哈!” 忽然间,又是一阵大笑之声从驿馆中传出,一直响彻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不过这次大笑者不是熊横,而是匡章是也。 “某猜测阁下绝非等闲之人,今日论兵当真是如此,也罢,正好与我一论,阁下听好了,那若是我九国大军以为十万而居阴晋而渡河,以十万出宜阳而沿着大河直上,以十万而登岭为战,再以十万分布函谷关各处沟壑,上下一体,摸索前行,再以十万军伺机而动,哪里是秦军薄弱之处,就攻向哪里,如此函谷关可破否?” 匡章这一招,完全是将五十万大军像撒豆子一样都撒了出去,兵分四路向秦军进攻。 尤其是以岭为战的那一支大军,刚好与山谷里的大军互相掩护,既能破除秦军的居高临下之势,又能掩护下方的辎重前行,一鼓作气而攻灭秦国城寨,以达到攻入函谷关的目的,还是有一些想法的。 只见对面黑下,依旧不慌不忙,哂然一笑:“若九国真能如此,我秦必然也有破敌之策,以我之见,倒是很想让九国之师火速攻来,此战我秦在于速不在于慢也!” 或许对于如何破局之法,他心中已有主意,就只是不说罢了,之后后半句话在于速不在于慢,倒是一句实话,毕竟楚王是两路出兵,两路皆是攻向秦国,其一路败两路皆败,而且时间太久秦国也消耗不起。 “也罢,阁下不说也罢,反正此战我九国势在必得。” 黑下再度抿了一下杯中之酒,将目光转移到熊横的身上来了:“若说是九国势在必得,我倒是不以为意,若说是楚王势在必得,我倒是相信几分,上庸之地以十万精兵而饲之,才是真正的势在必得!” 至于他说到楚王时,为何要将目光转移到熊横的身上,这必然是熊氏的缘故了,在这种情境之下,说不定还是个楚国的重臣。 “那兄台认为,我楚国能否从上庸破秦是也,我闻之司马错麾下,仅仅只有大军五万,若是楚军一旦开拔,在那崇山峻岭当中,又如何挡得住我楚国的襄阳将军呢?” “来势汹汹,真来势汹汹!” 黑夏一边摇头,一边笑道:“秦王志向不小,深知若要争霸,则必先攻秦国是也。不错,上庸之地俱是崇山峻岭,仅此五万余人,不足以当楚国之十万,可我秦国司马错者,善知山川地势,善用奇兵,若要想攻过来,也绝非容易之事。” 熊横点点头,对此表示认可:“那再问兄台,若是两路大军齐齐猛攻,让秦国到了首尾不得相顾的局面,秦国又该如何呢,秦王是投降于我九国,献上黄金美姬以称臣,还是死战到底,等到咸阳城破呢?” 说此一战,熊横就是探探白起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白起的态度,就是秦国决策层的态度。 哪知对方依旧摇头笑道:“能看到的杀机,不足为杀机,看不到的杀机,才谓之为杀机?”
熊横不解:“兄台这是何意?” “我曾听说了一件事,一件小事,楚王在去年年末,派遣客卿楼缓为使,火速入大梁,联姻与魏国,我还听说那魏国王女魏乐,此时就在楚王军营当中。” 黑下的话虽没有说破,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是明了了。 熊横不能的望向匡章,只见匡章正以一副惊异的神情望着自己。 魏国,魏国,河东的魏国! 这就是黑下所云看不见的杀机。 今时今日,熊横可算是明白了,一个优秀的将领,必然是懂得纵横阖捭之道,他竟然连这点事都注意到了,真是令人意外啊。 “河东,河东,楚王竟有此第三路大军?” “哈哈,兄台是楚王的心腹,是否真有兄台必是心中清楚。” 说罢,黑下再看匡章:“我猜阁下非楚王心腹,不知这等大事吧?” 匡章望着黑下,冷然一笑:“知与不知,必破秦焉!” “好,好,真好!” …… 三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推演兵家之道,一直从晚上到了天亮,谁也不见疲惫,就连旁边伙计见了,也是暗自啧啧称奇。 终于,街道上又有了行人,韩氏城的城门早已打开。 那黑下终于是按耐不住,行至驿馆门口:“与两位彻夜长叹,当真是痛快,也不知以后还能否相见,在下告辞了!” 说话间,只见十几个黑衣人就要退去。 只见熊横连忙一步,赶了上去,那些黑衣人顿时警觉起来。 “我观兄台非是粗鄙之徒,自然明白留我等是留不下的,反而会两败俱伤,不如将这精力日后留到战场上去吧!” 他自以为熊横是要拦下他。 只听得熊横却说道:“黑下,黑下,黑对白,下对起,兄台乃秦国主将白起是也!” 黑下神色未变,并未给他答案,而身边的匡章神色惊异起来,他丝毫没有预料到,此人竟然就是秦军的主将。 此时,有黑衣人牵马上来,黑下只一句告辞后,扬长而去。 “楚王是如何断定,他就是白起?” 匡章问话道。 他只道黑下是秦军一高级将领,没想到却是主将。 “无他,唯感觉尔。” 匡章稍稍顿了顿:“这下楚王该绝了去函谷关瞧瞧的心思了吧?” 熊横点点头:“绝了,早绝了,白起不也说了吗,函谷关中遍布城寨,秦军已有了充分的准备,还有将军想要知道的,不都在白起口中知道了吗?” “正是。” 原来匡章自昨夜猜到对方乃秦军将领身份后,问得诸多问题就是在打探对方的消息了。 “只不过我军诸多的事,也被他所探去了。” 片刻后,匡章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