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恍然如梦千载

    转眼六子失踪已有三年了。这三年里，我母亲辞掉了马上就快要退休的政府部门工作四处奔波打听着有关失踪儿童的线索，父亲则还坚守在岗位上补贴着最后一点家用。原本还家境殷实的我们因为这事房子也卖的只留下了一套九十来平的屋子三口人住在一起。我在这三年里找了一份线上办公的美术工作，其他时间也会跟着一起往省外跑，去某个当地的派出所或者福利院以及其他家庭中确认是不是失踪的六子。

    这事之后，我再也没回过村子里，外公和外婆倒是频繁地来市里跟我和我妈打听六子的事。以前一起进山的几个朋友听说也都进城找了份靠谱的工作，后来一起聚聚说的最多也就是那天山里的怪事和六子的事情。

    母亲在客厅的阳台建了一个小佛堂，里摆了一尊菩萨放置了许些贡品，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跪在菩萨面前磕头祈祷。李老头给我的那玉我没地放，也就随手摆在了菩萨面前跟着一起供了起来。只觉得，一个家，就这么突然垮了。每天都充斥着压抑、悲伤、愤怒、叹息、焦虑种种让人窒息的情绪。即使我知道他们有权力、有理由这么做并且这么消沉，但我依旧被这种忧郁压得喘不过气。这种罪恶感、愧疚感……永远永远，时刻在训斥着我的灵魂。如果我那天不回村子里，六子就不会失踪；如果那天我不进山里，六子就不会失踪……所有的悲剧都因我而起。在这三年里我甚至一度想要逃离这个家庭甚至自杀！这种强烈的落差感、压抑感，我宁可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每日接单画图到深夜，也不愿意被这充斥着绝望的气氛包围着。

    后山庙里李保全的事，事后公安上来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明堂！没人知道他到底死没死。如果没死，人到底去了哪？最后也只好把李保全暂定为嫌疑人挂了网，毕竟没有官方的死亡证明李保全这个情况只能按照失踪处理，加上六子这事也找不到人结不了案疑点重重，公安那边压力大，村长张秋生也为这事受了不少的罪。

    可偏偏就在所有人都已经快要彻底放弃了的时候，一个意外之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扭曲的平静……

    还记得那天又是一个阴雨天，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麻木地翻着手机里各种关于失踪人口、失踪儿童的群消息，我突然感到一阵厌烦转过头看向阴沉的窗外。高层住宅此时真的就如同牢笼一般把我困在这里，近日这种感觉愈加的强烈。只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我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防盗门。此时母亲已经打开了房门，一位年迈的老太太正站在门前一脸忐忑地问道：“是，是老孙家么？”

    “您是？”我母亲有些疑惑反问道。

    “我是老李的meimei。如果是老孙家，那我就来对了！”那老太仿佛得到什么惊喜一般一拍腿挺直了腰杆笑呵呵地说到。我妈有些惊讶，三年丝毫没有消息的李保全竟然自己的meimei今天主动找上门了！我看她连忙把那老太搀扶进不大的屋子里，我转身赶紧沏了两杯茶递在桌上坐在一旁。

    “这虽然不是老孙家，但您说的人他是我外公。这会老人应该还在村子里呢。”我叹了口气对着老太说道。

    “那没事，我那个哥给我说的地儿就是这！是一家人就对了！”那老太眼里似乎放着光揣着个手说道。

    “姨，您说您是李叔的meimei，那您知道李叔这会在哪么？三年了一群人都找不到他，我娃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在哪了。”只看我妈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我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没吭声。

    “唉，这事我也知道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哥去哪了。说来奇怪，我也是在梦里梦见了我哥，然后他给我说了这么个地让我来我才寻过来的！你别说，自从我哥那次从山里回来辞了工作又走了以后，我们一家子人再也就没见过他了，我哥后来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但是前些天梦里梦见了个人和我说话，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哥。”

    “梦里梦到的？没见上面？”我有些惊讶。听这老太说的话，这不就是托梦吗？显然我妈也感到很意外瞪大了双眼看着那老太。

    “是的，我也当时奇怪。有几十年没见了结果在梦里给梦到了！我梦见我哥当时特别急！站在雾里看不清全身就是不停地给我说：‘出事了！出事了！’我一慌，连忙问他：‘咋啦？出啥事啦？’他就给我说是老孙家出事了。可我也不认识你家啊不知道谁是老孙家，就接着问老孙家是谁啊？然后他就给我说了这么个地。这不我就找过来了么，结果还真是老孙家！”那老太越说越激动感觉都快疯了一脸难以置信。

    “那你哥还给你说啥了没？没说再的了吗？”我妈连忙接着问道。

    “有！还真有！我想想……我当时也特别害怕！后边有些记不太清了……对！他说了让你们去安塞找个什么师傅来着，说是他能帮你们忙！唉，我这脑子！后边就看我哥站的那雾越来越大，说的话也就听不清了。”那老太叹了口气神态有些冷静了下来。

    “安塞的一个师傅，没具体啥名字么？”

    “好像说了，但没说后边的话就听不清楚了么。我醒来也就记住了个你家的地址，得亏我赶紧拿笔写纸上了！后边的还没等写完就忘了。”

    “奶奶，那你知不知道李爷爷他……”我本想要告诉她关于李保全的事，只是还没说完那老太便打断了我说道：“我知道……能托梦过来多半就是人没了……唉，我哥那年回来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好好的工作本来明年就升主任了说辞就辞！我父母当时极力反对，毕竟家里就他一个男娃，又没结婚又没留下个娃啥的。进了山，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我爸当时气的没办法，进了几次山想把他拉出来都没成……最后也是说那就算了，就当没这个儿子了……老人到最后走的时候都在骂我哥，其实我也一直恨他……”老太太似乎有些神伤，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他后来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了……只是梦里看着我哥也老成个那样了……想着人走了最后能帮上点啥就给帮上些。你家出了这事，也怪天塌了的！赶紧把娃找到好好过日子吧！不行就乘着有能力再生一个，不敢现在这样！这屋子一进来，就跟荒了一样的。”那老太握着我妈的手低声说道。

    我看着我妈哭着不住点着头心里也不是滋味，去安慰吧又怕她哭得更厉害，只好把茶水推到二人面前说：“喝点东西吧，刚沏好的茶。”

    “不了不了，我这给你家说完就走了。这事也是怪奇的，还真给说中了！”那老太太似乎也觉得再待下去也不合适只见起身就要离开。我连忙留下了她的电话也不好再多劝留就送上了电梯看着她离开。

    回到屋里，我看着母亲又拿出手机翻寻着列表网罗关系想要知道安塞到底有个什么师傅。我深呼了口气上前拿走了她的手机坐在身边轻声说道：“行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六子的事，我来cao心。我也知道人家单位了解了你的情况就没给你办离职一直给你批了休假，人家老太太也说了不能因为这个事彻底荒废了家庭。三年了，你看看咋们家现在成啥样了？我和我爸成啥样了？你振作起来，安塞的师傅我去找。六子，我一定能找回来的！”

    话后，我再没听到哭声，只是看到我妈捏紧的拳头上嘀嗒着眼泪。我也没再说别的话，转身拿上车钥匙和手机着手准备去往安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