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回
荆州，江陵城中。 几份由细作带回来的夷州檄文正在刘备与其麾下的一班幕僚的手中传阅，而众人于议论纷纷之间，对孙吴与夷泉双方之间的这次泉州之战持什么看法的人都有。 比如说高傲如关羽、粗犷如张飞、正直如赵云的这几位刘备集团的核心成员，对孙吴这次对泉州的偷袭就都持以鄙视与愤概。特别是有关近千夷州女兵作为救助泉州流疫的非战斗性部队却全部战死这一节，直接就激得这几位胸中义愤填膺，张飞更是嘶啦几下就把檄文给撕得粉碎，然后就跳起脚来骂娘。 这里到要说清楚一下。有关夷州的这篇声讨檄文，陆仁当时虽然表示不必去写什么专美之言，但作为有政治意义的东西，难免还是会有些过份与夸大的地方。再说主笔者郑玄和蔡琰都没有亲眼见到泉州一役的战况，听到的全是别人所说的话，然后再加上一些自己于愤慨万分之下所产生出的想像……总之一句话，这檄文的笔一下，谁都不会留半分的情面，檄文也因此会多少的有些失实。可是话又说回来，以郑玄、蔡琰的文笔，又是于愤慨之下写出来的东西，可能真看过去的时候给人的那份有如身临其境的感觉，简直比真实情况还要真实上几分。 这时除去关张赵等人的愤慨态度之外，诸如马良、马稷这一类比较冷静的人则有在思索孙权与陆仁的这次结仇会给刘备一方带来的影响。毕竟孙刘两家是盟友，刘备与陆仁之间的关系又一向都很不错，那这次的事对刘备一方来说是福多还是祸多，这可是一个值得思量的问题。 此刻的刘备心里也是这种想法，接着目光可就投向了诸葛亮，却见诸葛亮手中拿着檄文，眉头早就已经拧到了一块。下一刻诸葛亮与刘备的目光交汇，诸葛亮暗暗的向刘备使了个眼色，刘备会意之下先让一众幕僚各自回府，然后才留下了诸葛亮对座相谈。 “孔明，这件事你是如何看待的？还有我刚才见你好像多有忧虑之色？” 诸葛亮点点头：“是啊，亮心中担忧啊！实话实说，陆仁与孙权的这次相争，暗中多多少少的却有我们在里面做的一些手脚。只是亮没有想到两家之间仅仅初战就会打得如此惨烈，今再观此檄文，只怕陆仁与孙权已然结下了难解的世仇，若是再不想想对策，陆仁与孙权会打成一个不死不休之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刘备奇道：“陆仁与孙权两家相争，致使孙权无暇西顾荆襄，这不是孔明你的初衷吗？那现在两家之间已结为世仇而且大战在即，对我军大有益处才是，孔明你却又是在担忧什么？” 诸葛亮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亮之本意是想让江东与夷州打上几场不怎么过激的小仗，然后使这两家在夷州海峡的两岸各自集结重兵相互对峙，形成一个相互制衡之局。亮考校过江东的实力，本身如果只是在合肥一线布下重兵，孙权尚有余力西顾荆襄，但如果与陆仁结仇而在东面沿海也置兵防守，那孙权就再无余力西顾荆襄，那样主公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徐图西取西川之事。总而言之，亮是希望孙权与陆仁乃是对峙，而并非死战，因为主公与孙权的江东乃互为唇齿，主公欲成大业需要孙权去牵制住北方曹贼，给主公赢得取川定基的时间。” 刘备稍稍的明白了一些，但仍不是很明确，所以示意诸葛亮接着说下去。 诸葛亮又思索了片刻，然后详细的解释道：“陆仁苦心经营夷州多年，时至今日，其实力不容轻视。如果说他们两家之间只是打上几场小仗，却不结下什么大仇，然后在夷州海峡相互对峙，孙权的兵力自然就会被陆仁给牵制住，但两家的实力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是以主公既可得陆仁之便使孙权分兵峙夷而无力西顾荆襄，又可得孙权为唇齿牵制住北方曹贼，然后主公就可以安心的西进取川中为家，这便是亮最初定计时所预想的如意之局。也正因为如此，亮于孙权那里会隐示鲁子敬当防备夷州，却又在暗中知会孙尚香，欲令孙尚香赶赴夷州向陆仁示警，而使夷州早作提备。 “只是亮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陆仁与孙权仅仅是泉州初战就打得如此惨烈。本来在一场大战之中，战死个几万人实属常事，可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一场仗，居然会牵扯了那么些的女子进去……” 其实在那个时代，女性作为男性的附属品，在仗打完之后也就是成为战利品的命而已。但反过来说，正因为女性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出了些什么事的时候却也更容易引起旁人对她们的同情与愤慨……这么说吧，rou食性的动物捕杀小兔子那是天性，但人们在看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多半同情的还会是小兔子来着。 刘备虽说是个动不动就扔下老婆不管的人，但不管怎么样，对近千救助疫病百姓的夷州女兵却在战场上战死一事还是会有些看不惯，所以紧锁起眉头的迟疑道：“这吕子明也确实行之太过了一些……” 诸葛亮苦笑摇头道：“主公啊，于此事之上，其实也怪不得吕子明的。泉州一战，亮虽非亲临战场，但却也能料想得到当时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陆仁绝非等闲之辈，吕子明取泉州务求一个快字，很多的事情就无法顾及得上。不过可惜啊，吕子明最后还是没有能攻克泉州，不然的话他自然有办法去扫掉这个尾，但现在他没能攻下泉州进逼夷州，这个尾也就成了尾大不掉的尾了。” 刘备稍稍恍然的点点头。 诸葛亮又道：“近千夷州女兵如此战死，孙权固然已是脸上无光，陆仁的脸上也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如果不举倾国之师对孙吴行之以报复，那他又如何向其境中诸多激愤万分的属民们交待？所以说，陆仁和孙权这次所结下的仇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亮心中都暗自生寒。” “那孔明你的意思是？” 诸葛亮道：“亮曾去过夷州，知道夷州整军守境有余，外攻则不甚足用。而如今陆仁与孙权两家之间结下如此大仇，陆仁招兵买马、练兵备战多少会有些来不及，所以他想要复仇则多半会请求外援。那这时主公请想一下，他的外援将会来自何处？” 刘备讶然道：“北方曹贼？” 诸葛亮点头道：“以陆仁的战力而论，占据不足但却侵扰有余，若是执意对江东用兵，那江东沿海各地必然会不得安宁，细作带回来的消息也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而孙权真正的大敌是北方曹贼……打个这样的比喻吧，孙权与曹贼好比是两个激斗中的剑客，全神惯注之下都只需要一剑就可以击杀对方或是被对方击杀。而在关键之时，其中一个剑客被一只小小的蚊蝇在执剑的手上叮了一口，使执剑之手颤了那么一颤略显分神，那接下来的后果会是如何？” 刘备道：“自然是被对方趁虚而入，一剑击杀。” 诸葛亮道：“这便是了。眼下的时局，曹贼之势仍远胜主公与孙权，而主公与孙权唯有互为唇齿方能自保无忧。换言之，主公若想成就大业，那今时今日的江东那边就出不得什么纰漏。可是现在的情况，孙权如果不能够与陆仁和解，那江东局势必危，主公的大计也会跟着受阻。” “嘶……” 刘备倒吸了一大口的凉气，仔细的考较了一下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之后忧心不已的向诸葛亮问道：“既然如此，孔明你可有何良策以应之？” 诸葛亮紧皱着双眉，在厅中来来回回的转了好些个圈之后才道：“欲解此危局，可能唯有亮再去江东与夷州当一次说客，但恐怕眼下却还不是时候。一则是主公正在攻略荆南，亮不可轻离而使主公身侧无人为辅；二则……孙权继位之后一直压抑至今，今有赤壁大胜，正值意气风发、心高气傲之时，在没有吃到大的苦头之前，亮亦自问说动不了他，所以还是得等到他被陆仁与曹贼打得失了魂的时候才行……为防备万一，亮请主公增江夏守军一万，以备孙权合肥一线的不时之需。” ———————————————————— 转眼之间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了，而在这段时间里，陆仁派出的舰队也终于对江东的沿海地区开始了报复性的动作。但老实说，目前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大。 江东的水军毕竟是天下无双……至少曾经是。而孙权在当日退兵之后，马上就及时的调整了沿海地区的布防，以防备陆仁方面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报复行动。而接下来事情也正如孙权所料想的那样，陆仁的舰队频频的在吴郡、会稽的沿海一带出现，闹得江东的水师舰队时时刻刻的都得格外的小心。说得难听点，他喵的连睡觉都得睁着只眼睛。 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