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陌生
他绝望地靠在满目疮痍的断墙上，感受着自己愈加微弱的呼吸声，听到自己的心脏强有力地砰砰狂跳，发出生命的律动。 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逃走，借着茫茫夜色远离这个地方。 但不论他如何像溺水者一般扑腾，周身的区域不断缩小，黯淡的光线压抑住他内心的最后一抹希望。 他绝望地慢慢闭上眼， 接受命运的审判。 笃，笃，笃。 渺远的脚步声仿佛来自深渊，惨白的月光洒下，朦胧地映照出他同样惨白的脸。 终于，脚步声停下了。 “砰。” 枪声沉闷响起，宛若死神送上丧钟。 一连串殷红血花夹杂着恶臭的乳白脑浆， 溅射到视线内的冰冷地面上。 刹那间， 低沉细碎的呓语声隐约回荡在耳畔。 它魔鬼般呢喃着， “你也要死......” “你也要死......” ...... “你也要死......” “你也要死......” 疯狂呓语轻易地贯穿耳膜，刺入脑海之中。 安云只感觉脑袋嗡鸣了一下，随后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单词如决堤洪水一般倾泻灌入脑中。 它们噬咬着他的意志，撕裂他的精神，毁灭他的灵魂。 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拼命地与支离破碎的梦境作斗争，妄图从这里脱离。 无数光怪陆离的气泡穿行间，他凭借残破意志摆脱了某种桎梏。 于是，安云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 脑中仍残留着那些混乱的单词。 “你也要死......” 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心中滋生、蔓延。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蒙上一层阴翳。 目光所及，安云看见了一面古朴的铜镜。它流溢出暗红色的光晕，繁复的金色花纹点缀其上。 镜子立在一张简朴低矮的原木桌子上。它旁边摆放着一座精美烛台，造型夸张独特。 烛台上方的蜡烛闪烁的火光，炽热的蜡油从烛台边缘轻盈滴下。 桌子正对着一扇窄小的格子窗。这是扇很有西欧中世纪风格的窗户，漆黑的木条交错，围成一排排工整的格子。 这......这是哪？ 安云迷迷糊糊的精神瞬间清醒。 这里显然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艰难地从地上坐起身子，目光投向那面古朴铜镜。 铜镜清晰地勾勒出一道轮廓。 黑发黑眸，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披着黑色风衣，体型单薄...... 嗯，是自己没错。 我......我现在在哪里？ 环视了一周这个中世纪风味装扮的房间，安云心头涌现出许多胡乱、毫无关联的猜测。 我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不对，我一个穷大学生有什么可勒索的！ 该死，脑袋现在还一抽一抽地痛！ 当然，如果不是这种疼痛感，他肯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心绪一动，目光投向那画框般的欧式格子窗。 窗外的景物被和煦阳光描摹出来。 那是一幢幢由或黝黑或深红的粗糙木板搭就的低矮平房，歪歪扭扭列成一排。 一位套着亚麻束腰上衣，连衣裙，裹着头巾的妇女经过窗边。 她表情麻木，皮肤蜡黄，眼窝凹陷，眼神木讷，像是一具行尸走rou般匆匆闪过。 安云愣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装束显然不属于当代任何一个他所熟知的国家，不，甚至绝对不属于当前时代！ 他张了张嘴，瞳孔渐渐放大。 周围的怪诞场景，妇女的西欧古典打扮，似乎一起述说着同一个事实。 我......我貌似穿越了...... ！？ 呃，不是吧？ 作为一个现代网民，安云对这种网文情节早已司空见惯，但等到自己真正遇到时，却并未感到兴奋、激动等情绪，反倒有些惶恐、不安乃至焦虑。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努力尝试抑制内心深处的紧张。 我得想办法回去啊…… 这是脑海中经历短暂空白后腾起的第一个念头，虽然有些不切实际。 当然，它很快就被安云定为人生目标了。 安云挺动腰背，费力地从靠墙的姿势脱离，然后慢慢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 只不过，他刚刚直起身子，眼前就立刻荡起层层虚幻飘渺的迷雾，似乎有一道黑色人影从迷雾尽头缓缓走来， 笃，笃，笃。 糟糕透顶的梦境记忆随之重现，耳畔仿佛仍旧萦绕着那句呢喃， “你也要死......” 安云突然失去了力量，双腿支撑不稳，重心下坠，狠狠地撞击到地上。 该死…… 他现在非常虚弱！ 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这波穿越不会还沾染了点脏东西吧…… 耳边的呢喃仍未消散，反而逐渐强烈，出现重重叠叠的回音，变得愈加凄厉，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者的无力咆哮。 艹！这样下去我要死了！ 安云突然感觉有成股的液体顺着耳朵的轮廓慢慢流下。 他伸手摸去， 然后视线一点点上移， 看到绯红的血正滴落下来，跌进眼眶。 同时，脑海中的呓语似乎达到了某种高潮，冲击起安云的认知、记忆。 安云痛苦地捂住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将被生生剥离！ 他艰难地把双手交错，然后毫不犹豫拗断了左手的小拇指。 钻心的疼痛从手指处延伸而来。 这让他注意力暂时转移，无形中减缓了呓语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在地上滚了半圈，趴伏在地面上，随即双手撑地，支起身子。 他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 当距离外界不足两步的时候， 那扇厚实的黑漆木门突然被敲响， 同时传来一句人类的简短交流。 很陌生，发音也很奇怪，似乎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 这是......语言？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那串尚在脑中残留印象的古怪发音就产生了变化。 它们从陌生变得熟悉，然后让安云理解了其中每个单词的含义。 “你来开门。” 砰！ 木门被猛地撞开，一道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的身影浮现在门外。 他身后，是个戴着金框眼镜，套着褶皱上衣的斯文东方青年。 当看到眼前这个狼狈不堪、服饰古怪的年轻男子时，站在门外的两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 戴眼镜的青年自觉退后一步。 黑袍人眸中闪过一抹幽深。 他身形微弓，整个人迅捷地窜出，拉近自己和安云的距离。 随后，他突然探出右手，凌厉地卡住对方的脖子，同时凶狠地向前一推，把安云怼到墙上。 眸中的深邃光芒愈加旺盛，五指骤然发力。 安云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喉咙即将被硬生生夹断。 更不幸的是， 呓语再次开始生效，第三次席卷而来。 哦，不对，这次的呓语对安云来说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