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怒斥荀菲菲
第四天。 以月银的身份完成了上午的训练任务,登出系统,正打算离开的我们遇到了麻烦。 B组的班主任,三十几岁的女教师,气冲冲的冲来C组的教室找茬。 “你们组的小贱人,不管是谁,给我出来,就是你们把我们家梿夕推下山的?” 她依在门上,眉毛轻蔑地上挑,身体轻微的左右扭动。双手环抱在胸前,怀疑的目光审视着组里的每一个人。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被这股寻衅,或是确有其事的气势所震慑住了,纷纷低头看着桌面。不敢多说一句不是。 “怎么?装不认识啊?许梿夕啊?游戏昵称叫梦琏,在双生崖,被你们中的某个小贱人推下去了。幸好她得救了,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C组只有少部分人与许梿夕有过一面之缘,但也算不上熟悉。若是和她有密切交集的,只有寥寥一人。 姬雪茉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出来应答。 “请问老师贵姓呢?” “叫我荀老师吧。” 我立马在教学系统上查询,查到了,B组临时班主任,荀菲菲。 “荀老师,我们组的大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而且许梿夕是我的好姐妹,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是我身边的人,我会替她声张的。” “哟,就凭你?小姑娘长得倒是漂亮,就是不知道你这心肠,是否配得上你这幅皮囊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想说,是我将她推下去的吗?” 姬雪茉开始有些不高兴。 “怎么?不可能么?你完全有可能凭熟人的身份作案,从此就神出鬼没的除掉了一个竞争对手。再要么,你们这些学生早就偷偷商量好,万一发生什么事,就让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你来招呼,来洗清你们之中某个人的嫌疑呢。” “您对我了解多少?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相信我的同学们不会去做这样自私自利,不公正,不人道的事情的。我相信C组的大家。” 其实我相信,姬雪茉对班里这些人的脾性早就心里有数了。可在大劫大难面前,她依然选择相信和代表团队说话。真是可叹。 “中考考多少分啊,敢这么自说自话。” “799分。” “马马虎虎吧。现在这样,以后未必能保持。” 马马虎虎?这个分已经足以拿省状元了! “心象指数多少啊?” “587。” “还行吧。还不清楚这个指数有什么用呢。” 还行?这是全校第一的水平! 我在内心喊道。 “哟,这么正派。你敢为你自己的说辞担保吗?” “我敢为我的说辞…” 还没等姬雪茉说完,我就赶忙从座位上窜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是夏帆羽干的。” 虽然是以爱德蒙的身份见证这一切的,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激昂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失落的神情,积攒的疲劳,仅仅是这一瞬,就一下子冲上了她的眉梢。 姬雪茉感到眼前一昏。 我看着这幅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定是熬夜训练,加上刚才拼命的练习,积攒的劳累在自己的立场被推翻后爆发了。 我更感叹的是,除了她,一个敢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问我的话,我在观察情况。 作为救人的一方,不能轻易在这种事件中站出来的。 可如果实在没有人愿意开口,那就是我出场的时机了。 “夏帆羽同学,是你做的吗?” 姬雪茉回头,神色无力的望着夏帆羽。 夏帆羽抬头也望着姬雪茉,扭扭捏捏,没有矢口否认。 “小丫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敢和老师顶嘴,一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这荀菲菲得了支持,语气便愈发犀利起来。 这时的姬雪茉,已经尽她所能的重整态势。 “我为我的行为负责,但是我并不后悔。我是为了在场大家的清白,和C组的荣誉而站在这里的。我的假说不再成立,我愿意接受我的言辞带来的一切后果。” “装什么清纯,敢质疑我说的话,自然要承担后果。像你这样的傻妞,不知道以后要被怎么样的狗男人骗走,下一窝狗崽子呢。” 姬雪茉明显感到一股火气直冲心头,肺里充斥着灼热的气息。这股子气冲到嘴边,却硬生生的被她压了下来。她握紧了拳头,便不再说话了。 连我都感觉一股气上了头。 在这个非常时期说这种话刺激她,真的是无比恶毒。不,应该说,在什么时期都不能这样说话。 “那边那个什么夏帆羽,就是你陷害的我们梿夕?” 这荀菲菲的神色,比起和姬雪茉说话的时候,倒是少了许多做作。 另一边的夏帆羽可谓是做足了戏,眼泪汪汪的,哭诉了起来: “是那边的嬴澜…嬴澜威胁我做的。他拿武力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去帮他除掉挡事的人,就要强暴我……”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说话。我睁大了眼睛,头上的问号好像要化作实体蹦出来了似的。我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大家都看到了,他那时将班上的大家都打了一顿,而且他心象指数那么低,有这样的前科,肯定是不良少年。就是欺压我们女生,看不得有人比他好。” 夏帆羽指着我。 她应该不会有我昵称确切的消息,不是买了我的情报,就是凭空直接栽赃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自己拿匕首去逼人家的还能扣到我头上?” 这句辩解放出以后,回头的我,见到的人无不都是一脸鄙视。 至于奚幻,一时还理不清状况。 “就是你这个臭小子干的好事?” 荀菲菲一脸怨气的看着我。 “你就这么信她了?我说不是,你怎么不信我?” 我拍了拍姬雪茉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并死死盯着荀菲菲的眼睛看。 “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信度?” “你又有什么怀疑我的资格?” “哟?敢和我顶嘴?就凭我是老师,我觉得是,那就是。” “你就信这样的女生,你怎么不信姬雪茉呢,啊?她的成绩是状元水准,心象指数全校第一,你对她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啊?你们这些蛇蝎心肠的人是不是会自动共鸣找同伙啊?” “你这屁孩才活了多少年啊,你知道个屁。这么小的女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啊?” “夏帆羽没有什么坏心思那姬雪茉就有吗?而且你怎么肯定夏帆羽没坏心思啊?说到底你说的上来姬雪茉她什么不好吗?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就是为集体出来说话,你却把你自己恶毒的猜测幽暗的情绪都加在她身上。你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嫉妒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要不要点脸啊?就你这样还能通过师德评选?” “你…你这臭小子品德这么坏,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啊?” “我有什么出息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 “你这种人一讲理讲不过就开始谈地位谈未来,只要不是讲理的什么东西都能扯一堆。你这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完全是出于个人喜好,我不知道至今为止有多少学生信了你的邪开始自暴自弃对自己失去希望默默啜泣的,就你这鼠目寸光见钱眼开的眼睛还能看得出人家有没有出息,你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吗?“ “你自己心肠这么坏,‘门当户对’的嫁了个烂丈夫,天天家里的事摆不平受气,下了崽子又不听你管,所以对这个装可怜装作被男人粗暴要挟的人产生同情了?然后你就说姬雪茉她以后嫁个狗男人这种完完全全是出于你自己的恶意的屁话?” “你…你…” 荀菲菲一时气不过,脸上憋的通红,于是一个耳光向我扇来。 我接住了正要扇我耳光的手,盛怒之下大吼一声: “女人,你再敢碰我一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我会直接称呼这个教师女人。这种盛怒下的扫尽魑魅魍魉之势,使得听众各位无不瑟瑟发抖。 “说不过就动手了?现在的教师都这么喜欢抢上体育课的吗?”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敢跟我顶嘴…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荀菲菲刚打算耍泼挣扎,于是我猛的捏了一下被我抓住的手腕,这一下她便痛的安顿了下来(指身体)。 “顶嘴是什么?我告诉你顶嘴是什么。顶嘴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你说好的我顶嘴是我的问题,你说歹的我顶嘴还是我的问题?你不以问题本质为中心,就凭顶嘴一条,和你的意思有出入,就要把人抓死定罪,这就是你最喜欢干的事情吗?姬雪茉什么问题也没有,一直好声好气的传达着自己的观点,你却这样对她…我要你,向她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哪有教师向小孩道歉的。” “你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吗?你那腰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焊死的弯不下来吗?你就非要抱着你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地位直到老死?我已经说过一遍了,以问题的本质决定对错。是你一开始就不给我们好脸色,她又有什么理由受你这气?”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我都是为了许梿夕好,你还在喋喋不休的讲…” 这时荀菲菲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哽咽了。 来了,来打虚假的感情牌了。是时候,给上最后一击了。 “你所谓的关心许梿夕,无非就是因为她的实力能给你带来业绩,带来业绩你就能吃到回扣,根本不是关心她个人。来这里寻衅,或许还能从我们这里捞到什么潜在的好处,老何向来是不大管事的,学生跟你有地位上的差别,所以无论我们说什么你就靠着一张你说是那就是不准质疑不准顶嘴的臭嘴就永远永赚不赔。我再说一遍,我要你,现在向姬雪茉道歉!!!” 我又吼了出来。 这一下,荀菲菲彻底破防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被我这一通辩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姬雪茉见状,赶忙把老何叫来,老何见状,捣了我一下,撂下一句:“我来处理。”之后硬是哄了她好一会她才停了下来。但荀菲菲哭完张嘴就是要好处,要补偿。 老何觉得十分滑稽,遂即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说要一个人加入她们班。 夏帆羽便自荐去了。 离开之前,她狡黠地对着姬雪茉说了一句:“决赛场见。” 姬雪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眉地看着她。 但姬雪茉,没有丝毫打算相让的意思。 …… “就是你把我推下悬崖的吧?” 走廊的转角处,等候着的桃色少女,散发出令人战栗的气场。 “哎呀。你怎么会知道呢?” 姓夏的女子轻蔑的回答道。 “你既然能从鱼夭夭那里买到我的情报,我又为什么不能买回来?” “呵,是这样吗。下次我就知道了。行动失败了我可真是好气呀。你这女人,被金发帅哥救了的滋味好受吗?” “听说你后来自杀未遂?那可真是可惜,他应该当场将你’击毙’,阻止这次凶杀案发生才对。”
“说来的确便宜了你这家伙,让路过的小哥哥助你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不愧是行走的东交民巷。你气的不是失败,而是被爱德蒙先生救的,是我不是你吧?” “原来叫爱德蒙么?我记住了。是又如何?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外国帅哥了。” “真是便宜。你这厮盯上的不是我本人,而只是因为我是姬雪茉的闺蜜吧?” “哼,你觉得呢?” 夏帆羽摊摊手。 “现在,准备好被我手刃了吗?” 许梿夕指的是在心象世界里。 “哎呀呀,怎么能对一组的伙伴倒戈相向呢?我可是你们组的呀,从刚刚开始哦。” 能让这夏帆羽转身变成同伴的,许梿夕心中已经有数了。 “荀菲菲她…切。” 许梿夕啧了下嘴。 “希望能跟你好好相处哦。许~同~学~” 夏帆羽闭上眼睛,慢悠悠的从走廊走了出去。 许梿夕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 皱着眉头,悻悻地死死盯着,直到夏帆羽的身影消失在了余光里。 …… 事后,老何把我叫到办公室去谈话。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报告。” “进来。” 老何抓了一把茶叶放入搪瓷缸子里,用大红的开水瓶注入新鲜的热水。 抿了一口茶后,老何噗的笑了一声,笑眯眯的对我说。 “搞得不丑。” “啊?” “李真烈,吾都干不过她,你街个能把她干哭的了,搞的是真不丑。” “老师您意思是…” “讲真的,我们这些老师,在办公室都挺烦她。她家那个丈夫酗酒,涉黑进了看守所。她儿子上初中,天天不写作业也不听她管。她整天在办公室坐着跟个怨妇似的,想业绩想疯的了,还经常占我们便宜,我们讲哼个都不听。” “还真是这样…” 我直觉真准,说她丈夫和崽子的时候竟然还蒙中了。 这荀菲菲的人品看来是真的不好。 “嬴澜,我叫你来就是问一个问题。” “你尊敬老师吗?” 老何望着我看。 我想了想,以我所能的,稍显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老师是很高尚的职业,好的老师能让人受益终身,是一辈子旅程最明亮的启明灯。但我尊敬老师,不是由于这份职业,而是由于他们本身。可惜,在我上一段学习生涯中,碰到了十分恶劣的教师。课堂上歌颂着公正友爱,私下里的一言一行无不浸润着龌龊的恶意。” “世人推崇之孝悌,尊老,尊师重道云云,非因其头衔而一贯尊之,应由感恩其行而由心敬之。社会上应该是感恩人们在教师这个职位上做的贡献和付出,而不是单纯的感谢教师这个职业。一体的感谢所有的教师是出自大义和宽广胸怀的体现,但真正应该感恩的,是一个个个体啊。” “现在有很多人,仗着自己教师的头衔来擭取利益。我在过去的学习生涯中学到的一件事就是反抗。反抗恶劣的教师,打破这种价值观缠绕在身上的枷锁,为真正高洁的灵魂而战。” “我欲袒护之人,只关天公地道。” “魑魅魍魉之流,无关教师其职。” “我所谓的反抗绝无污蔑老师这个职业的意思,我本人就有一位打心底里尊敬,爱戴的老师。可正因如此,我才要揭竿而起,我才要拔除一个一个吸着学生血液的水蛭,蚕食着教育体制的蛀虫。我知道学生的能力有限,固化在这个体制内的虫豸也积攒了很多很多。但过去这么多年,高压高强度的体制下催生了多少食人血rou的水鬼,一定程度上,是人性,也是体制问题。将人类几百上千年前就掌握的知识作为选拔人类的标准,定额配比,刁钻其术,待到火种发光发热之时却丧失了探索的热切。这样的环境下,教师更重要的责任就是教育、引导学生,书本并不是一切,未来永远有出路哪。” 老何听着我的这番说辞,笑着频频点头。 “你去吧。” 我鞠了个躬,说道:“谢谢老师”。遂即便出去了。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才想起来,午饭还没有吃。 “来,给你的便当。” 门口突然伸出一只提着便当盒的手。我别过头去,看到姬同学闪着那双大眼睛,朝我甜甜的笑着。 “谢谢你…替我说话。” “吓到你了吗?” “你是在替我说话呀,虽然确实有点没想到你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我不讨厌哦?” 她眨了眨眼睛。 “不讨厌就好…不讨厌就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 “雪晴说要给你做的,本来今天中午就打算带给你的。当然,我也有帮忙哦?” 这是…第一次吃女孩子给我做的便当。 “去cao场边的长椅上,我们边坐边聊吧?” …… “我和她说,男孩子可能很喜欢吃炸鸡块,就让她多炸了一些,怎么样,好吃吗?” “太好吃了,又多汁又美味,辣味,火候,咸味,都恰到好处,真的是太美味了!” 闷着头的我,不敢抬头看此时姬同学脸上的表情。 我不知道,那是欣慰,是喜悦,还是难掩她心中的悲哀。 离约定期限越近,难得的快乐就越凸显藏于其中的悲伤。 这些鸡块的味道,无论何时,一定都会烙在我心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