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插曲儿：铅笔
王安、骆思恭走后不久，朱由校开晚膳。 与客巴巴聊了会儿天。 客巴巴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些天宫内仪仗行走的事情。 说自己上午到了西李那里，西李听到传报是她客巴巴仪仗过来，居然关了门。 她就特意下午再去一次。西李这次倒是没关门，只是门口一应宫人面无表情。 呵呵！西李也有今天！ 客巴巴笑眯眯地对“抢”出来的皇帝说，准备过二天再去西李门口“浪”一把。 嘴里说着这些，双眼则水汪汪地瞅着朱由校。 结果只看到朱由校面色如常微笑着跟她说着话。提醒她后宫老朱家长辈众多，可别冲撞了她们。到时她们要罚下来，他这个奶儿子也不好挡。 朱由校这份亲热中透出的疏离，让客巴巴心里感叹。 奶儿子长大了，有段时没有象只猫咪一样，天天挂在自己身上了。 想到这儿，又转过水汪汪地双眼，看向站在一边的太监魏进忠。 魏进忠则悄悄回了她一个眯眯眼。 客巴巴就脸红。 魏进忠是宫中尚膳，御厨房做好餐点，按制是要尚膳品尝的。 客巴巴可是一直记得自前日魏进忠尝了一口自己做的大乱炖之后，就没少听过魏进忠“甘如乳汁”，“纯如口脂”，“艳如玉颜”的夸奖。 今天餐食做好给魏进忠试餐。他端着碗，双眼巴巴地直盯着她的眼睛，口中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一叠声儿不重样地美声赞着汤。 开心之下，身子一软，往前一欠身。 结果那个天杀的贼大胆，居然在自己的大胯上捞了一把！ 差点儿把餐盆都给打翻了！ 客巴巴转头想到魏朝，自己现在的对食。 那个死太监，就是个木头！哪有魏进忠这么识趣知味儿！ 都一样姓魏，可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客巴巴红着脸，忍不住又斜了魏进忠一眼。 魏进忠默契地回以眯眯眼。 俩人浓情蜜意。 经验丰富的朱由校只当没看见。 ---------- 晚膳结束，太阳还没有下山，朱由校安排饭后休闲木工活儿。 将椴木桦木二种软木，俱截短，削制成扁筷子长短大小的木条。再用精细的小锉条在木条的一面上锉出一条小槽。 一会儿的功夫，朱由校已经做好十来根这样的木条。 旁边负责去找软木的御工坊小太监正站在那里看着朱由校做活。 朱由校要木头的时候，指定了木头品种，两手分开随意比划了下长度，举起手臂示意了下粗细。就让他去找。 临出门，又要他去御药局拿点观音土，吩咐药局要问就说是木材填缝用。 小太监到御工坊一查，皇帝常用的木材储备里居然没有这类软木。 这种软木做不了什么器具，所以御工坊没有备货。 小太监急得跳脚。 坊内值班木匠悄声说道，好象尚膳监塞酒坛子用到软木。 小太监立刻吩咐身边的行走持着御工坊牌子去御药局拿观音土，自己则拉着那木匠跑到京城最大的酿酒铺酿酒作坊，把他们做酒坛塞子的软木原材给全征用了。 拉了一车。连车和车夫一起征用。 赶时辰赶得着急忙慌的小太监急急出了酒坊门，登上征用的车。听到酒坊掌柜站在门口行礼，一脸终于送走瘟神后的轻松神态，高声客气着“您再来啊”。这才忽然想起魏朝大太监有交待，民间采购是要给银子的。 小太监急急跳下车问掌柜“车用完自行返回，买木头和用车一共多少钱？” 掌柜脸色大变，赶紧吩咐账房去拿50两银子来。 小太监知道跟他说清楚会麻烦，出来时间不短了，哪儿还敢跟掌柜墨迹。 摸出一块2两的小锞子说了声“拿着”，扔向了掌柜。 然后看也不看慌乱地接着空中跳动的小银锭的酒坊掌柜，转身跳上车一叠声儿地催促车夫快走。 他这钱回去跟魏朝大太监报20两都没问题。 大太监早就说过了，只要伺候的皇上开心，用了多少钱直管来找他。 回到御工坊后，小太监让随行的木匠挑了二根品相最好的木头，给吃完饭正等得有点儿不耐烦的皇帝送了上来。 皇帝拿木材试了试刀口，点了点头。看着正要行礼退出的小太监吩咐他别走，留下来。注意他干活的过程，并记下来。 然后吩咐乾清宫小太监磨墨，磨浓稠了之后放进观音土，搅拌均匀，搓成小条。 小太监仔细看着朱由校锉出了木条中的那个小槽，然后见他吩咐磨墨的小太监把观音土小墨条拿过来。 小太监两手漆黑，费力揉搓着墨团，满头冒汗，回复皇帝，还没拌匀。 朱由校知道毛笔墨水基本上都是烟墨，带油性的，抖匀没那么容易。 吩咐没揉匀没事儿，就这样搓成条就行。 小太监很快拿着小墨条过来，嵌进一根木条中。 朱由校把另一根空着槽的木条抹上木工胶，压紧粘合到嵌了墨条的木条上。接着用裁纸小刀把二头压出来的墨条削掉。 这就是皇帝版铅笔了。 朱由校接着以休闲的状态，把做好的木条修整成很漂亮的长条状。 这个就是木工铅笔了。 然后问小太监可看清楚了全过程？ 小太监应到看清楚了也记下了。 朱由校吩咐把做好的铅笔，其他几支半成品的木条，搓好的多余墨条等，打包收在一个小箱子里。 交给小太监。吩咐他去领块牌子，负责制作铅笔事宜。 朱由校交待，此笔名“木匠笔”，是为天下木匠配合木尺划线用的。普通木匠都要用得起，所以要以最便宜最方便的法子，做成他指定的这个样子。 笔的要求是划线清晰，不易断芯，易于用裁纸刀具削整。 做好之后先拿去给御工坊和御马监的木匠试用，要这些木匠觉得便宜实惠，拿在手上都说好。然后再送过来给他看。 小太监用心记下要求。退出办事。 皇帝亲自监制自用品，在皇宫很常见。 谁还没个“心头好”呢？ 但皇帝今天这个“心头好”，却说是为天下木匠，还要最便宜来做。这个就有点让人犯糊涂了。 小太监想了想，这个事还是先找个大匠，让他先试试。 如果大匠接手，那这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 小太监找到鲁大木。 鲁大木一边看着皇帝称为“木匠笔”的小木条，一边听着小太监提要求。 要便宜？这是软木，木条开槽加工也简单，木匠没难度，学徒都可以做。 做好上漆，上画工，上香料，上表面漆，都没啥难度。 所以便宜这个要求可以不用管，肯定便宜到家了。 鲁大木心里算了下，合墨估计几两银子顶天了吧。 但是墨条鲁大木表示我们木匠弄不了，让小太监去找笔墨匠。 小太监应下，去找笔墨匠。 鲁大木则叫过自己最小的学徒鲁三，交待他去做笔杆。 安排好活儿，鲁大木一边在手指间翻转着自己手上皇帝的那个“木匠笔”，一边想着小太监转皇上说，这东西是给天下木匠用的。 心里不由噗通笑了声。 皇帝木匠什么时候也是木匠了？ 想到这儿，顺手拿着那只笔，到了自己正在工作的工作台上，拿着笔靠着木工尺划出一道线。 试总要试下的，不试上面问起没法回。 随着小太监粗制滥造尚未干透的墨条尖随着鲁大木的划动而碎裂，一条由黑粗散乱到淡薄平直的线条出现。 鲁大木习惯性地象平时夹纸包炭条一样，把“木匠笔”往耳朵上一卡，拿起木匠尺，观察起那根线条。 看着那不规则的线条，鲁大木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一步，突然停下。 思索了一下，转身又回来，仔细地看起那条线条来。 那条线初始墨条崩碎时线条杂乱无序，但到后面墨条崩碎完之后，在外边木框约束下画出了一条虽淡但边缘极为顺直的直线。 这条淡却顺直的直线，戳中了鲁大匠的审美强迫症！ 这个顺直，炭条比不了。 鲁大木拿起木匠尺，用手摸了一下。看看手，干干净净，没什么留墨。 这个炭条也比不了。 然后又摸了摸耳朵上的笔，发现另一个好： 笔比炭条轻不少。 刚才弯身起身动作还是比较大的，要是以前夹着的炭条，早都掉下来摔一台子炭粉。 现在什么事没有。 鲁大木把耳朵上那支笔调整了下，笔尖冲后。然后弯腰后猛一起身，那笔从耳朵上滑出，“啪”地一声落在台子上，跳了一下，倒在台子上。 台子上干干净净。 这个也是个好儿。不象炭条，掉下来总归涂黑一块。 鲁大木赶紧把李三叫过来，让他按统一规格把木条做好，又交待上漆一定要上个七八道，免得软木翘曲变形。 交待好后，鲁大木手里嘟噜噜地转着笔，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来。 想着心思。 小皇帝这有点东西啊。 这支笔的好，到了细节才能感觉到。但好就是好，这个没什么可否认的。 小皇帝说为天下木匠，还真有那么几份呢。 想到这里，鲁大木看向了放在自己台子上的马车模型，眼里不由露出期许的光芒。 这个东西看着就是个实用的。 明天下午，他就要去庭前奏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