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黑曜之谜
所谓“木下有鬼,阴寒至极”。叶澄与季流云只觉背脊发凉,汗毛倒竖,周围有一股莫名的阴寒之气,逼得他们难以喘息。 季流云沉声道:“小心!”说着捏诀亮剑,如临大敌。叶澄早已察觉异样,抽出几枚灵符在手。 随着季流云的一声示警,一缕缕幽魂自四面八方飘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向他二人扑了上去。 叶澄飞身跃起,手腕一甩,几枚灵符射将出去,而后他剑指一竖,灵符四散开来,纷纷发出金光,向临近的幽魂镇压上去。 但见那道道灵符射出缕缕金丝,把几只幽魂束缚在半空,动弹不得,叶澄心中正喜,却听见几声尖啸,那几只幽魂竟挣脱了束缚,而几道灵符也光亮全无,飘落在地。 叶澄大惊,急忙在崖壁上借力飞窜,躲避扑上来的幽魂。 这时,季流云正挥舞宝剑对付幽魂,因他这剑并非凡品,故而能够对虚灵造成伤害。一番砍杀,倒也灭了几只幽魂。不想,此处阴魂不散,却有更多的幽魂围了上来。他见此情景,当即祭出飞剑,急速升空,正瞥见叶澄被幽魂飞扑,于是一把拉住叶澄手臂,冲天飞起。 这等阴魂,虽不能伤及血rou,却能吸人精气,若不慎着上一下,久久不能恢复。叶澄得救升空,见幽魂只在谷中徘徊,未曾赶来,终于松了口气。他略喘片时,对季流云道:“此地尸骨累累,应当就是那丝绢上所说的‘陵谷’吧?” 季流云道:“嗯!”他俯首凝视谷底,思付片刻又道:“你还看出什么?” 叶澄暗暗吃惊,季流云极少主动问询,看来他找这“陵谷”必有要紧事。叶澄想起此前在碧月潭村庄所遇,与此地颇为相似,便道:“我们曾在一个村庄见过类似的情况,那里也是尸骨如山,怨念不散,以至化成许多冤魂厉鬼。后来我以炼度超脱亡魂之法,驱除业障,才得以化解。” 季流云道:“这里另有邪法封禁,单以炼度,无济于事。” 叶澄正要发问,却见季流云剑指一转,驱飞剑径至山崖之上,在平地处缓缓降落,纵身掠下。叶澄见状,随即跟上,看他有何见教。 季流云沉默不语,蹲伏在地,把手掌一扬,祭出几张黄色符纸,依次排开。叶澄见那符纸之上皆无篆文,竟是空符,正惊疑时,季流云又唤出丹砂、笔砚来。 只见他捏诀,提笔,在符纸上凝神书下数行篆文,玄妙不已,片刻之后,几张符纸均画写完毕。 季流云放下笔,步罡踏斗,念咒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咒语一毕,那几张符篆登时金光依附,熠熠生辉。 叶澄讶然,不想这季流云练得符箓一术,适才片刻间已画了几张灵符。说来也并不奇怪,耀光凌云宗主修剑道,也兼修画符之法,只因其剑道昭彰,又与中原极少往来,致使外人并不知晓他们在符篆术上的造诣。 当下,季流云把手一招,将器物灵符尽数收了,而后对叶澄说:“待我以灵符镇压邪咒,你再炼度破它!”说罢召出飞剑,同叶澄再入“陵谷”。 他二人尚未接近那棵槐树,数道幽魂已蠢蠢欲动,聚集上来。当飞剑距幽魂有两三丈时,季流云立即射出灵符,开始念咒施法,刹那间,八道灵符沿者岩壁,枯槐一一贴附,继而,那灵符金光闪耀,连成一圈,发出一声钟鸣,光圈震颤,一片光波如涟漪般四散开来。 谷内屡屡幽魂被这金光照拂,登时呆若木鸡,难动分毫。季流云急忙给叶澄使眼色,叶澄早已捏诀准备,当即洒下灵符,念起咒来:“以心为火,焚驱业障,以肾为水,荡涤罪垢......” 顷刻间,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那一屡屡幽魂纷纷化作人形,各自如梦初醒,左右顾盼。其中一个壮汉模样的阴魂,就在叶澄身旁三尺处,他打量了一番叶、季二人,愕然叫道:“诅咒解除了?是你们救了我?” 叶澄看了眼季流云,对那汉子含笑点头,而那阴魂得知摆脱束缚,更是喜极而泣,连连称谢。随后周围的阴魂也纷纷飘过来致谢,叶澄见怪不怪,一一应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阴魂聚拢到他们身旁,这时,叶澄才发现此处阴魂的数量远远多于在碧月潭村庄见到的,如果此处也是黑曜所为,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叶澄正思间,却见季流云凝神注目,四处观望,似乎在找谁。 过了一会儿,那槐树下的坑洞中又飘出几个阴魂来,季流云连忙纵身跳下,左右查看。叶澄紧随而至,正要问询,季流云忽止住身形,面色一滞,望着前面那累累白骨上的一缕阴魂。 叶澄转头看去,只见前面那阴魂,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头戴木钗,身着青色长裙,虽不施脂粉,却是姿色出众。 季流云瞠目道:“娘!你怎会?” 中年妇人盈盈一笑,轻抚季流云的脸颊,柔声道:“云儿!能见到你真好!”她又看了一眼叶澄,对季流云道:“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叶澄连忙上前施礼,道:“晚辈叶澄,见过夫人!” 那妇人笑道:“好!好!快起身,不必多礼!” 季流云微皱眉头,道:“娘!您还未告诉孩儿,您怎会在此?您不是三年前......爹他......我以为他被送到了这里......”季流云神色惊疑,而叶澄更是一头雾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时,那中年妇人道:“你爹他,并不在这里,他或许已再世为人了。” 季流云道:“爹他是不是被黑曜害死的?” 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告诉我说,他被一帮恶人抓走,做了两年行尸走rou,终于可以解脱了,叫我照看好你......” 季流云道:“您说看见他浑身是血,还有,他眉心有一个黑色印记......” 他娘点了点头,缓缓道来:“嗯,那时,我只当是一个梦,也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三年前,我病重而亡,本以为就可以去地下见你爹了,哪知,我朦朦胧胧,恍惚间走到这里来!从那时起,竟再也没法离开半步......后来听其他魂灵说起,才知道此间有一邪恶咒术,会把附近死人的魂吸引过来,从此束缚在此,下不得地府,入不得轮回。听他们说,时间久了,这些阴魂还会被邪念纠缠,逐渐失去意识,成为冤魂厉鬼。” “后来,在我意识渐渐模糊的时日里,看到有一些黑衣人把尸体运到这里来,我才发现,那些尸体眉心间也有一个黑色印记,和当年你爹的一模一样。”季流云母亲继续说道。 季流云身体微微颤抖,他咬牙切齿,恨恨道:“果然是他们!” 叶澄终于明白前因后果,季流云此前的怪异举动,竟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叶澄思付间,忽想到一个要紧事,急忙问道:“夫人!你可知道,那些人为何要这么做?他们设下咒术封印,究竟为了什么?” 季流云母亲想了想,蹙眉道:“我曾听说,他们是在‘种怨’。”此话一出,叶澄、季流云二人无不惊异。 叶澄急忙问道:“何为‘种怨’?” 夫人答道:“我们猜测,他们似乎在收集怨气。” 叶澄心惊,又道:“他们,他们要怨气何用?” 季流云母亲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 叶澄悚然一惊,这黑曜究竟要做什么?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叶澄心中忐忑不安,他忽然发现,黑曜比他想象中还要神秘莫测。 叶澄来这“陵谷”前,本以为这神秘地方或许是黑曜的老巢,希望顺藤摸瓜,查到“神农鼎”下落,不想竟发现这可怕的秘密。 叶澄、季流云二人各有所思时,一股凉风自东南一侧吹了过来,片片枯叶随风扬起,团团灰雾依山聚来,山谷上空,那一群盘旋的乌鸦忽而向远处飞去。 叶澄忽然感到股股凉意遍及全身,他猛地抬头向远处望去。那是什么?他又看到了那模糊的黑影。一股威压顷刻而至,他立刻发现自己已经寸步难移,他想起了碧月潭那些阴魂离去时的情景。 “云儿!我要走了!”季流云母亲柔声道,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季流云挣扎着想要挪步,却发现难动分毫,他急忙叫道:“娘!你——你要——去——哪?”他苦苦相撑身体仍丝毫不动。 “孩子,好好对待你的朋友!”这是他母亲最后对他说的话。 谷中的阴魂排着长队,渐渐消失在雾气中。 叶澄望着远处,喃喃道:“这次怎么把我们也定住了......”转头去看季流云,见他凝目伫望,一言不发,叶澄很想劝劝他,却不知如何说起。 山谷间的雾气慢慢散去,季流云忽然转过身去,冷冷道:“你走!” 叶澄深深地看了眼季流云的背影,缓缓转身离去。他虽然不曾有过与至亲分离的经历,却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感觉。 师兄、师姐还有师尊就是他的亲人,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申时,大洼村墨业家中,叶澄将“陵谷”之事告知姜月华、钟无恙等人,众人得知黑曜的邪恶行径,无不心惊。 钟无恙拍案而起,怒叱道:“这些恶魔,真是丧尽天良!” 方翊道:“这黑曜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 姜月华沉思片刻,忽而起身,对方翊正色道:“师兄,我们尽快回谷,将此事禀告给掌门吧!” 方翊道:“那神农鼎......” 姜月华道:“我想清楚了,神农鼎与天下苍生相比,也算不了什么。如今黑曜所做,恐危急天下,若不及早让世人知晓,合力除之,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神农鼎正是被黑曜盗取,若拔出黑曜,自然能找到神农鼎!” 方翊思付片时,颔首道:“嗯!不错......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说罢,神农谷众人起身向叶澄等人辞行。 村长墨业连连挥手,劝道:“诸位慢走,我已安排人备下宴席,大家还是吃了酒,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方翊道:“墨大叔不必破费,我们趁天色尚早,多赶些路才好。” 墨业一把拉住,佯怒道:“哎呀,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能赶多少路,明日再走吧!再说了,我们酒菜都准备了,你们这就走了,那才真是浪费哩!” 方翊见村长这般挽留,望了眼叶澄、钟无恙等人,迟疑道:“这......” 墨业道:“诸位若不嫌弃我们的酒淡食粗的话,就这么定了!” 钟无恙左右望了一眼,嘿嘿一笑,道:“既然这样,大伙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不要辜负了村长的一番美意呀!”看了眼叶澄,道:“兄弟,你说呢?” 叶澄笑而不语,站在一旁的木萧萧白了一眼钟无恙,道:“就是!就是!我看有些人饿得慌,已经等不及了!”
钟无恙缩了缩脖子,嚷道:“我,我哪有!” 屋内顿时一阵哄堂大笑,先前那沉闷的氛围早已不在...... 酉时,墨业在家中摆下酒席招待众人,席间酬酢谈笑,无不欢畅,更有热心村民前来致谢,送物赠食,满目熙熙融融。 夜悄然而至,月色渐明,星斗渐晰。 叶澄坐在门槛上,痴痴地望着天边,酒不醉人,人却自醉。连姜月华走了过来,他也不曾发觉。 “你,你明日就回太华山了吗?”姜月华道。 叶澄一怔,道:“嗯,是时候回去澄清事实了......” “放心吧!我会禀告掌门,请她修书告知各大门派,还你清白的。” “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 “说起来,我才应该向你致谢。这一路上多蒙你照顾、相帮......”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对了,这个送给你......” “这是?” “这是灵犬符,是我宗特有的灵符,上面已篆入灵符化形的法印,只需注入少量灵力,便可化作灵犬,再把需要找寻的东西给他闻上一闻,它便能带你去找想要找的东西。” “这便是你先前使的追踪之术?” “能力相差无几,不过这个无需再施‘灵符化形’法诀,只需灵力驱使。” “哦,我明白了!多谢!” “......” 夜更浓,月愈清;宴已罢,人终散。 次日一早,墨业安排饭食与众人吃了,又同村民为叶澄等人送行,直至村寨门口,才一一嘱咐,挥泪话别。 众人出了一线天,来到山脚下一条黄土小路,这路一边北上,一边南下,叶澄、钟无恙不得不与姜月华等神农谷一众分道扬镳。 方翊驻足回首,抱拳道:“叶兄弟,钟兄弟,我们就此别过吧!二位保重!” 叶澄、钟无恙一同拱手,齐声道:“诸位保重!”姜月华、木萧萧等其余神农谷弟子纷纷向他二人道别。 姜月华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澄,同神农谷一行转身离去,走到远处,她和木萧萧又回头瞟了一眼。 叶澄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坳中,但觉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平息。钟无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钟无恙笑道:“兄弟,你是对哪位姑娘依依不舍啊?木姑娘还是姜姑娘?” 叶澄讪讪道:“没,没有!钟大哥你别乱说!” 钟无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何必如此拘谨,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她们两个你都喜欢,也是无可非议的!” 叶澄面露羞涩,道:“钟大哥,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钟无恙笑道:“哈哈!好吧!好吧!咱们赶路!”说完便同叶澄往北行去,哪知他才走了几步,忽而顿步,皱着眉头对叶澄又道:“叶兄弟!咱们不妨先去城镇打探打探,一来可以打听一下你宗门的情况,二来也好补给补给!” 叶澄一想,也不无道理,回道:“也好,我们走上大路,寻个城镇去吧!” 钟无恙憨然一笑,道:“不用找,俺知道,这附近离太和镇不远!”说完,他二人朝西南边赶去。 “钟大哥,你说的太和镇可是那大洼村人常去赶集的地方?” “没错,太和镇应是离他们最近的繁荣大镇了!” “钟大哥,你怎么知道去太和镇的路?” “俺在村寨上问过,而且我以前去太和山时曾在那里住过几日。” “噢!原来如此!” “唉!说起来,昨晚那筵宴吃得真不痛快,那酒淡而无味,就跟水一样!” “......想必近日他们出不得村,已没有藏酒了。” 他二人说说笑笑,径往太和镇赶去...... 在一个阴暗的洞窟深处,在一间宽敞的石室内,一个黑袍紫领的白面男人端坐于石椅上,他身旁一个头戴面具,身形纤细的黑袍人正躬身对白面男人说道:“老九那边出事了!” 白面男人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纤瘦黑衣人道:“他的窝被端了!” 白面男人冷冷道:“谁做的?” 纤瘦黑衣人道:“据说是一帮神农谷弟子,其中几人像是太白镇那几个幸存者,另外,还有一人竟是耀光的人......” 白面男人冷哼一声,道:“耀光也就罢了,他神农谷算什么东西,安敢如此......老九人呢?” “快回来了......还有......” “嗯?说!” “老九那处陵谷没了!” 白面男人霍然起身,沉默片时,深呼一口气,道:“柔兆何在?” 纤瘦黑衣人道:“柔兆尚未回来!” 白面男人沉默不言,纤瘦黑衣人又道:“大人不必烦恼,我已放出话去,自有人去收拾他们!” 白面男人缓缓点了点头,道:“也罢!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就让他们多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