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风灵道法
沉睡的大地渐渐苏醒,璀璨的阳光洒落在这偏远的山野,原本静谧之地,此刻却充斥着尘世的喧哗。 叶澄与石青川彻夜长谈,方至晨光熹微之时,却见一伙手持兵刃的精壮汉子从西面山冈奔了下来,叶澄手抚剑柄,正惊疑间,那伙人中走出一人,指着叶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因何到此?” 叶澄沉声道:“我们是过路的客人,因错过宿头,故在此歇息。” 那人上下打量叶澄二人一番,道:“你们好生大胆,竟敢在这荒郊野地露宿!”他指着北面那山继续说道:“这山里常有精怪出没,它们夜出昼藏,你们若是撞见,性命早没了!” 叶澄道:“这是什么地界?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汉子答道:“这山叫做冷雾山,我们是这附近的乡勇,正是为了除去那吃人的精怪而来。前些日子与那孽畜厮杀,打杀不过,反伤了几人,前日又折了两个弟兄,因此这两日不敢上前,只是暂且休整,等待机会。昨夜有人在冈上听见这里有动静,却不敢过来,到了破晓时分,又探得这里有人,我们才一起赶下来看个究竟。” 叶澄道:“你们为何不上报官衙,请他们派异人部到此除怪?” 汉子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曾报至上雒,请得两名异人前来,只是不知为何,那精怪好似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待那异人来时,它们早躲得无影无踪,一连几夜都不再出现。异人停留数日,未寻到蛛丝马迹,只得回去复命。哪知异人刚走,那精怪却出来了,我们再去请异人来此,结果异人方到,精怪又不知所踪。如此再三报官,他们又瞧不见半个怪物,县里只当是我等妄言,再去求救,便含糊其辞,不再理会了。正是‘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村便联合其他村镇,聚集了一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来此与精怪拼杀。” 叶澄颔首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可知这山上共有几只精怪?” 汉子道:“我们早打探清楚了,合共三只。” 叶澄已猜出八九分来,看了眼石青川,见他亦是笑而不语。叶澄便对那伙人说道:“你们看看可是那三只?” 当首那汉子吃了一惊,随叶澄绕到树后,正瞧见三个山精的尸首堆在一起,周围还贴着几张符纸。原来叶澄消灭山精之后,惧怕其血腥气息引出其他猛兽,因此才以符阵压住他们的气息。 众人见了山精尸体,惊喜交集,又听叶澄陈述昨夜经历,才知是叶澄斩杀精怪,为他们除了一害。 那汉子见叶澄手持宝剑,器宇不凡,并无疑忌,当即屈膝拜道:“少侠消灭此怪,为这乡野除去祸害,真是众乡亲的福分,请受我等一拜!”他与其他汉子纷纷向叶澄拜了三拜,说些夸赞言语,而后簇拥着叶澄,请他与石青川去村中赴宴庆祝。 众人盛情相邀,叶澄推却不过,只得应允。那领头的汉子又派了个腿脚利落的汉子先回村报喜,众人拥着叶澄二人,翻过西面山冈,迤逦而行,走了大约五六里路,来到山坳中的一处村落。 叶澄听那汉子解释,这村叫做太平村,他们这些壮夫多是这里的人,只有少数来自其他村庄,而这太平村也是距那冷雾山最近的村镇。 这时,叶澄一眼望去,只见那村落依山而建,傍着数亩良田,当中青烟袅袅,鸡鸣犬吠,村口早有一群男女老幼相迎。 叶澄与村民相见,一起来到村中一片空地,早有人摆了几桌酒席候着,众人拥叶澄二人入席饮宴,酒至三巡,叶澄赞赏风土人情,随意观望四周,却见一座房舍墙边,站着一个人,正探出半边身子,看着叶澄这边。 叶澄早已学得乖觉,暗自付道:“此刻众所瞩目,若有人将我的形貌传说出去,倘或被仇人得知,必引火上身,不若早些离去。” 叶澄拍了拍石青川的肩膀,假意一同如厕,离了酒席,绕过两座村舍,于僻静处与石青川道明去意。 叶澄低语道:“适才席间他们苦劝我住上几日,待过了年再走,我恐人多眼杂,泄露行迹,又不好道破,便想就此离去,特告知先生。听闻此去上雒直至渭阳再无险要去处,先生可在此稍住几日,就等过了岁首再一路北上,如何?” 石青川自知叶澄本领,若与之同行,必然耽误其行程,便道:“也好!叶公子可先行一步。我自会跟他们解释。”说罢与叶澄挥泪话别,又谢救命之恩。 叶澄拱手一礼,转身离去,却被石青川叫住:“叶公子,小生有个不情之请,望公子定夺!” 叶澄道:“先生请说!” 石青川道:“小生常常将当世之事,编写成书,或说与世人。今欲将公子事迹,书写下来,未知可否?” 叶澄听了一时犹豫未决,却听到风皋传音:“有何不可!如此既可为你赢得声名,又可揭露黑曜、紫焰的罪行,不是坏事。” 叶澄本有所顾虑,听得如此一说,也有心成全石青川,便答应下来。 石青川躬身一拜,说:“谢公子,小生定当谨言慎行,绝不泄露隐秘之事!此外,敢问公子道号?” 叶澄虽出身玄门,五灵宗却是有道有俗,并非都有道号,他自己也不曾有道号,本想实说,又一时兴起,何不就说一个与他,也似命中注定,他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怒水道人!” 叶澄说罢,辞了书生,出村投东北山冈而去。石青川驻足原地,沉吟道:“怒水......怒水道人!不错!真是人如其名......” 未时初,冷雾山以南,太平村以西,叶澄疾步而行,走下山冈,已望见那合抱不交的老柞树如鹤立鸡群般立在路口。 忽然,叶澄回头一瞥,沉声道:“出来吧!不要再躲躲藏藏了!” 叶澄等了片时,望见坡上一棵树后,走出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来。只见那人衣衫褴褛,头戴蓝巾帻,脚穿破麻鞋,眼睛凸出,长一对招风大耳,看着有些怪异。 那人畏畏缩缩走到叶澄跟前,满面堆笑,拱手弯腰,说道:“仙长请勿见怪!小人是太平村人氏,这一路跟来,并无恶意,只因听说仙长本领高强,灭了山中精怪,为这一方除去祸害。小人最是崇拜这样的侠士,想拜仙长为师,又不敢冒然拜见,故而跟着仙长。” 叶澄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好像看到希望,当即俯身拜下,道:“小人王大耳,求仙长收为弟子,小人愿追随左右,早晚伏侍,绝无二心。万望仙长成全!”说罢连连叩头。叶澄急忙扶他起来。 这王大耳直起身嘿嘿直笑,叶澄心想,自己尚所学不足,且如今处境堪忧,自身难保,又怎能收徒,便如实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因躲避仇家,现今正是逃难之际,可谓岌岌可危,自身难保,若带上你,只恐遭遇仇敌,累及于你,教你白白送了性命,这是其一。再者,在下道行低微,阅历尚浅,岂能做得师父,跟着在下,必然误了你的前程。” 王大耳听后,又跪下央求叶澄,哭诉身世疾苦,叶澄便从腰包拿出一锭银子给他,扶起来说道:“我意已决!你切莫那般。这银子你收下,权当路费,你可到城里寻个出路,谋个差事,只要肯出力,自然吃饱穿暖,好好过活。” 王大耳假意推辞一回,才收了银子,转颜拜谢叶澄。 叶澄挥手道别,大踏步朝北面冷雾山行去,不觉来到山下。 他抬头望去,但见,青烟迷远岫,寒雾绕巨石,这冷雾山果如其名,山间皆是茫茫白雾,难辨去路。 叶澄行了片时,见前方雾气缭绕,正踟蹰不前之际,风皋在神识中说道:“叶澄,且慢,老夫有些话想和你好好说说。你先寻个隐蔽处,用你的幻阵法术遮掩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叶澄听了这话,颇感诧异,料想风皋必有重要事情交待,也不发问,举头一看,见右边山坡上有一块凸起的岩石,可以立足,便飞身跃了上去,就地布下幻阵,盘膝坐定,闭眼凝神与风皋说话。 叶澄内视灵慧,见风皋悬在其中,对他说道:“风前辈,你有什么要吩咐晚辈的?” 风皋正色道:“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我须和你说个清楚,前些时日,我思量未定,故而没和你说,此番正是时候,你不要嫌我啰嗦!” 叶澄道:“前辈请说!” 风皋轻抚长须,说道:“第一件事,老夫的灵力已经和你的灵慧魄完全融合,你已经可以驾驭我的部分力量了!” 叶澄大喜,道:“当真?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风皋干咳一声,道:“就在昨夜你斩杀了三个山精之后......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太早,因你先天未有风灵根,故而你现今也只能学习一些最基本的风灵道法,只有待你修为精进之后,才能学更高深的道法。” 叶澄苦笑,听风皋继续说道:“不过,即便你修为再高,你御使风灵的能力都非常有限。因此,便是老夫要说的第二件事,你要想好今后的修炼路线。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主修你的水灵道法,辅修风灵,二是在水灵、风灵的基础上,修习冰属性术法,走你师尊同样的路数。你应知道,同时具备水灵和风灵便能修炼冰属性术法,而你现在有寒霜剑在手,将来你的冰属性术法威力必然不俗,如此,同时具备三种力量,也可随机应变。” 风皋停顿一下,又道:“这个不急,稍后,你可仔细琢磨琢磨,老夫先说第三件事,你应当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强大,无论是紫焰也好,黑曜也罢,都不是你一人可以抗衡的,因此,老夫建议你,不论何时,暂且避其锋芒,待时机成熟时,再与之交锋,自此便开始厚积薄发吧!” 叶澄沉默半晌,说:“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已知道如何做了!” 风皋道:“嗯?你说说看!” 叶澄毅然说道:“师尊曾言‘心无二用’,我要继续修炼水灵道法,只学得基本的风灵道法即可。至于前辈所说的第三件事,也正是晚辈所想,晚辈定当竭力修炼,积聚足够的力量之后,再思复仇。” 风皋愣了愣,转颜道:“好好好!不愧是我风皋看中的人,你的选择正合我意!事不宜迟,我现在便传授风灵基本法诀,你且听好,御风有三,其一听风,其二乘风,其三持风......”
风皋本就附在叶澄灵慧魄上,可谓“心意相通”,叶澄一番修习,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熟记法诀,能够御使风灵了。 风皋大喜,说道:“很好!如今,你以‘听风’可感知四周环境,以‘乘风’可加速身法,而‘持风’虽也使得,如今你却无法用其攻击,我方才倒想到一个好用处!” 风皋指了指漫山雾气,继而说道:“你可以水化气,再以风吹过使之四散,便能形成这般迷雾。不仅如此,你还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将这雾气散去。此二法术,虽不是什么强大能力,却有用处,你不妨修习修习。” 话休絮烦。叶澄又习得“迷雾之术”自此可轻易cao纵雾气,风皋又传授五彩灵葫的驱使法诀,以保万全。叶澄默默记下各种法诀,撤去幻阵,继续上路。 不觉日落西方,叶澄才跃过冷雾山去,于山中休息一夜,次早又行,如此疾行大半日,终于到了上雒县城。 叶澄来到城门外,正欲进城,却望见城门下,人流缓行,有军士一一盘查入城之人。叶澄心疑之际,听到有人叫道:“客人一路辛劳,何不吃杯茶了再去!”叶澄转头看去,原来是路旁茶摊主人叫唤。 只见那茶摊依着大树,顶上挑面茶字幡旗,棚下几条长凳,几张方桌,正有两三个客人饮茶歇脚。叶澄来到摊下,找张空桌坐下,买了一碗茶来,先饮了两口,走到灶前,问那主人道:“主人家,那城门下何以有军士盘查?在下往日前来,却不曾见得。” 那人笑道:“客人有所不知,前几日,城里出了盗匪,一连几日伤人夺财,却未抓住。官衙便加派军士,在城门盘问出入百姓。” 叶澄早已警觉,谢过那人,喝了茶水,沿路返回直到无人处,转东南而去。 残阳西沉,夜幕降临。 叶澄躺在树枝上,休息片时,起身望向远处的城郭,那里正是上雒城东南一角,此时城墙上只有少数巡逻的兵卒。叶澄和风皋都认为,由此偷偷潜入城中较为稳妥,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城门的盘查究竟为何而设。 一阵冷风吹过,树林中雾气弥漫,很快就飘到了城郭上方。叶澄趁着迷蒙雾气,飞身掠过护城河,在墙上一蹿,直跃到城墙上,又似一阵风似的,掠到城中去了。 叶澄悄然入城,落到城墙边的小巷中,见左右正恰无人,心中付道:“想不到这刚学到的本事,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且看看四周情形再说。” 叶澄凝神瞑目,以“听风”之法感知周身动静,忽而发现有人靠近,而那人来的方向,正是城墙一边。叶澄吃了一惊,立即向前疾行,但逢路口,便急急转入,他一面感知,一面闪躲。 不知不觉,那人失了方向,未再跟来,却有另一人与之会合。叶澄躲在暗处,仔细聆听,但听见那二人低声说道: “你当真发现有人潜入?” “应该无差!不过,那人身手不凡,绝非一般匪类!” “上头叫我异人部协助守城,看来并非为了防范盗匪......” “不错!你先去禀告大人,我继续追查。” 叶澄听到那两人向不同方向去了,便悄悄从小巷走出,来到一条宽敞街道。但见两边楼阁典雅,灯火荧煌,街上仍有人行走往来。 叶澄低头暗想:“本想来城中食宿,休息一晚,怎料有异人把守,他们若真是为我而来,我又去客栈投宿,岂不自投罗网......不如买些酒食,出城去吧......” 叶澄正思间,察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扭着腰肢走到跟前,堆笑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是从外乡来的吧!我们这的姑娘姿色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准合你心意......” 叶澄听到这里已猜出大概,举头望去,见那妇人身后一座楼阁,灯火通明,楼上挂着大红灯笼,垂着红幔粉帘,正中牌匾上红底金字写着“风月无边”四个大字。 叶澄虽不曾来过这种地方,却也有所耳闻,正要后退,那妇人又来拉扯,正欲挣脱,风皋传音道:“且慢!且慢!此处有酒有食,亦可留宿,别人更想不到你会躲到这里,你就进去住上一晚,有何不可!况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又何必在乎其他!” 叶澄正迟疑间,已被那妇人拉到门前,里面又有两个妖艳的女子上前拉拽,叶澄想要折返,风皋急忙止道:“不可造次,若引起冲突,反倒暴露了行踪!” 叶澄被拉到前堂,便有老鸨上前招呼,正手足无措,左右俯视之际,恰好看见另一位客人有些眼熟,那人正转头看过来,一时四目相对,两人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