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血犹腥
院子里交谈的声音终究还是吵到了苏苏。 烛火重新点亮,苏苏着装清凉,穿着的是一件碧荷般的嫩绿苏绣吊带裙,露出白藕般的手臂,依在门口,含情脉脉望着林动。 “穿这么少,不冷吗?” 林动的语气里,有些责备道,目光却是触及了一下小姑娘的眼神,就赶忙分开,他怕再对视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元觉,你要出去吗?” 苏苏娇柔问道。 唉,内心叹了口气,这丫头这会儿咋滴就精明了。 “不得不走。” 片刻的沉默,林动温吞道。 他没有说原因,也没有说去哪儿。 “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苏小心翼翼问道,男人家做事,很多时候不得不去做,但是她还是想要个答案吧。 半夜三更就要去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吧? 好不容易有了依靠,乱世当中……越想越是担忧呐。 “这不要出去嘛,现在就得走,专门回来告知你一声,天冷把被子盖上,别着凉了,去歇息吧,我尽快回来。” 林动不想给自己立旗帜,尽管觉得气氛隐隐不对,有几分荧幕里分离后,不再回来的意味。 这种氛围,他不喜欢! 电影里上演那种所谓的结局——太糟糕。 “呐,元觉,我先去替你把布鞋织好,用不了多久,很快就好,只差剪点线头的工夫,你把新鞋带上。” 苏苏眼睛里泪花微微闪烁。 “别剪线头了,剪什么剪?又不是不回来,煽什么情?” 林动总觉得气氛不对,他不爱搞这些,上前一把将苏苏揉进怀里,捏了捏脸颊,亲了亲嘴唇,一把将柔若无骨的小丫头丢在印有碎花被子的大床上。 “晚上别做什么布鞋了,你白天慢慢弄,我脚大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迟五天,五天后,爷我一定回来,说到做到!等我回来了,你再织这双鞋,都中。” 一句话的工夫,抓紧时间,扑了上去。 一炷香过得很快。 苏苏满足地发出了几声餍足的猫儿般叫声,爪子在林动背心挠出红痕。 林动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起来。 “等着爷,别瞎想些没用的。” “嗯。” 勒紧裤腰带。 林动从床下翻出一口长箱子,里面装着的是鬼头斩和瘦美人,箱子绑在背上。 接着,顺手套上虎皮拳套,抓起独脚铜人槊,全副武装,大步出门。 屋子里只有泪眼婆娑的苏苏姑娘注视着这个家伙高大的背影,同样是哭,刚才和现在完全是两种极端情感。 至少,现在心里没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了,都被林动这家伙给填…… “出发!” 一声令下,林动骑着黑色高头大马,奔在前头。 罗行云骑着另外一匹红马。 “林爷,你他妈真是这个!” 罗行云竖起大拇指道,人老成精,那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又怎么逃得过罗行云这种花丛老手的鼻子。 “就你屁话多,还不赶紧跟上。” 林动低吼了一声。 接着,又转头对为自己两人送行的马新贻讲道:“大哥,告诉赵二狗一声,让他替我看好家,我家苏苏要是被其他人给欺负了,老子活劈了他。” 他这话,说的是赵二狗,其实更是在点马新贻。 “省得。” 马新贻直接应道。 啪啪! 夜里,两匹精挑细选出来的大马,乘月而行,淡淡的白月光洒落在两人身上。 …… 羊肠县是庐州最近的一道陆地门户,庐州后面是舒城。 舒城就是那个太平军与朝廷,三克三复的绞rou机。 名副其实的第一杀场,是杀场而不是沙场。 舒城后面不远,间隔几座错落小城就是苏州府,舒城以北就是合淝。 这个地理位置,如今尚且在太平军手里,也是霆字营大将,鲍超哪怕是用部下的命去填,也一定要填出来,夺到手上的兵家必争之地。 事实上,最近几年以来,舒城经历过好些次血洗。 自广西府金田起义,出广克湘,大破武昌,再夺的就是舒城,之后夺苏州府,所谓三月入南京改称天京,靠的就是舒城这個关键点。 后面围绕舒城又发生过几次大战,且不多提。 总之湘军夺庐州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拿下舒城,以此为据点,筹谋苏州府。 舒城如今太平军守将叫做朱凤奎,此人还有个外号叫做铁脚佛,擅于使用一对八角紫金锤,近乎李元霸似的人物,神勇无匹,号称是翼王石达开之下,第一勇士。 林动脑海里闪过罗行云絮絮叨叨的介绍,他倒是半点不怕那个使大锤的家伙。 都没斗过,怎知高下? 只是如今,林动要事在身,他和罗行云到了舒城外,根本没有任何入城的打算,直接抄近路,往合淝赶去。 驭马至一高处。 林动掏出单筒千里镜往前方路途侦查,说起来这玩意儿拿到手上就没怎么用过。 用来勘察别人的词缀,当然是可以的,但是麻烦,限制多,最主要是会引发敌意,搞出不必要的战斗。
所以,林动平时要么不用,要么拿来当普通的单筒千里镜使用。 罗行云在远处放水,两匹马跑累了,这会儿站在树边吃草,林动把玩着单筒千里镜,往下方一扫。 “丝儿。” 林动抽了一口冷气,就见到视线里,一颗斗大人头,仰天飞起,乌黑的血从脖颈里奔出。 这都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这颗人头,是被人一手生生拔出来的。 血腥,还连着小半截颈椎骨。 这就很恐怖了,抓住一个人的脖子,往上一提溜,咔得一下,摘下一颗首级…… 想一想,人头是被人给大力扯断的,那得多痛呀? 断裂的伤口,还黏着血红丝,筋rou,拉扯到极限崩裂的皮膜……其死状之惨,实乃林动生平罕见。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类比。 刑门十三杀中有一种恐怖的杀人手法,那就是用锯齿生生将一个人的脑袋锯断! 锯齿呈三角状的尖锐,来来回回不住拉扯,如同锯一根木头般去锯人脑袋……可以想象,那种血色爆浆,皮rou乱飞,受刑者哀号不绝的恐怖场景了。 而眼下,单筒千里镜里出现的一幕,绝不输给锯人头多少。 甚至比起锯人头更为地血腥,乖戾。 这可是不借助任何刀器,仅仅凭借武夫力道来徒手拔出来人头。 凶手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显然还是惯犯。 林动有些坐不住了,他还看到遍地的血泊中,有着一辆载满了尸体的推车。 几杆长矛不住在尸体上戳来戳去,还有披着长发,红布包头的家伙,正在不断翻找尸体口袋里的东西。 一旦有什么发现,这些兵卒就高兴不已。 “太平军?” 林动想起英王告诫他,敢有犯百姓者,杀无赦。 而眼下。 推车上的尸体,既有天南地北的小商小贩打扮,也有衣裳打了不少补丁的一般人家。 (在清廷末年,能有衣服穿,有鞋穿属于矮子堆里的将军,家底殷实了。要知道这个世道,很多人吃不起饭,就连观音土都要去抢,晚了还不让进庙门。) 另外,还有一些江湖上的独门走街穿巷的手艺人…… “你在这儿等我!” 林动随口叮嘱了一句还在嘘嘘放水的罗行云。 他将独脚铜人槊一提,奔雷似地朝着下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