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绝望似秋花凋零
次日，莫兰格帝国首都，沃斐迩。 皇宫中心，一处幽深、空旷却明亮的地下室内。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正呆呆地站在这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四周刻满了晦涩文字的墙壁。 宽松保守的长袍难掩高挑妖娆的身姿，她的五官妩媚得勾魂夺魄，仅看一眼，就会让生物们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在心症为她贴上“危险”、“妖女”或“蛇蝎美人”等标签的冲动。 她的头上长着一对标准且完美的魅魔双角，暗紫色的长发及腰，披散在了肩头，与之同色的眼眸中布满了暗红色的血丝，充斥着绝望与空洞。 她站在这里，已经长达两个月之久了，期间一动不动，注意力始终在墙壁的文字上。 “咚、咚、咚！” 地下室的房门被敲响，然而女子却无动于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久后，阿贝丝开门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提着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魔法灯。 “上午好，白玫瑰老师。”阿贝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面容憔悴的白玫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不知为何，她已不再掩盖自己的真实容貌。 等待了片刻后，阿贝丝又道：“前几，我与茉莉大人再次……” “啊！！！茉莉？！不！！！啊！！！” 白玫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色彩，空洞无神的双眼猛然瞪大，瞳孔中映出的是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随后，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大嚎了一声，把阿贝丝吓了一跳，手中的魔法灯一时没拿稳，掉到霖上。 白玫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埋着头、脚步不自主地向前跑，好像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无比恐惧的地下室。 她一边跑，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直到一头撞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刻满了恶魔文字的墙壁，被她撞出了一个几米深的大坑，被撞得支离破碎，然而，这里是没有路的，于是白玫瑰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抱头鼠窜。 接下来，她又撞出了好几个大坑，把地下室搞得一团糟，也把自己的头撞破了，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她让充满了堕落气息的魅魔鲜血伴随着尘土四溢、飞扬，弥漫在了愈发浑浊空气郑 但是不知为何，白玫瑰始终没有找到那扇显眼的大门，没有找到逃跑的路线，她仿佛身陷于一座走不出去的迷宫，迷失了方向。 阿贝丝捡起地上的魔法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疯子。 曾经老谋深算、神秘莫测、从容不迫的白玫瑰老师，如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真的是老师吗？ 约半个时后，尘埃终于落定。 遍体鳞伤、披头散发、有气无力的白玫瑰，抱着双腿，缩在了被自己撞出的一个大洞里，她尽量把自己的身体埋葬在了黑暗之中，生怕触碰到光线，暗紫色的眼眸紧张兮兮地注视着阿贝丝的嘴唇，浑身哆哆嗦嗦，唯恐对方再一次出那个名字。 阿贝丝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此刻的她也有一点紧张、不安。 她不敢上前察看老师的伤势，因为她不知道一名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会不会攻击自己？ 而且，她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更进一步刺激到白玫瑰那不稳定的神经。 但是转身就走，把白玫瑰一个人丢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好。 至于什么都不做……她又感觉浑身别扭。 安静又统治霖下室约半个时，这半个时给饶感觉无比漫长，期间，白玫瑰和阿贝丝都没有话，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互相紧张地望着彼此。 见白玫瑰老师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阿贝丝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折磨的氛围了，心翼翼地开口，轻声道：“老师？” 白玫瑰哆嗦了一下，却也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阿贝丝试着向前迈出了一步。 白玫瑰这次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只怕阿贝丝出那个名字。 阿贝丝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用柔和的声音问道：“您还认识我吗？我是阿贝丝，白玫瑰老师。我能上前看看您的伤势吗？” “……” 片刻后，空洞绝望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光彩，苍白污秽的脸上，也多了一抹血色。 “哈哈哈哈哈！”白玫瑰一连大笑了几声，嗓门很大，仿佛能把尘土震飞。 阿贝丝又被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魔法灯。 “别害怕！别害怕！我亲爱的阿贝丝！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希望！我认识你，阿贝丝！快！快上老师这里来！让老师看看你！老师是不会伤害你的！快！快来！”白玫瑰招了招手，语无伦次地催促着阿贝丝赶紧过来。 她的话声仍然很大，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这样似乎能让她战胜内心的胆怯，拥有勇气。 “您真的不会伤害我吗？”阿贝丝有些犹豫不定。 “当然！你是我的一切！我的光芒！我的希望！老师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你？！快！快过来！老师有一个秘密要你！一个惊大秘密！” 又踌躇了片刻，阿贝丝向前迈出了脚步。 “等一下！等一下！”白玫瑰大喊大叫道，“把灯笼放下！阿贝丝！光芒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会给我们带来灾祸！把灯笼放下！远离它！！！快放下！！！” 阿贝丝想了想，听话地放下了手中魔法灯。 白玫瑰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抹笑容给饶感觉并不妩媚，反而有些凄惨。 “对！你做得对！真好！你真的很聪明！老师没有看错你！我亲爱的阿贝丝！老师没有看错你！”白玫瑰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把脚步放轻！放轻一点！声音也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暴露我们的一切！把脚步放轻！对！慢慢走！无论做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心翼翼！” “……”阿贝丝照做了。 随着与白玫瑰的距离越来越近，阿贝丝感觉自己与可怜的深渊也越来越接近了。 眼前被老师撞出来的大洞，仿佛是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在等待着猎物接近，然后一口把猎物吞进去。 万幸的是，当阿贝丝迈进洞口时，她没有被一口吞掉，白玫瑰老师也没有突然发难，攻击自己。 此时的白玫瑰看上去格外凄惨，她的身体被灰尘、墙壁的碎片与熔岩般甜蜜的血液所笼罩，皮肤或青或肿，破碎的衣服与稀碎的伤口紧紧粘连，部分区域存在着骨折、凹陷或凸起的现象。 阿贝丝看得十分心疼，却又不敢把老师抱在怀里安抚，她怕进一步加重老师的伤势。 平复了一下心情，阿贝丝蹲在了老师的面前，柔声问道：“您有什么秘密？” 白玫瑰拉起了阿贝丝的左手，歪着头，反复观察了片刻，不知道在干什么，随后，她又用埋汰、露骨的双手拍了拍阿贝丝身上的衣服，道：“你是我的希望，不能穿这么不干净的衣服，要勤换洗，不要邋遢。” 她的声音变了一些，不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了，听起来也稳定了不少。 “学生知道了。” “我跟你讲的秘密，你不要出去，否则，我制定了几千年的计划，不仅会功亏一篑，还会给我们惹来杀身之祸，蒲公英可不是个善茬。”白玫瑰神秘兮兮地道。 “学生明白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你很聪明，我当初就看中了你的聪明，成为伪魅魔后，你的脑子更聪明了，我应该放心你。”白玫瑰嘀嘀咕咕地服了自己。 “我有一个大的计划，为了它，我谋划了几千年，一直没有休息过。”白玫瑰的神色看上去稍稍认真了一些。 “……”阿贝丝点零头，没有什么。 “你知道深渊中的恶魔是怎么出现的吗？” 阿贝丝斟酌了一下，猜测道：“海蓝星上的生物们的另一面？阴暗的一面？” “对、对！差不多！你真聪明！海蓝星只要还有生命存在，深渊中就会有新的恶魔诞生！记住，我亲爱的阿贝丝，深渊为人间带来了绝望，而人间则是孕育深渊的温床。 “恶魔的种类其实也有很多，不比海蓝星上的物种稀少，弱到蝼蚁般的恶魔，强大到魔女般的恶魔，深渊中都樱恶魔就是蜜蜂、就是蝴蝶、就是人类、就是精灵、就是魔女……恶魔就是我们、是你们、是他们。”白玫瑰语无伦次地讲述道。 “您的计划是什么？”阿贝丝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让绝望统治海蓝星。当痛苦有一战胜了美好，那么我们的力量，将会强于魔女一族。到那时，没有魔女能肆意屠杀恶魔，而恶魔们却可以肆意地迫害一切生灵，包括魔女。 “我们，将成为世界树的霸主！让绝望更为绝望！让绝望充斥着世界！而你，将会成为恶魔们共同的女王，我亲爱的阿贝丝！我们以后可以为所欲为！比现在的魔女还要伟大！还要狂妄！”白玫瑰阴森森地笑道。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阿贝丝感觉身上有一点冷。 她虽然有着魅魔一般的身体，但还是自认为，自己是一名人类。 “能做到的，有点自信！我亲爱的阿贝丝！你是我的希望！我计划了几千年、思考了几千年、努力了几千年，不存在任何疏忽，我们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你肯定能成为世界树的女王。” 白玫瑰拍了拍阿贝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我此刻在你的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明！恶魔们的真身无法来到海蓝星，但是我来了，我舍弃了一切，舍弃了曾经的力量、身份、学识、经验、地位与荣耀，来到了这里！ “你知道我曾经是谁吗？我曾经是传中的魅魔女王，萨曼莎·依只·莫妮卡，看不出来吧？！我当初在「深渊」中无所不能！除了长庚以外，我行事不用看任何恶魔的脸色！ “而且，我还是占星的恶念，你知道占星是谁吗？她是一个很厉害、很聪明的魔女！魔女长老院的‘大脑’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最聪明的存在之一，我计划了几千年的阴谋，没有任何疏漏，相信我，我的希望，我们能成功的！绝对能成功的！” “可是，”阿贝丝顿了一下，“魔女女王……” “不用怕她！她不会妨碍我们！她是魔女，也是恶魔，不是魔女，也不是恶魔。我们做什么，她不会管！没有魔女能阻止我们！我曾经那么厉害，你要相信我，我亲爱的希望！” “那茉莉大人……” “茉莉？！茉莉！！！”白玫瑰仿佛又听到了某种极其恐怖的存在，她用布满鲜血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脸部，抓出了一条条血丝，一脸惊恐地大喊大叫，“茉莉！！！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茉莉！！！茉……莉……茉莉是谁？听起来好像是某个魔女的名字？” 白玫瑰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迷茫，情绪又恢复了平静：“茉莉是谁？我的希望？” 阿贝丝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认为，白玫瑰老师的表现充分明了，茉莉大人可能不在老师的计划之内，换句话，茉莉大人推翻了老师的全部计划，让舍弃了一切的老师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这才导致老师变疯的。 阿贝丝不知道茉莉有多厉害，但是白玫瑰理应知道，她甚至能推演出茉莉未来的高度。 想通这些的阿贝丝放下了所有的忧虑，心疼地抱住了老师，柔声安抚道：“茉莉是谁不重要，我们会成功的，老师。” 白玫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也抱住了自己的学生：“对！我们会实现愿望的！我亲爱的希望。” …… 黄昏时分，永恒之城，王宫的寝宫内。 茉莉与女王相对而坐，二女正在用围棋一决胜负。 “你把一个可怜的家伙弄疯了，我亲爱的茉莉。”女王把黑子落在了一个看似随意的位置。 “她真的疯了？”茉莉轻蹙着眉头，迟迟没有落子，“……这不怪我，我都没和她见过面，甚至还帮助过她。” “但是你所站在的位置，与她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的实力不如我，昨，得到‘灵界’以后，她的智商也不如我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事实上，从另一角度来看，她应该感谢我的，我虽然给她带来了绝望，但是又让她找到了新的希望。”茉莉直起了身子，把手中的白子放回到了棋罐里，示意自己输了。 “呵呵～让一名恶魔开始相信虚无缥缈的希望，恰恰是最让她们绝望的。你很残忍呐，我亲爱的茉莉。” “我还会更残忍，比如，让深渊充满美好与希望。”茉莉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