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了画笔

    小词生于七十年代，在几个小县城长大。说是几个小县城，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军人，随部队的需要经常调换地方，父亲带着家人先后去了好几个地方任职。这几个地方都在四川西北部山区，县城的四周都是大山包围，所以，打小词有记忆开始，不管小词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还是走在上学的路上，抬起头，都能看到山。山和山连在一起，延绵不绝。

    小词八岁时，他们又搬到了一个新的县城。县城很小，听父亲讲全城人口不超过一万人。在靠近县城四周的山坡边上，开凿了一条环城大路，另有无数小路通向各个山坡。孩子们很多时候都不走大路，也很少走小路，他们直接干脆地就爬山坡，其实这地方的山坡也可以叫做山壁，因为山坡的坡度都很陡峭，有的和地面就是60度角。这个县城的男孩子们斗狠嬉戏，有的就直愣愣地比赛攀爬60度角的山壁。小词有一次逞能的也爬了爬，结果吃了一身的灰尘和刺果。最高的那座山叫尖尖山，山峰高耸入云，经常云雾缭绕，冬天时还能看到白雪皑皑。小词最喜欢春天，春天里，满眼望去，四周山上都是绿油油的，被星星点点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花儿点缀得煞是好看，白色的梨花、淡黄色的李花、红色的桃花、乌红的桑葚果开在树上，白色的清明花、红色的蛇皤果儿遍布在草丛里，鸟儿欢快而清脆的叫声此起彼伏，为安静的小城平添了热闹。每到这时，小词就喜欢爬山，有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有时候自个儿就选一个山脚往上爬了，因为好多地方都可以爬山，方便得很。小词的家在欢欢山山脚下，小词就时常一个人去爬欢欢山。有一次跟同学丽丽爬山知道了清明花可以做成馍馍，她便学着摘了一把带回家给mama，mama早上做馒头时把清明花切碎了揉了进面团里去，吃起来一股清香，果然很好吃。从那以后，她就时常一个人去爬欢欢山采摘清明花。

    小词有一个jiejie和两个哥哥。奶奶也跟着他们一起生活。jiejie是家中的老大，比小词大六岁。小词五年级的时候，jiejie开始上班挣工资，补贴家用。mama持家过日子不容易，虽说jiejie工作了，但弟弟meimei们一天天长大，都要上学，所以一年到头也存不下钱来。

    老家的亲戚有时候也来，听他们摆起老家的情形，mama总流眼泪，悄悄地资助一些钱和粮票。由于爸爸是单位领导，爸妈也要经常在单位带头捐献，捐粮票。所以mama经常为钱发愁，小词有时候晚上还听到mama在房间里打算盘，数粮票，记账，还有小声地跟爸爸商量的声音。有一次小词听到隔壁家阿姨嘲笑mama老是下班后赶去菜市场捡便宜菜买，有时候还捡那些破烂的菜叶子或发黄的菜叶子，因为这些菜不要钱。小词听到这些，心里很难受，她就在心里想，将来一定要好好读书，离开这个小地方。

    小词五年级的时候，春天里照常去欢欢山上采摘清明花，碰到专区里来采风的几个美术老师。那个女老师留着飘逸的长发，顶上系一根红底白点的绸带，在山风吹拂下上下翻飞，看呆了小词，又见她在山野间架起一个木架，然后从背着的那个大大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画夹，放在木架上，随后摆弄起几个碟子和水彩颜料，和一个漂亮的小桶。整个过程，在小词看来都洋气十足。收拾妥当之后，女老师被小词放在菜篮子里的清明花吸引住了，她好奇地问了小词好几个问题，听小词说这花能放在馒头里蒸来一起吃，她的兴致更高了，她立即想要小词捧着清明花做模特让她画一画。小词不象一般的山里小姑娘那样害羞，或者说表面上不太害羞，心里面有点难为情再加点新奇的感觉，就按女老师要求的那样蹲了一会儿，后面又站了好一会给她画。脚麻得快受不了的时候，女老师终于画完了，她翻过画板来让小词看，小词看到一个圆脸的睁着大大眼睛的小女孩被白白绿绿的花丛包围着，看上去可真好看，她意识到那是自己，禁不住地红了脸，遮掩地跑开了。

    打那以后，小词开始重视美术课了，课本上的画她都仔细地去看，去欣赏，直到看过几遍，自以为领略了那幅画的好才罢休。有时还专门跑到县图书馆去找美术画本看，跑去县文化馆外的橱窗看有无展出的画作。

    小词还攒起了零花钱。考试考到班里前三名时爸爸mama给的奖金，夏天时爸爸给的买冰棍的钱，jiejie给的买蛋糕的钱，几分几角的，小词都存在一个饼干盒子里。等有几元钱的时候，她就跑到新华书店去买画画的本子、笔和书，可惜书店里没有画板和画架卖，小词问过几次店里的工作人员，都被告知“我们这个小地方没那个东西，一来没啥用，二来就算有也没有家长给孩子买这个的”。后来有个学生模样的大jiejie跟她说，买画板得去专区市里的新华书店买，她有一年去过市里，看见那里有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