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8）
陆常青疾行至事发地点，他尚未抵达，众人便自动清出一条道路来让他通过。那张老是心不在焉的脸庞此刻一反常态，严肃非常。 他只觉脚下迈出的步伐愈来愈沉重，待看到冯浩表情的那瞬间——陆常青心沉到了谷底。 来不及了。 冯浩见了他，嘴巴一张，又紧紧合上。 陆常青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证实。不只是冯浩，在场所有资深教员不约而同围成了一个大的半圆，个个脸上披麻戴孝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吓似的。 A区监司胡律站在中心，飞快地瞟了他一眼，讷讷不敢言。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冯浩。 冯浩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艰难开口：“陆中正，您自己看吧。” 尽管陆常青脸上的情绪复杂万千，面部肌rou亦不受控制的连连抖动，他安慰自己，空口无凭的，还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先确认过。而事情真相是—— 一直刻意压低的颈项缓缓抬起，他的视线顷刻被那列惊人的数字攫住，心脏险些骤停。 陆常青的瞳孔微微收缩，倒吸了一口凉气。话到嘴边，他一下没忍住，抿了抿嘴唇沉声呵斥站在近旁的A区监司：“怎么不早点来报告！” 中正话中显而易见的苛责，让负责A区的一干人等惭愧地低下了头，更觉心头沉重。站到属下前头的胡律更是面色青白，完全失了素日的镇定风采，战战兢兢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像根树桩子沉默地扎在一旁。 他也不知道那佧特是怎么回事。 一般来说通过考核的正常方法，是从考生中遴选出一名好领袖。在金鹰领主有效的带领下集体不断收集鹰证，竞逐不同区域间更高的基本分数。 同时，每位考生尽最大的努力提升个人战绩。 金鹰领主向来是能者居之，同区厮杀亦无妨。考生们可以随时替换区域的最强者。唯独外敌当前，该区全体人员须得确保金鹰领主安然无恙。 能折在自己人手上，却不能败给带有侵略性质的外敌。这项残酷的规定既保证了自家内部的良性竞争，又激发抵御外侮时最基本的团结力量。 在区域生态链稳定的前提下，终场时计算综合得分，成绩优异的前75名考生予以通关。 但连同教官在内，大家都淡忘了一条章程。 ——那条由先君顾忠廷亲自订下的特殊规定。 因为史无前例，多年来它一直被束之高阁。 「独杀一百：若是有考生能成功夺取百枚鹰证，他或她将被赋予一个在四季学院考核战中至高无上的权利。 决定所有学员的通关资格。」 无论其余考生先前遭到淘汰与否、幸存者在场中积累的分数几何——如同真正的王者才能睥睨众生，这个人要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一切记录忽略不计，所有学员这一役的输赢，端看那人决定。 那人将是唯一，也将是所有的关键。 这就是「独杀一百」。 岳友贤万万没想到自己十年前接受考核时嗤之以鼻的奇怪规定，今朝，算是成真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呼一声，“变态！” 陆常青的目光在屏幕上胶着一瞬，艰难地开口叫唤：“冯浩。” “是。” 冷汗涔涔而下，大片大片的打湿了冯浩的制服。他依声望去，陆常青满面肃容地问他：“佧特，她是怪物吗？” 这一回，没有人腹诽陆常青的提问。许多人在心间默默掂量，换做了自己，能做到吗？ 尽管实力今非昔比，但扪心自问，在场还没有谁敢拍胸脯保证，自己能做到跟佧特同样水平的事。包括陆常青在内。 她的实力强得太离谱了，更离谱的是直到尘埃落定之后，众人才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 “佧特究竟是谁？”陆常青再问一遍。 经过这件事，所有人都好奇佧特的来历。正因为「独杀一百」是一项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加上顾忠廷声名再臭，始终也曾贵为冬燎国大君，还是苍狼之牙的创始人——这项荒谬的规定才一向被听之任之的存在着。 几乎所有参与过考核的人都知道它，但也几乎是所有人都漠视了它。 众目睽睽之下，安静成了一把上膛的手枪，对准冯浩的太阳xue。 他力图恢复正常神态，干涩的声音却将内心紧张暴露无遗。 “她的身份被上头列为机密，只知道和魏东明一样是重点保护对象，不能死了。” 言尽于此。 陆常青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忽地从嘴中飘忽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我感觉自己今年的发量又稀疏了，你们觉得呢？” 大家心领神会，纷纷别开了疑虑的、探测的目光。 另一头C区监司越信，趁同僚们不道德的集体向冯浩施加压力时先行一步，调出了C区的监控记录。好在林彩茉提醒了他。 “B区已成覆灭之地，对佧特没有用处。你要查，查自己的地盘。” ——越信结合林彩茉调出的资料，两人一起仔细对照了佧特过去数小时的活动轨迹、战绩，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越信匆忙走进包围圈中，声音急切地说：“C区的金鹰领主离开后，佧特就冲进去了。最后那四十枚鹰证，是从洪水过后C区那里的幸存者身上弄到手的。” 众人一下恍然大悟。 “C区的金鹰领主……”陆常青沉吟不语。他想不明白。 佧特既有这等实力，为何还要专程避开魏东明的视线？看来，她是故意的。应该是不想为难魏东明，那小子来头可不小。至于她自己的来历…… 陆常青悄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冯浩。那张紧闭的嘴八成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唉。” 好人难做，好中正更难做。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为难冯浩。岳友贤在旁边提醒：“最后时间，还剩八分钟。” 陆常青再次长吁一口气，“唉——这回算是白忙活了。”